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鋼鐵後衛 七、草地驚變

8月10日,前敵總指揮徐向前、總政委陳昌浩聯名發布《右路軍行動計畫》,要求右路紅軍各部每人備足15天糧食,分三個梯隊,交替掩護,向草地進軍。8月15日,奉紅軍總司令朱德、總政委張國燾命令,左路軍先頭縱隊一方面軍五軍在軍長董振堂率領下,由卓克基地區出發,向阿壩前進。朱德、張國燾同紅軍總參謀長劉伯承等率紅軍總部隨左路軍跟進。

紅五軍首先翻越了打鼓山、陀羅崗兩座雪山,經幾天艱苦行軍,到達阿壩地區,休整一天後,部隊繼續行進在茫茫草地中。到達噶曲河邊時,攜帶的糧食已所剩無幾,連天的大雨使河水暴漲,就在董振堂帶人勘查地形,選擇合適的渡河點時,張國燾的電報來了,令五軍暫停河邊勿動。

董振堂手裡捏著電文焦急的徘徊在河邊,怎麼辦?現在只要渡過眼前這條河,用不了三天時間就能走出草地,與右路軍會合。此刻,他只能無奈地命令部隊就地宿營,採集河邊能吃的野菜,勒緊腰帶等下去。

第二天一早,三十七團團長李屏仁就急匆匆趕來報告,已有戰士誤食有毒的野菜丟了性命。董軍長聽了心裡萬分難受,稍後,他囑咐李團長道:「現在每個戰士都是寶貝,我們要盡全力把他們全部帶出草地。你把糧食收上來統一使用,野菜要經專人進行辨別,才能下鍋,眼下正是困難時期,再熬一熬,等走出草地就好了!」

李團長走後,董振堂叫來警衛員,吩咐把他的馬殺了。大家都捨不得向軍長的坐騎動手,董振堂聞訊走出來,耐心的說道:「人都死了,馬留著還有什麼用!人在就有馬嘛。」見大家還是沒有動手的意思,董振堂上前抽出警衛員的手槍,一槍將馬打倒,馬顯然還未死去,在血泊中痛苦的抽搐著。

董振堂背過身去,緩緩說道:「給下面的部隊多分些。」

右路軍在前敵總指揮部和中央機關的率領下也開始行動。經過艱難萬險,右路軍終於越過草地,於26日到達班佑地區。31日又拿下了包座。至此,紅軍北上的門戶已經打開,現在只需張國燾率左路軍儘快地趕上來,兩軍合成一路,前景一片大好。

此刻,張國燾內心裡盤算的並不是黨中央的北上方針,他的最終目的是南下和黨中央分庭抗禮。9月2日,又下起了傾盆大雨,作為左路軍前鋒的紅五軍已在噶曲河邊駐紮多日。好在第二天一大早雨停了,天放晴了,張國燾同朱德來到河邊,隨行人員開始在岸邊搭起了帳篷。張國燾假惺惺地指著河水對朱德說:「你看,朱老總,下了一夜大雨,河水上漲很快,這河是過不去了。」

朱德沒有立即回答,他來到河邊仔細觀察,見河寬不過百米,水流也不急,完全可以徒步過去,於是轉身向後面的張國燾說道:「水不深呀,試一試,應該可以過得去!」張國燾聽了臉色一沉,大為不悅地吼道:「你呀!就是不信我的話,分明在漲水,還試什麼?」站在旁邊朱德的警衛員潘開文對張國燾飛揚跋扈向來不滿,見他又在向朱總司令吼叫,於是機靈地說道:「我去試試!」說完便跨上戰馬向噶曲河衝去,董振堂見狀,也吩咐他的警衛員騎馬跟了上去。

二人騎馬下到河裡,一會兒就到了對岸,潘開文開心地揮舞著帽子,大聲地喊道:「水不深,才到馬肚子,大家快過來吧!」

早己在河邊急不可奈的紅五軍將士紛紛向河邊涌去。張國燾氣得臉通紅,再次吼道:「沒有我的命令,你們誰也不準過河去!」

這一吼如同一聲炸雷,五軍戰士們都獃獃地站在河邊。把目光投向總司令朱德和當時的總政委張國燾,以及他們的軍長董振堂。三人僵持了一會兒,張國燾見目的達到,便扭頭鑽進了身後的帳篷里。

朱德緊繃著厚厚的嘴唇,強抑住心中的怒火。董振堂看在眼裡,也替老總難受。兩人一合計,決定再做做張的工作,於是他們一同又來到張國燾的帳篷里。張瞟了二人一眼,沒有言語。朱德神情凝重地講道:「國燾同志,北上是經過政治局幾次討論後定下來的,現在右路軍已經過了草地,在前面等我們呢。剛才你也看到了,河水並不深,部隊過河沒多大問題嘛。即便是暫時過不了,稍停幾日等水退了再渡也不遲。」

張國燾雙手拤腰,很不高興地說道:「河水分明還在漲,我不能拿幾萬人的性命當兒戲,我看還是先回頭,回刷金寺再說吧!」

朱德正要與他理論,董振堂搶在老總前面說了話:「總政委,戰士們都試過了,河水不深。再說,糧食已將用盡,回刷金寺或等在這裡都不是個辦法,五軍是否可以先過去?」

張國燾回過頭來,打量著眼前這位不識時務,且跟他過不去的董軍長,冷笑地說道:「我說過沒有辦法了嗎?現在我命令你!率五軍即刻出發,返回阿壩去!」

「為什麼不過河?又回阿壩去!」一向剛正的董振堂顯然要問個究竟。

張國燾目露凶光,咬牙切齒地譏諷道:「我知道你在軍閥的部隊里混了很久,你們不是有句行話叫———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嗎?」

「不錯!」董振堂聽後仍不屈不撓,反唇相譏道:「沒有總司令的命令,誰敢後撤!你不知道?軍閥的部隊只聽長官的!」

「混蛋!」張國燾的秘書黃超惡狠狠地衝上前,照著董軍長臉上「啪!啪!」打了兩個耳光。事發突然,董振堂顯然毫無準備,他從沒料到在革命隊伍里竟會有這種卑劣的舉動,董振堂劍眉一皺,怒視黃超。

朱總司令驚駭之餘,一聲怒喝:「黃超!你怎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同志!」

張國燾未置可否,得意地掉過頭去,繼續收拾他的行李。

董振堂沒有還手,仍站在原地未動。許久,這位身材魁梧的紅軍名將義正言辭地講道:「國燾同志!你現在是用馮玉祥的那一套來對付我們。馮玉祥已經垮了,你這麼做,早晚也是要垮的!」

說完,董振堂大踏步邁出張國燾的帳篷。朱總司令緊隨其後,拉著董振堂來到他自己的帳篷里。此刻,這位性格剛強的北方漢子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憤,流下了兩行屈辱的眼淚。朱總司令也很難過,緊緊握住他的手。董軍長擦乾眼淚,悲憤地說道:「老總,我戎馬一生,從未受過如此大辱,要不是為了團結,為了黨的利益,我會當場給他好看的!」

朱德點點頭,深情地說道:「加強一、四方面軍的團結是黨的決議,你是黨員,這些道理你、我都懂,你今天做的很對!」

「現在他(張國燾)硬要帶四方面軍回阿壩,拒不執行黨中央的命令,我不跟他走,我帶五軍單獨北上,同黨中央會合去。」

朱德搖搖頭,緩緩說道:「老董,不能憑一時之氣啊!要顧全大局,你如果現在帶五軍走,分裂左路軍的責任就得由你承擔。目前,我們的首要任務是北上抗日,我們要沉住氣,而且還要做通他(張國燾)的工作,爭取整個左路紅軍全部北上,我們都要忍辱負重啊!」

董振堂咬緊牙關點點頭,為了黨的利益,這位硬漢只好委曲求全。

第二天,張國燾背著總司令朱德給右路軍發了一封電報:

徐、陳並轉呈中央:

甲:上游偵察70里,亦不能徒涉和架橋,各部糧只能吃三天,25師只二天,電台己絕糧,茫茫草地,前進不能,坐待自斃,無嚮導,結果痛苦如此,決於明晨分三天全部趕回阿壩。

乙:如此,己影響整個戰局,上次毛兒蓋絕糧,部隊受大損,這次又強向班佑進,結果如此,再北進,不但時機己失,恐亦多阻礙。

丙:擬乘勝誘敵北進,右路軍好乘勝回擊松潘敵,左路備糧亦向松潘進,時機迫切,須即決即行。

朱、張

時中央領導人看了電文,無不義憤填膺。陳昌浩在一旁也覺得不可理喻。噶曲河漲點水算什麼,左路軍里還有支一百多號人的造船隊,嘉陵江都過來了嘛!想到這裡,陳昌浩隱隱約約覺得張國燾在找借口,最終是想著他的南下方針。

陳昌浩選擇了沉默,雖然他弄不清黨中央的北上方針和張國燾一味堅持的南下主張到底哪一個正確。但有一點,他有今天這個地位(中央政治局委員,前敵總政委,紅四方面軍政委)全靠張國燾的提攜。他和所有的革命者一樣,滿腔熱血,信仰堅定。可惜在張國燾的陰影下,他永遠只是個執行者,而非思想者。

博古等人在一旁發脾氣,陳昌浩來到同樣是沉默的毛澤東面前。毛澤東猛吸了口香煙,緩緩說道:「昌浩啊,你同向前與國燾同志長期共事,你們還要多做做他的工作。這樣吧!讓林彪率1軍向俄界繼續前進,其餘部隊原地休整,要設法爭取左路部隊儘快過來。」

陳昌浩返回前敵指揮部已是深夜。此刻他內心矛盾重重,不知該如何執行中央讓他「找出妥善辦法使國燾轉變」的指示。9月8日上午,他與徐向前聯名致電張國燾:

林、聶電:1師昨己到韋藏寺、浪牙寺,沿途隘路,深河,糧富,番人稍有截擊,去浪牙寺可駐一軍人。我處到求吉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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