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中國的試驗田 毛澤東陝北讀書

毛澤東曾自述10多歲才出山求學,讀了幾年孔夫子的書,又讀了幾年資產階級的書,到年才第一次讀到馬克思、恩格斯的《共產黨宣言》。1927年大革命失敗後,他和紅軍將士又長期在山溝里打游擊,接觸的馬克思主義的書也不太多。因此,教條主義者進入中央蘇區奪權時,就把一頂「狹隘經驗主義」的帽子扣在毛澤東的頭上;軍事顧問李德也曾嘲笑毛澤東是「無知的鄉巴佬」。甚至在遵義會議以後,對毛澤東不服氣的教條主義者還在講一些不好聽的話。如有的人說:「毛澤東是精通孔孟之道的人,有這方面的學問,也精通國情,善於在農村活動,所以,他只能用孔孟的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方法去治國辦事。」「他的馬列主義理論不夠,不能成為黨的領袖。」

這些一直讓毛澤東耿耿於懷,他曾多次說:「我因此,到延安就發憤讀書。」

正是基於對革命事業的巨大責任感和這種強烈的挑戰意識,毛澤東到陝北後,就利用西北大聯合後陝北局勢相對平靜的良好時機,閱讀可以搜集到的馬列原著和其他哲學著作,以極大的精力從事理論研究。

在陝北,在延安,毛澤東讀了哪些馬列著作呢?

僅僅是1937年寫作《矛盾論》和《實踐論》,毛澤東就引用過12本著作,開列如下:

列寧:(《哲學筆記》、《黑格爾〈哲學史〉第一卷〈伊利亞學派的哲學〉一書摘要》、《關於辯證法問題》、《共產主義》、《再論職工會,時局及托洛茨墓、布哈林之錯誤》、《做什麼》、《黑格爾〈邏輯學〉一書摘要》、《對布哈林〈過渡時期經濟學〉批註》、《唯物論與經驗批判論》。馬克思:《費爾巴哈論》、《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論》。恩格斯:《反杜林論》第一編第十二章《辯證法·量與質》。斯大林:《論列寧主義的基礎》。)

毛澤東不僅讀馬列經典原著,而且廣泛閱讀中外學者的著作,還寫下了大量的批註。

李達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工作者,1937年5月,他出版了《社會學大綱》,寄了一本給好朋友毛澤東。毛澤東非常高興。全書854頁,毛澤東自己說讀過10遍,寫了3500多字的批註。自己讀了不夠,他認為這是中國人自己寫的第一本馬克思主義的哲學教科書,把它推薦給抗日軍政大學。

李達、雷仲堅合譯的蘇聯西洛可夫、愛森堡等合著的《辯證法唯物論教程》,毛澤東讀得最細。從1936年11月至1937年4月,毛澤東先後在這本書的兩個版本上用毛筆、紅黑藍鉛筆在書眉和空白的地方寫下了近13萬字的批註。書中還分別畫了許多圈線。

蘇聯米丁著、沈志遠譯的《辯證唯物論與歷史唯物論》上冊,毛澤東也作過幾千字的批註。

毛澤東當時讀過的一些哲學著作還有:

《思想方法論》、《哲學與生活》(艾思奇著)《哲學概況》(張如心著,1935年10月出版)《黑格爾哲學批判》(費爾巴哈等著,柳若冰譯,1935年3月出版《歷史唯物論》(布哈林著,劉伯英譯,1930年8月出版)《朗格唯物論史》(李石岑、郭大力合譯,1936年出版)《機械論批判》(故托里雅諾夫著,任白戈譯,1932年出版)《亞里士多德之倫理思想》(嚴群著,1933年出版)等等。

從近年出版的《毛澤東哲學批註集》看,從1936年8月至1941年,5年讀書200多萬字,並寫出27000字的批註。

當時正在陝北採訪的美國記者斯諾親眼目睹毛澤東的讀書情況,在《西行漫記》中記下了這一幕:

「毛澤東是個認真研究哲學的人。我有一陣子每天晚上都去見他,向他採訪共產黨的歷史,有一次一個客人帶了幾本哲學新書來給他,於是毛澤東就要求我改期再談。他花了三四夜的工夫,專心讀了這本書,在這期間,他似乎是什麼都不管了。」

毛澤東不僅自己發憤讀書,還組織中央其他同志一起讀書,提倡黨的幹部都來讀書。

1936年9月11日,毛澤東、周恩來、博古致電彭德懷、劉曉、李富春:「(一)同意富春辦法組織流通圖書館;(二)明日即開始寄第一次書十本,先交富春,停三天,轉寄劉、彭,停一星期;(三)各同志務須按時寄回,以免散失;(四)以後將一星期或十天寄一次。」

在延安出版條件差的情況下,毛澤東利用各種途徑搜集馬列著作及其他著作。

1936年10月,毛澤東給當時在西安等地做統一戰線工作的葉劍英、劉鼎寫信:「要買一批通俗的社會科學、自然科學及哲學書,大約共買十種至十五種左右,要經過選擇真正是通俗的而又有價值的(例如艾思奇的《大眾哲學》,柳湜的《街頭講話》之類,……作為學校與部隊提高幹部政治文化水平之用。在外面的人,一面工作,一面要提倡看書報。」

當初在中國共產黨接受馬克思主義時,由於革命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在馬克思主義的革命學說,而在相當一個時期內對馬克思主義的其他兩個組成部分——哲學和政治經濟學理論學習和研究不夠。這直接影響到共產黨人從總體,從世界觀的高度,更好地了解和掌握馬克思主義。我們黨發生的許多失誤與此有密切關係。因此,毛澤東自己努力學哲學外,還組織大家,特別是黨的高級幹部學習哲學。1938年9月,毛澤東倡議成立「延安新哲學會」,由理論家艾思奇、何思敬負責主持。領導人和哲學家一起研究討論哲學問題。在新哲學會成立那天,毛澤東用自己的稿費擺了幾桌酒席請客,以示慶賀。

在毛澤東的影響下,張聞天領導成立了《資本論》小組,有王學文、王思華、何思敬等一批理論家參加。他們編寫了《政治經濟學大綱(初稿)》,研究政治經濟學與中國革命的關係。

在延安,雖然生活清貧,條件艱苦,但在毛澤東的帶動下,學習、讀書卻成為一種時尚,蔚然成風。由此也形成一個有趣的現象:延安許多生活日用品缺乏,書店卻不少。

請看抗日時期到過延安的德國友人王安娜的描寫:

「在延安城內並沒有什麼可看的。小城鎮,到處都一樣……特別引我注目的,是有許多書店。學生和紅軍戰士們,正擠在櫃檯前購買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的普及版。國民黨地區發行的雜誌也可以看到,不過要晚一個月。」

從親歷者的回憶中也可以看到人們愛書的程度:「過封鎖線時,同志們為了輕裝,把許多日用品都扔掉了,夾被、背包里卻背過來一本、兩本馬列主義的書籍。」

這種讀書時尚對中國共產黨馬克思主義理論水平的提高,對黨的成長的作用是非同小可的。

在1938年,毛澤東就滿懷信心地預言:「如果我們黨有一百個至二百個系統地而不是零碎地、實際地而不是空洞地學會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同志,就會大大提高我們黨的戰鬥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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