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揚長避短勝出一籌,以弱勝強穩定西北 第八章 虎口拔牙,羊馬河戰捷報再傳

就在青化砭戰鬥正酣之時,先期抵達子長縣王家坪的周恩來、劉少奇、朱德、任弼時與前來的毛澤東會合了。當天下午,彭德懷發去的青化砭戰鬥的捷報就到了他們手裡。在那樣艱苦的戰爭環境里,輾轉奔波再相見本來就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而在撤離延安才6天彭德懷就送來了捷報,以犧牲256人的代價殲敵2,900餘人,活捉國民黨3個少將軍官,幾位領導更是喜上眉梢。他們見面的話題就以彭德懷為中心,從彭德懷臨危請命、延安保衛戰、撤離延安談到今天的青化砭大捷,又談到下一步與胡宗南的周旋,一直說了幾個鐘頭,最後的結論是,把陝北交給彭德懷,中央是放心的。

這個時候的彭德懷正和西北野戰部隊幹部戰士們在一起,享受著撤離延安以來的第一個勝利。西北野戰部隊幹部戰士們沒有一個不覺得這一仗打得痛快極了。它至少有3個特點可以成為官兵的美談:一是快,打得快,撤得也快,從槍聲響起到全部撤走一共不到3個小時;二是徹底,從旅長以下2,900人一網打盡,無一逃脫,而解放軍損失才256人;三是繳獲豐富,子彈30萬發,火箭筒4個,化學炮兩門,騾馬及糧食不計其數。

這一仗打下來,西北野戰部隊彈藥問題基本解決,在隴東西華池戰鬥和保衛延安戰鬥中損失的兵力也得到了補充,更重要的是,與胡宗南在陝北大山裡周旋的戰法得到了發展。那幾天里,從部隊首長到營連幹部,人人都在談經驗,談體會,寫總結,就連一個普通戰士也能把毛澤東的「推磨戰法」說得頭頭是道。那時的西北野戰部隊里,到處洋溢著勝利後的自信和喜悅。

而胡宗南在延安的前進指揮所里卻充滿著失敗的情緒。裴昌會、薛敏泉皺著眉頭給國防部起草了個檢討報告:31旅被殲,一因兵力太單薄,二因疏於搜索警戒,三因未走山地而專走大道,致使遇伏不能迅速佔領高地作堅決的反擊,云云。

拿著這個檢討報告,胡宗南面無表情地說道:「通過這一戰摸清了共軍的底數,也找到了共軍主力的大致方向,對下一步作戰起到了偵察作用。」胡宗南認定,共軍主力就在延安東北方向不遠的地方。

裴、薛互相遞了個眼色,拿2,900人馬作偵察,天大的笑話!但他們還是把這句話加了進去。有失必有得嘛,符合辯證法原理。

胡宗南一連幾天都這樣面無表情,話也不多。不明不白吃了這麼一悶棍,心裡自然是不好受的。何況事先李紀雲已有敵情報告,是因為自己的武斷主觀才導致了31旅的全軍覆沒。

胡宗南不說話,整個指揮所里也就悄無聲息,各忙各的事,誰也不招惹他。

但胡宗南製造的沉默,還得要胡宗南來打破。他踱到地圖前,指著延安東北方向延川至清澗一線以西的地區對裴昌會、薛敏泉說:「共軍肯定沒走遠,就在這一帶,無線電測向台也偵得這一帶電波比較密集。但現在的問題是具體位置不明確。」胡宗南剛剛挨了一棍,頭腦已不那麼發熱,處理問題也不那麼武斷,說話語調降了很多,也開始聽取裴昌會、薛敏泉的意見了。

「你的意思是……」裴昌會還是有點謹慎,說話輕言細語。

「我的意思是不如來個死辦法,就用國防部的『方形戰術』,把董釗和劉戡的兩個兵團排成一個方陣,並列前行,把整個山頭梳一遍,不怕找不著共軍主力。難道他還飛了不成?」

薛敏泉馬上就聽出了破綻:「這樣翻山越嶺,部隊經得起拖嗎?給養也很難跟上啊!萬一……」

薛敏泉的萬一還沒說出來,只見胡宗南臉色變了。

胡宗南冷冷地甩出一句:「那你看怎麼辦?挨了一棍不能就這樣僵持下去呀!」

薛敏泉紅著臉不說話,裴昌會馬上發言解圍:「行則同行,宿則同宿,這樣走是有好處,至少暴露弱點的可能小,可以避免遭受解放軍的各個擊破。不過,薛副參謀長提出的也確實是個問題。」

經裴昌會這麼一說,氣氛稍微緩和了些。胡宗南最後拿出意見:「整編第1軍、29軍9個旅,由安塞、延安、臨真鎮出發,分兵3路,經延長向延川、清澗地區並列前進。如果解放軍願意決戰,就與解放軍決戰;如果解放軍不願意決戰,就把他們趕到黃河那邊去。至於給養,帶足上路,不夠的就地征取。還不夠,部隊就開到蟠龍補給。」

裴昌會、薛敏泉不再說話,應了一聲就發命令去了。

27日,董釗、劉戡兩路大軍出發了。浩浩蕩蕩的數萬之眾,密密麻麻排滿了陝北的山山嶺嶺,開始了所謂的「大掃蕩」。彭德懷已感覺到,再像青化砭那樣三面埋伏伏擊敵人的可能已經不大,他便把部隊分散隱藏起來,只派小股部隊與敵軍保持接觸,牽著董釗、劉戡兩軍向北、向南,又向西,再向東,再向西,既「推」又「磨」,將胡宗南幾萬之眾把玩於陝北的大山之中。幾天下來,董釗、劉戡來來回回好幾趟也沒有發現解放軍主力,折騰于山山溝溝里,還經常受到小股解放軍的襲擊,部隊都成了一堆稀泥,士氣低下,紀律鬆弛。胡軍每過之地,翻箱倒櫃,搜糧搶物,連老鄉的鍋碗瓢盆也不能倖免。胡宗南進佔延安時號稱的「英雄部隊」,此時成了名副其實的胡匪軍。

胡宗南要找的解放軍主力就在他搜索的那塊山地里,晝伏夜出,行動無常;而他要找的中共首腦機關,此時就在清澗縣北面石咀驛附近一個叫棗林子溝的地方,開一個緊急的政治局擴大會議,討論中央機關的行動問題。

中央到底是留在陝北還是轉移到其他地方,全黨全軍一直高度關注,各大戰略區的同志紛紛打電報來,請黨中央從安全形度考慮,轉移到晉西北或者太行比較安全的地方,指揮全國解放戰爭。但到底是留在陝北,還是東渡黃河,中央領導同志內部爭論也很激烈。

周恩來說:「是走是留,要從戰略全局來考慮。」任弼時主張,中央的安全就是戰略全局,陝北太危險,還是轉移到其他地方比較穩妥。劉少奇則以為,丟了延安就人心浮動,現在又離開陝北,恐怕人心更難穩定!朱德說:「黨中央和毛主席繼續留在陝北,可以吸引住胡宗南的兵力,這樣就能減輕山東和華北戰場的壓力。但這樣的話,中央和主席的安全又必須慎重考慮。」……

毛澤東一直吸著煙,但是去是留,他早已有所定奪。等到發言氣氛漸漸安靜下來,他彈去煙灰,盯著那一縷輕輕飄起的輕煙慢條斯理地說:「長徵結束的時候,我們黨像生了大病的孩子,是延安的小米和延河的水使我們黨恢複了元氣,使革命站穩了腳跟。前幾天離開王家坪的時候,房東見我們又要走,拉著我的手問延河的水甜不甜,陝北的小米香不香,當時我無言以對。」

屋內的氣氛隨著毛澤東的語調驟然沉重起來,毛澤東猛吸了一口煙繼續說:「現在離開陝北,叫陝北的老鄉怎麼想?叫全國人民怎麼想?叫歷史怎麼評價?從感情上來說,我們不能走。從事實上來說,我們也是不走為好。我們一走,胡宗南幾十萬部隊就會過河,會從山西一路撲過去,這樣對其他戰場的作戰極為不利!我的意見是,中央要留在陝北,與陝北老鄉一起奮戰,打破胡宗南的進攻。至於安全,我相信哪裡的人民擁護我們,哪裡才有安全!陝北人民好,地勢也好,我看安全是有保障的。」

毛澤東的發言為整個會議確定了一個基調,到27日上午,會議作出最後決定: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留在陝北,主持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的工作;劉少奇、朱德、董必武東渡黃河,組成中央工作委員會,負責中央委託的工作;葉劍英、楊尚昆在晉西北地區,負責中央機關的後方工作。中央機關也相應地分成三大塊,組織部、宣傳部、黨校、解放日報社、社會部、政治部、青委,還有中央辦公廳及秘書處、機要處、衛生部、軍委總供給部的一部分,隨劉少奇、朱德、董必武去華北;中央和軍委的大部分工作機構暫留在晉西北組成後方委員會,葉劍英為書記,楊尚昆為後方支隊司令;陝北只留下少數中央機關和一個精幹的軍事指揮機構,隨毛澤東、周恩來轉戰陝北,指揮全國解放戰爭。

4月中旬,國民黨國防部組織的包括中央社、美聯社、合眾國際社和國內金陵、滬杭一帶的報館通訊社共35家新聞單位組成的65人記者團,從南京出發轉道西安,在戰區參謀長盛文的親自陪同下到了延安。國防部事先已有電文,要求胡宗南高規格熱情接待。

此前,胡宗南剛剛回了西安一趟,要盛文全權代表、秘書處長趙龍文具體負責記者的接待事宜,還順便把自己的婚事安排了一下,決定打幾個勝仗後就和葉霞翟完婚。葉霞翟堪稱軍統一枝花,是老關係戴笠送給胡宗南的。

現在佔領延安已近半月,輿論早已平息,國府也從佔領延安的狂歡中冷靜下來,而胡宗南二等大綬雲麾勳章早已掛在胸前,再也不需要利用記者去撈取什麼了,所以對記者的到來,胡宗南早已沒有了先前的熱情。更何況青化砭一劫還痛在心頭,而董釗、劉戡兩大主力鋪排式「掃蕩」又陷入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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