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黃子文傳略 征途彷徨

1942年春,延安整風運動開始後,時任中共西北中央局書記、陝甘寧邊區參議會參議長職務的高崗讓人找黃子文談話,要他考慮自己的「問題」。黃子文意識到高崗前幾次就想置他於死地,都未能得逞。這次又要下手,以高崗的顯赫地位和權勢,自己定會吃虧。他向過去了解他,現又在重要部門工作的賈拓夫探問情況,賈順口回答:「哪個廟裡沒有幾個屈死鬼!」這就進一步促使子文意識到:如不離開,非冤死在高崗手中不可。

子文不告而別地離開延安回到武字區。此時,三原的白色恐怖更加嚴重,中共三原縣委的領導機關難以尋找。他到長坳堡見了縣委交通員陳玉秀,對她說:「我在延安呆不住,高崗又想害死我。常言道光棍不吃眼前虧,所以我回來了。但我生是共產黨的人,死是共產黨的鬼。不論到何地步,忠於黨和人民事業的志向是不會變的!」

陳玉秀含著熱淚說:「除了個別顛倒黑白、存心整你的人外,你對革命、對黨、對人民的忠誠,在渭北是人人皆知的。」隨之又告訴他,李盛雲和孩子被黨組織派人護送去了陝北。

黃子祥帶了幾個黨員隱蔽到眉縣開荒種地去了,走時叮嚀留下尚未暴露身份的黨員不要盲目行動,說「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黃子文聽了說:「好個『大丈夫能屈能伸』,那我也『屈』到他那兒試試吧!」

當晚,子文帶上乾糧去了眉縣。黃子文找到黃子祥後,說明情況,黃子祥告訴他說:「1928年的『交農』,1930年的『災民自救軍』以『渭北根據地的創建』,使你名聲遠揚,認識你的人遍及關中各地,你能以什麼身份掩護自己呢?」他勸子文去外地暫避風頭。

黃子文忽然想起了在上海求學的同學共產黨員譚三少。早在1928年,他曾派習浩勝去聯繫過,當時譚三少也在河南家鄉建立了一支農民革命武裝,現在情況不明。

4月上旬,黃子文去河南找譚三少未遇。返回途中,在陝西、河南、湖北三省交界之老河口買了一箱子彈,以販賣竹掃帚為名,運回三原埋藏,為重新拉起武裝做準備。

此後,子文又與陳玉秀及河南一位姓姜的做販牛生意,他們從河南買牛,到眉縣一帶出售,半年多時間,子文積累了一筆錢,但是來來往往在國民黨統治區奔波,使他提心弔膽。有時,他不得不天天改裝,夜間趕路。

隆冬的一天,黃子文又到眉縣找哥哥子祥。他說:「前幾天我碰到田裕國。他說魏志毅現任國民黨省保二團團長,想活動一個守備司令,不知從哪兒得知我回來了,讓裕國找我,想給我在三原謀個差事,把陵馬柏嵯保甲的數百條槍拉出去,編為他手下的—個大隊。我看這是個辦法,先弄個公開活動身份,把武裝掌握在手中。至於何時往出拉,拉給他個人,還是拉給勞苦大眾,就由我了。待黨組織喚醒黨員,迎接革命高潮到來時,再把武裝帶出去打國民黨」。

黃子祥說:「那樣做,會被黨組織和群眾誤解的,讓高崗之流知道了,盛雲和孩子會出問題。」

「歷史上被誤解的人多著呢,張飛誤解過關雲長,但關雲長斬了蔡陽誤解頓消,關、張和好如初。再說,劉光遠1940年任三原中心縣委組織部長時,曾指示黨員,千方百計打入國民黨政權中去;與能接近的國民黨官職人員廣交朋友;國民黨讓參加其組織就參加。我現在的處境,只有走這條路了。我可以先向一些黨員講清目的,讓他們以後為我作證。退一步講,即使是終生被誤解,我作為一個革命者於心無愧」,黃子文解釋說。

子文接著又說:「自己人不容自己人,國民黨又四處抓我們,與其讓敵人抓住被動,不如讓魏志毅幫幫忙,謀個外白內紅的差事主動……」

黃子祥聽了黃子文的話,想到弟弟的處境,心痛眼酸。過了一會兒,又勸說道:「你雖然被錯誤開除黨籍,但在群眾心目中,在廣大黨員心目中,你還是個黨員,國民黨也把你當共產黨員對待,才急著抓你。如果他們要你寫脫黨聲明,加入國民黨,你怎麼應付呢?」子文陷入極度痛苦之中,腦海里捲起了回憶的浪濤:中小學時期的天真爛漫,上海、武漢求學時期的革命志向,創建渭北革命根據地時期的艱苦鬥爭,猶如江河掀起的浪濤,使他勇氣倍增,受到鼓舞,即使是後來征途中的種種坎坷,也沒有使他氣餒、消沉,可是今天這種處境,卻使他彷徨不已,左右為難了。

1943年3月彷徨中的黃子文到渭南張文華家探望,恰好張文華尚在家中。老朋友相見,無話不說,黃子文又提到了魏志毅讓他拉武裝的事,並對張文華說:「假如我萬不得已,走了那步棋,請你見了北邊的老朋友,說明我進國民黨的動機和目的。」

「這個我可以證明你的態度。不過,這樣做,往往『畫虎不成反類犬』,何況你是有名氣的人,『雖無聲名傳海內,卻有盛譽在故鄉』,你和子祥哥是怎樣商量的?」

黃子文將子祥的意思一講,張文華又感嘆地說:「對呀!不然你到華山去吧,生活我可以供給。」張文華也深知高崗在位,黃子文不能北上,只好勸他上華山。子文說:「不是生活問題,一旦讓國民黨逮住,那就更麻煩了。」

張文華別無良策,唯有對子文的境遇表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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