第一卷 兵下太行山,縱橫馳騁晉冀魯豫 第三章 二戰平漢,擊破蔣介石黃梁夢

邯鄲古道,揚起漠漠黃塵。十幾匹高頭大馬,載著晉冀魯豫軍區精幹的指揮班子,從太行深處疾馳而來。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匹栗色長鬃、四蹄踏雪的駿馬,馬背上端坐著身材魁偉的劉伯承,與他幾乎並轡而行的是騎著純青黧色駿馬的鄧小平。副政委張際春、參謀長李達及其隨行參謀、警衛緊隨其後。入秋時分,天氣已經漸涼,然而每匹飛奔的坐騎都是大汗淋漓,鼻孔噴著乳白的熱氣,似乎它們知道主人的急切。

這時的平漢線新鄉至邯鄲段已是戰雲密布,塵煙滾滾。

蔣介石在上黨慘敗後,並不甘心,把進攻解放區的重點,放在平津一帶,妄圖為奪取東北鋪平道路。根據蔣介石的密令,上黨戰役剛剛結束,胡宗南率領的先頭部隊第3、第16軍即經同蒲、正太鐵路開抵石家莊,後續部隊第1軍進到聞喜以南。沿津浦鐵路北犯的國民黨軍隊,其先頭一個軍已從徐州進佔濟南,傅作義部隊繼續向察哈爾進犯,已逼近張家口;第十一戰區孫連仲的第30、第40軍及新8軍共4.5萬餘人,在其副司令長官馬法五(兼第40軍軍長)、高樹勛率領下,從新鄉沿平漢線北犯,其後續部隊4個軍正向新鄉開進,企圖與第一戰區的第3、第16軍會師石家莊,然後繼續北進,與空運到北平的第92、第94軍南北會師,控制平漢路。

劉伯承得知以上國民黨軍的行動後,對鄧小平說:「蔣介石把足球朝解放區的中央大門踢來了。」

要打開華北解放區的大門,必須先攻下平漢線上的重鎮邯鄲城。

邯鄲是古代趙國國都,向有「四戰之國」稱呼。其名來由是因趙國「東鄰燕齊,西邊秦,南界韓、魏,北迫匈奴」,「數距四之敵」。日本投降後,邯鄲獲得解放,晉冀魯豫邊區政府隨即也遷到這裡,中央局、軍區也來到這裡。立足於邯鄲的晉冀魯豫部隊,東可協同山東、蘇北,西可配合陝甘,南可支援中原,北可策應晉察冀,因此,是名副其實的「四戰之地」。劉伯承很重視這一戰略要地,曾多次說:「我們處於四戰之地,要負起四戰之軍的光榮任務,」「不能讓敵人把邯鄲奪去,打通平漢線,運兵到東北。」

對於蔣介石的精心部署和企圖,毛澤東當然一清二楚。因此,從重慶回到延安後,毛澤東顧不得旅途疲勞,立即召集中央和軍委負責同志商量對策。10月12日13時,回到延安的第二天,毛澤東即親自起草了一份發給劉伯承、鄧小平的電報:「山東、華東主力轉移至冀熱遼區及東北,至快還須一月;各部到達後,布置戰場,熟悉地形,初步完成準備,至快亦須兩月至三月,因此,我們阻礙和遲滯頑軍北進,是當前嚴重的戰略任務。」

在電報中,毛澤東代表中央軍委指示:「我太行及冀魯豫區可集中6萬以上主力,由劉鄧親自統一指揮,對付平漢路北進頑軍,務期殲滅其一部至大部。」

電報發出以後,毛澤東仍感到不大放心。因為這一仗實在關係重大,萬一打不好,蔣介石的氣焰將更加囂張。於是,10月17日,他又致電鄧小平為書記的晉冀魯豫中央局,指出了局勢的嚴重性:

「即將到來的新的平漢戰役,是為著反對國民黨主要力量的進攻,為著爭取和平局面的實現。這個戰役的勝負,關係全局極為重大……望利用上黨戰役的經驗,動員太行、冀魯豫兩區全力,由劉伯承、鄧小平親臨指揮,精密組織各個戰鬥,取得第二個上黨戰役的勝利。」

對於平漢戰役,劉伯承,鄧小平早有準備。還在上黨戰役勝利的局面已定但尚未完全結束、「雙十協定」正在重慶簽訂的10月10日,劉鄧便從上黨前線回到軍區駐地的赤岸村,著手先期部署,並給在上黨戰役中組建的各縱隊領導發出指示:「為適應組織下一次戰役,所有冀南、冀魯豫及太行在平漢線的部隊均歸宏坤、再道、任窮指揮。以堅強部隊控制湯陰及其兩側,監視、遲滯敵人北進,主力迅速佔領紫山、臨漳、成安、肥鄉等地區,準備在漳河北消滅敵人。冀魯豫、冀南應放鬆必要方向,抽出大軍使用於平漢線有決定意義的方向,不可處處顧慮,分散兵力,到處無力。」

收到毛澤東的電報後,劉鄧頓時感到形勢的緊迫和肩頭的沉重。他們深知這一仗能否打好,不是晉冀魯豫一個解放區的事,而是關係到全國的形勢。完成這樣重大而緊急的任務,只能用兩個字,那就是——必勝。

然而,必勝是極其艱難的。此時,敵四路兵馬的前鋒已到達湯陰。40軍、新8軍於16日從淇縣北上;30軍14日佔領新鄉,15日到達汲縣,16日向北開進;85軍已接守新鄉、淇縣至汲縣的沿線交通;27軍、32軍正在鄭州、開封一帶緊急集結。8萬兵馬一旦全部壓過來,勢必與劉鄧能夠集中的、而且剛剛完成上黨戰役來不及休整的6萬兵力形成巨大懸殊。

在艱難中求得必勝,唯有依靠謀略。8萬敵軍,劉鄧自然不會全部放進戰場。他們決心將其中的3萬阻隔在漳河以南,讓游擊隊伍拖住,而把4萬多一些的敵人割裂包圍起來,予以殲滅。這就需要一個能夠容納敵我10萬多兵馬,且十分理想的預設戰場。

那些日子,劉伯承整天埋頭於地圖之中,不時與鄧小平交換一下意見。漸漸地,他們的目光聚集於邯鄲東南由漳河、滏陽河構成的河套。這個河套,像一個口朝東北的簸箕,簸箕的兩角,一頭連著曲周,一頭連著館陶,簸箕的肚兜是沙土地帶,裡面裝著磁縣、邯鄲、臨漳,肥鄉和馬頭鎮等敵人必爭的城鎮。從地形上看,這裡是漳河、滏陽河之間的河套地帶,地勢平坦,土質多沙,除了稀疏的村落,敵軍難以構築堅固的防禦工事,便於我軍進攻。這是阻止國民黨軍的最後防線,如果讓敵軍通過,局勢將對我極其不利。

劉伯承用紅筆將這個大「簸箕」圈在地圖上,凝視了一會兒,把筆一扔:「鄧政委,你可記得古書里所說的微子這個人?」

鄧小平吸著香煙,會意道:「那是殷商時期商紂王的庶兄。」

「正是此人。紂王無道,微子被迫逃亡西周時,就是從這裡逃跑的。」

「這裡古時叫朝歌,微子是從朝歌逃往上黨微子鎮的。只可惜,如今的上黨已被我軍收復,國民党進入朝歌便鑽進了口袋,想逃也無路了。」鄧小平掐滅香煙的同時,將吸到嘴裡的最後一口煙霧重重地吐到地圖上。頓時,「簸箕」上硝煙滾滾。

10月20日,劉鄧率野戰軍指揮部離開太行山麓的赤岸村,向與邯鄲咫尺之遙的峰峰礦區進發,在那裡建立指揮部,實施對平漢戰役的指揮。

馬隊行進的速度漸漸緩慢下來,塵煙漸漸消散。路邊的景物清晰起來,邯鄲在望。劉伯承、鄧小平信馬由韁,欣賞著深秋的田野,眺望著舉目可及的古城邯鄲,談興隨之而來。

邯鄲這座地處華北中部,有著2,300多年歷史的古城,對於曾經留學蘇聯的劉伯承和曾經留學法國的鄧小平來說,都不算陌生。他們從戰國時期趙國君主趙敬侯自晉陽移都邯鄲,說到邯鄲城裡著名的古迹遺址,諸如藺相如的「回車巷」、趙國宮女的「梳妝樓」、「照眉池」,還有坐落在城牆西北角,至今雄風猶在的趙武靈王的叢台等等。

「還有邯鄲城外,平漢路上的一個小車站,名氣可不小呢!」劉伯承笑著說。

「如果我沒猜錯,你指的一定是黃粱那個車站。」鄧小平接道。

劉伯承點了點頭,回身問隨行的警衛:「你們哪個知道這個站名的典故和出處?」

大家知道劉伯承要說「古」了,而且這個「古」一定和即將來臨的作戰有關,於是一起圍過來,聽劉伯承講述這段故事。

這是唐代沈既濟所著的《枕中記》里記載的一段故事。古時候,有一個窮酸書生名叫盧生。為了建功樹名,出將入相,他幾次進京趕考都名落孫山。後來有一次,他中途住在邯鄲的驛站中,遇到呂翁,哀嘆生不逢時,懷才不遇。呂翁便給了他一個青瓷枕,讓他先安睡一會兒,等著店主人把黃粱米飯蒸熟。盧生一著枕,很快進入夢鄉。睡夢中他既娶妻又生子,而且中了進士,立了戰功,官至節度使,又當了十年丞相,高官厚祿,兒孫滿堂,真可謂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等他一覺醒來,才知道是美夢一場。看看身邊,不但呂翁還在,而且連店主人的黃粱米飯還在鍋里未蒸熟呢。

劉伯承講完故事,笑道:「蔣介石要摘勝利果實,做夢都想打通平漢鐵路。可到底是誰給了他魔枕,讓他做起了獨霸華北,獨霸全中國的美夢呢?」

「當然還是呂翁,他的青瓷枕最靈。」鄧小平認真地說,「只不過,蔣介石的命運還不如那個盧生。在這邯鄲道上,我敢打個保票,他的黃粱永遠也不會熟!」

10月22日,敵先頭集團全部北渡漳河。以高樹勛率領的新8軍及河北民軍八縱隊為左翼,馬法五率領的第40軍、第30軍為右翼,沿平漢鐵路兩側全力壓來。第40軍和新8軍,原是馮玉祥的舊部,官兵以河北人居多。這次北上打頭陣,是蔣介石利用西北軍官兵還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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