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入延安 「毛澤東的雙手,撫育我們長大」

胡喬木在安吳堡跟谷羽結合後不久,被調回延安。他擔任中共中央青年工作委員會委員。

谷羽則去西安工作,然後又回安吳青訓班,直至1939年春,他倆才在延安重逢。正為這樣,他倆才在延安補辦「婚禮」。

此後,胡喬木被派往西南大後方,做青年工作。他來到桂林,來到重慶,來到昆明,風塵僕僕,行程千里。

他與谷羽失去了聯繫。此行是秘密的,谷羽只知他要遠行,不知他的行蹤。直至1939年底,當胡喬木從西南返回延安,他與谷羽重逢,這才發覺,谷羽的聽力驟衰。一問,原來谷羽差一點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那是1939年9月1日,日本飛機轟炸延安。那時,谷羽住在延安城的招待所——很堅實的石頭窯洞。那也住了四、五十個從前方回來的將領。將領們是從瀰漫的硝煙中走過來的,對那翅膀上漆著紅日的轟炸機不在意。飛機來了,他們躲進窯洞;飛機剛走,他們就出來了。飛機發現了目標,擲下了一批炸彈。炸彈命中窯洞,牆坍了,壓死了不少人。谷羽不省人事。她被抬進中央醫院,醒來了,才知左耳鼓膜被震破,左臂受傷,頭也破了。

在醫院躺了三個月,這才康復……

回到延安,胡喬木擔任了《中國青年》雜誌的主編。當年,他聽過《中國青年》雜誌主編惲代英的報告。那時,《中國青年》雜誌是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中央的機關刊物。自1927年11月起,改用《無產青年》,《列寧青年》等名字秘密出版,至1932年停刊。

1939年4月,為迎接五四運動二十周年,在延安復刊,仍用《中國青年》作刊名,由全國青年聯合會延安辦事處宣傳部主辦。胡喬木,從當年《中國青年》的一位熱心讀者,此時成為主編。至1941年3日出版了第三卷第五期,《中國青年》又休刊,直到194八年12月重新又復刊。辦刊物,寫文章,胡喬木此時已是「內行」。他為紀念五四運動二十周年,在《中國青年》雜誌上發表了《青年運動中的思想問題》一文,頗有獨特的見解。

1941年2月5日《中國青年》第三卷第四期發表胡喬木(署名喬木)的《小品三題》,這樣是散文詩,頗有趣味,又富有哲理,照錄於下:

貓和刺蝟

多叫人羨慕的貓!它一會兒走著,攀登著,偵伺和捕捉著,睡著,……而且玩著。它可以跟自己的尾巴玩上一小時。

不懂得寂寞的小老虎呵!除了叫春的日子,對於它的鄰人它是永遠無所求的。

但是「一個冬天有一群刺蝟擠在一起」,索本蒙如是說,「為的彼此可以溫暖一些,免得凍死了。但是一會兒彼此又覺得刺刺得不舒服,於是又分散了。冷起來了又聚攏,刺得痛了又分散,這樣一聚一散鬧了許久,直到彼此間相隔,恰恰合式。」

聰明的人呵,你自許有萬物之靈的,你從貓與刺蝟將何所取捨?你愛我嗎,我友?如果人間也是有刺的,我也不會是貓的弟子。是的,我常常寂寞,但愈是寂寞的時候我就愈恨貓,我用荊棘的鞭子打它,因它在寂寞中快樂,它不是我的同類。

我不會抽紙煙,但是我卻知道在一個沉默的黑屋中獨自抽著紙煙的意味。火向你眨眼呢,火跟你談心呢。這宗秘密你坐在爐邊也可以看透一半。火,你會相信我,這就是人的生命的最準確的墓穴,如果你想一想那熊熊的火焰……在遼闊的海面上,在狼群出沒的荒原上,看見了豆大的燈光哪一顆夜行人的心能夠不跳躍?哪一雙眼睛記起取火者普羅米修斯的故事能夠不感激流淚?恆星就是火,所以恆星無火;沒有空氣的行星上不能有火;不曾有人的地球上只有偶然的自然火;但有人才有意識的創造了火併由是創造了自己,所以發現了火的人也就發現了自己,他的快樂不是徒然的。

但是,我如是讚美了火,我的讚美卻是徒然的喲。我不能夠雪中送炭,卻寫下了這些愚蠢的文字——請告訴我,它們也能夠變成火么?

凡物有三態,思想也有三態。

氣體的思想是風。它是人腦中自由的過客,它自由地來而且自由地去,不著一點痕迹也不留一點痕迹。

固體的思想是石塊。它在人腦中建築堂堂的金字塔,堂堂的積蓄著和保護著幾千年不變的屍體。

惟有液體的思想它在人腦中開闊有定而無定的河流。它是運轉不息萬古常新的,從它的不舍晝夜的賓士中,人是不能和它有兩度相識的,所以流水不腐;它的運轉是有一定的基礎、一定的紀律和一定的方向的,它永遠向前看,永遠要衝決網羅和蕩滌瑕穢,所以流水無情。

東方的哲人說:智者樂水。西方的哲人說:水生萬物。水乎,水乎!既然人類也是你的嬰兒,就讓人人常能沐浴在你的懷抱中,從你的乳房吸取無窮的睿智吧。

1940年5月3日,一所特殊的新型學校,在延安城北大砭溝(又稱文化溝)誕生。這所學校的特殊,在於頭一回以中共領袖毛澤東的名字命名——「澤東青年幹部學校」。

這所學校,實際上是在「安吳青訓班」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自1939年下半年起,國民黨加劇反共,「安吳青訓班」不得不北撤,於1940年4月13日回到延安,改辦為「澤東青年部學校」。陳雲任校長,馮文彬任副校長。胡喬木為教務長。

5月3日下午,學校的開學典禮在延安中央大禮堂舉行。毛澤東、張聞天前來祝賀。會上,師生們高唱著《澤東青年幹部學校校歌》。這首歌的歌詞,出自胡喬木筆下,由冼星海譜曲:

生在英雄的時代,

長在人民的旗下,

毛澤東的雙手,

撫育我們長大,

堅定意志,艱苦傳統,

革命精神、民主作風,

我們學習虛懷若谷,

我們奮鬥浩氣如虹,

我們奮鬥浩氣如虹。

記住仇敵未平,

破碎河山未整,

同胞正在呻吟,

天下尚待澄清,

太陽照臨我們的肝膽,

大地傾聽我們的誓言,

願將熱血灌溉人間,

結成自由春花一片,

結成自由春花一片。

在中共黨史上,這是一首很早的毛澤東頌歌。胡喬木寫此歌時,離遵義會議不過五年。

此時毛澤東雖已是中共的實際領袖,但名義上的最高負責人尚是張聞天。直至1943年3月2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推選毛澤東為中央政治局主席、中央書記處主席,才在組織上定毛澤東為中共最高領袖。

在寫作《澤東青年幹部學校校歌》時,胡喬木並未與毛澤東有過直接交往。據谷羽回憶,那時胡喬木跟陳雲的接觸比較多,因為陳雲是澤東青年幹部學校校長。然而,連胡喬木本人都未曾想到,毛澤東已經注意「喬木」其人了——此事直至將近一年之後,胡喬木才知道……

據林默涵回憶,胡喬木在擔任澤東青年幹部學校教務長時,曾去找他,請他去該校講課。那時,林默涵正在延安馬列學院。他答應了,去澤東青年幹部學校講「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他採用艾思奇《大眾哲學》那樣的思路,穿插很多事例,講得生動活潑——雖說這是林默涵平生頭一回開課。胡喬木告訴他,學員反映不錯,又請他繼續開講。

1941年9月,根據中共中央決定,澤東青年幹部學校與陝北公學、中國女子大學合併,立「延安大學」。此前,胡喬木已經調離了澤東青年幹部學校,來到毛澤東身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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