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捲殘雲追殲窮寇,剿撫並用平定西北 第十七章 進軍寧夏,「寧馬」集團灰飛煙滅

蘭州解放,青馬覆沒,寧夏立刻被孤立起來,馬鴻逵到了作出最後決策的時候了。

其實對馬鴻逵,中央一直是積極爭取的。毛澤東早就把馬步芳與馬鴻逵作過區分,他曾說,馬步芳自恃力強,心懷野心,飛揚跋扈,手段殘忍,而馬鴻逵雖本質上是封建軍閥,但他沒有野心,只想保住寧夏的地盤以安身,並且為人也較馬步芳老實。特別是在抗日的時候,馬鴻逵還與時任陝甘寧晉綏聯防軍司令員的賀龍和政委習仲勛有過密切往來。蔣介石掀起幾次反共高潮要馬鴻逵出兵陝甘寧邊區,馬鴻逵都能拖則拖,並沒有與共產黨結下像馬步芳那樣的血海深仇。

從抗戰時期起,馬鴻逵就通過甘肅廣河縣的回民馬紹常與共產黨建立了單線聯繫。這種聯繫,一直延續到1948年春,馬紹常的行蹤被國民黨特務、寧夏緝私處處長王孔安發現後才告結束。

但到了1949年的六七月間,國民黨大勢已去的時候,馬紹常又受我黨的委託來到了寧夏。那時馬鴻逵非常矛盾,他雖然與我們黨一直保持著聯繫,但他的一生,反共仍是主題,手上也沾著解放軍的鮮血,他不相信共產黨真的會寬待他。但有一條他已堅信不疑:共產黨必然會取代國民黨成為大陸的主宰,與共產黨對抗到底,必定是死路一條!

馬家在寧夏的基業可追溯至清同治年間。後來八國聯軍攻打北京,慈禧和光緒逃難的時候,就是他父親馬福祥護的駕。上下近百年的歷史,馬家在寧夏這片土地上都是主宰。如今共產黨來了,這一局面註定是要結束了。在這個歷史的叉路口又何去何從?馬鴻逵躊躇了好長時間。他想過降,但又怕降了沒有好下場;而如果不降,蔣介石那邊註定又沒有自己的位置。傅作義是他的拜把子兄弟,此時,他想到了傅作義。傅作義給他的建議是:起義!猶豫不決的馬鴻逵似乎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當彭德懷率大軍向蘭州進軍的時候,傅作義又給他打來了長途電話。但這時,馬鴻逵的態度已明朗起來:堅決不降!他跟傅作義說,我已經決定了,部隊能打到什麼程度就打到什麼程度,能打就打一下,不能打就跑。傅作義問,跑到哪裡?馬鴻逵說,這你就別管,我自有地方去。傅作義說,你應該清楚,你不是蔣的嫡系,如果你跑到台灣去,將來沒有你的好日子過的。馬鴻逵說,我投降共產黨也一樣沒好果子吃!傅作義說,如果你起義,你就是功臣,共產黨會善待你的!馬鴻逵說,我不信!傅作義說,你可以不相信共產黨,但你身後還有幾百萬寧夏百姓。戰事一開,必定生靈塗炭,就是為了你們馬家,難道你在這種時候就不顧他們的死活了嗎?

馬鴻逵無語!

他輕輕地放下電話,望著「懷遠樓」外光禿禿的山嶺,感受著一個「朝代」行將結束的悲涼和苦澀。

8月24日,蔣介石由台灣到了重慶。馬鴻逵應令,風塵僕僕趕到了重慶。在鳥語花香的山洞林園,蔣介石單獨「召見」了他。馬鴻逵小蔣介石9歲,在蔣介石面前,他顯得極為謹慎。就是在這次「召見」之後,馬鴻逵定下了最後決心,決不投降共產黨,還定下了「打光、燒光、淹光」的「三光」政策。

馬鴻逵的流動財產已全部運到了香港和台灣。他從重慶開完會回來,便於9月1日打點行裝逃到了重慶。寧夏軍事,全部交給了次子馬敦靜。

馬敦靜以寧夏首領的身份開始執事。

可馬敦靜肚子里有幾分貨,作為父親的馬鴻逵再清楚不過。臨走前的那天晚上,他對寧夏省政府秘書長兼民政廳長馬廷秀等一幫人說:「你們因為我的緣故,尊稱老二(馬敦靜)為司令官,他有啥能耐?說實話,我的兒孫裡面,沒有一個能獨擔此任的,這是我馬鴻逵一生最大的失敗!」一副後繼乏人的無奈溢於言表。

但畢竟,馬敦靜還是馬鴻逵著力培養的,在軍中還有點威望。就算馬老二再沒能耐,在只認封建宗法關係的寧夏,他這副擔子是挑定了。

馬敦靜並不認為自己無能,一上來就表現得十分沉著幹練,他按父親的「三光」旨意,擺出了一副死守寧夏的架勢。他的這副架勢,就是沿著黃河擺了三道防線:第一道以騎兵第20團守同心,第81軍(馬鴻賓部)一部守靖遠,新編騎兵第1旅守景泰;第二道以剛成立不久的賀蘭軍守中寧,第81軍主力守中衛;第三道以第128軍守金積,第11軍守靈武。三道防線沿著黃河層層設防,如果不能阻擋解放軍的攻勢,就拿出最後的殺手鐧:在金靈一帶掘開黃河,水淹解放軍。

布置完,馬敦靜覺得成竹在胸,萬事大吉。但實際上,這是一個理論意義大於實際價值的防禦體系。解放軍沒有展開進攻之前,各軍都能在自己的防地上逞凶一時,但解放軍一旦行動,各個防禦陣地亦隨之騷動起來。因為這個防禦部署的最大缺陷在官兵們的心裡!

9月1日,楊得志向我19兵團全體官兵發布了向寧夏進軍的命令。第二天一大早,19兵團便兵分三路向寧夏進發。

景泰是首當其衝的一個據點。解放軍一動起來,守敵新編騎兵第1旅少將旅長張欽武心裡就開始打鼓。他手裡只有1,000多人馬,但迎面而來的19兵團左路軍卻是一個師——第63軍188師。188師一個團沿黃河西岸行進,還有一個團乘羊皮筏子和木舟順著黃河而下,朝景泰步步逼近。張欽武拿起一張軍用地圖,十分著急地找到旅參謀長。張欽武說:「景泰離主防線幾百里,萬一打起來,任何掩護也沒有,那我們還不全當炮灰?!」參謀長聽出了弦外之音,說:「您的意思是……」「起義算了。在這種兵荒馬亂的年月里,能幫弟兄們撿條命就算是積了最大的德!」

15日,張欽武率新編騎兵第1旅全部起義。我19兵團左路軍乘勝挺進,17日便靠近了馬鴻賓第81軍駐防的中衛。

與此同時,我軍中路第63軍(欠188師)、第65軍由蘭州、定西梯次西進,16日第63軍第187師第561團突然出現在黃河南岸的棗林子,守敵第81軍第881團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繳了械。而敵第103團向後逃竄的時候,也被我軍第561團截住全殲。

我軍右路第64軍配屬兵團榴彈炮團和戰車隊,並指揮西北軍區獨立第1、2師沿西銀(西安到銀川)公路向北進逼。12日解放同心縣,14日又解放中寧縣。至此,馬敦靜精心策劃的第一道防線被我軍完全突破。

毛澤東把「青馬」和「寧馬」作了區分,而對「寧馬」,又把馬鴻逵和馬鴻賓作了區分。馬鴻逵和馬鴻賓是堂兄弟,這寧夏的基業,就是他們的爺爺創下來的。但這兩兄弟向來不和,馬鴻賓處處受到馬鴻逵的排擠,早就與馬鴻逵有了二心。

一野剛剛進入甘肅的時候,毛澤東就向彭德懷講過,要考慮利用馬鴻賓,派人向馬鴻賓做些工作。蘭州剛解放那會兒,楊得志19兵團的前鋒已到了固原一帶,他派了三營鎮的開明紳士馬明三去找馬鴻賓,馬鴻賓派了兒子馬靖去赴約。

馬明三是個乾脆人,見了面抱拳就說:「馬軍長,我是三營鎮解放軍派來的。沒有別的意思,解放軍方面希望81軍迅速起義,為寧夏解放做出貢獻。如果您有難處,不起義也可以,但在解放軍向寧夏進軍的時候不要阻擋。」

馬靖父子雖然早就與馬鴻逵搞不到一塊兒去,但鑒於當時馬鴻逵力量比他們強,他不便把話說得太透徹,萬一風聲漏到馬鴻逵那裡,他們父子非吃虧不可。馬靖便說了句含糊其辭的話:「請您轉告解放軍,第81軍不是解放軍的對手,請他們放心。」言下之意,解放軍儘管來,81軍絕不礙解放軍的大事。

馬靖回來就向父親作了彙報。馬鴻賓說:「靖兒,現在局勢複雜,萬不可輕舉妄動。我們起義是肯定的,但須等到解放軍來了以後再議。」

一晃十多天過去了,馬鴻逵也走了,第一道防線又被楊得志突破,並且還毫不含糊地吃掉了馬鴻賓兩個團,而對其他往後逃的部隊又不加追擊。「楊得志這是在等我啊!」馬鴻賓自言自語道,說著,要了汽車就去找另一個主和派——賀蘭軍軍長馬全良商量,準備共同起事。殊不知馬鴻逵走前就向馬全良交待過:寧夏,只有靜兒和吾弟等主持,他人不得過問。這個他人,很明顯就是指馬鴻賓。

馬全良早就覺得這仗沒打頭,也早就有了起義之心,但馬鴻逵的話就是聖旨,是違抗不得的,更何況他的家眷都在銀川馬敦靜手上,他萬不敢拿身家性命作賭注。

馬全良一臉愧色地說:「副長官,真是對不起,我只是一個賀蘭軍軍長,么大的事,我真不敢做主。您不妨去銀川找找司令官(指馬敦靜),司令官是您的侄兒,他會聽您的話的。只要他一句話,什麼事都好辦。」

馬全良一語提醒了馬鴻賓。現在馬鴻逵走了,他就是寧夏馬氏家族的最高家長,他決定去用自己的家長權威一試。他說:「那好,我去找靜兒。」

馬敦靜手握一桿長煙槍在吞雲吐霧。寧夏省政府秘書長馬廷秀兼民政廳長正在向他彙報外面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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