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敢問路在何方 毛澤東決定停止進攻

秋收暴動未能完全按照中央和湖南省委的預定設想發展。

毛澤東在參加完八七會議後,於8月12日回到長沙。

與毛澤東同時參加了八七會議、也被選為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的彭公達,被任命為新的中共湖南省委書記,負責改組湖南省委。他比毛澤東早一天,即8月11日回到長沙。

8月16日,彭公達召集會議,選出了新的省委委員。毛澤東沒有出席這次會議,他一回到湖南,就一頭扎到長沙縣清泰鄉進行農村土地問題的調查,並草擬《土地綱要》,為開展土地革命做準備。

8月18日,改組後的湖南省委開會,制定秋收暴動的計畫,討論土地、政權等有關問題。毛澤東參加了這次會議。

湖南省委積極準備和組織湘省的秋收暴動。

此時,省委能夠指揮和調動參加暴動的武裝力量,主要有三部分:在江西修水,是原國民革命軍第四集團軍第二方面軍總指揮部警衛團、平江工農義勇隊和湖北通城、崇陽的農民武裝;在江西銅鼓,是瀏陽工農義勇隊;在江西安源,是安源路礦工人糾察隊、礦警隊和安源、蓮花、萍鄉、醴陵、衡山等地的工農武裝。

警衛團是武裝力量的骨幹。這支隊伍原駐武昌,是一支由共產黨掌握的部隊。原本為參加朱德、周恩來領導的南昌起義而揮師南下,途中聽說起義部隊已退出南昌,前往廣東,故在湘贛邊界的修水縣休整待機。團長盧德銘是共產黨員,他率隊到了湘贛邊界後,即和參謀長韓浚、指導員辛煥文一同前往武漢,向黨組織請示部隊下一步的行動方向。在他離開後,由一營營長余灑度指揮部隊。

盧德銘為部隊的去向專程遠赴武漢請示,而一直希望「有一兩團兵力」作為暴動主力的毛澤東等人,獲知警衛團到了湘贛邊界,則喜上眉梢,頓覺暴動增添了一份勝利的籌碼。

經過各方聯繫和緊張準備,8月30日,中共湖南省委召開會議,討論暴動的最後計畫。會議決定「公達到中央報告計畫」;而毛澤東則「到瀏、平的農軍中去當師長,並組織前敵委員會」。

毛澤東按照省委的分工,在會議之後,立即前往安源,具體部署暴動。他很快在安源張家灣的安源工人補習學校召開了一次軍事會議。結果,毛澤東並沒有擔任起義部隊的「師長」。

安源軍事會議確定湘贛邊界秋收暴動的基本框架是這樣的——指揮機關:中共湖南省委前敵委員會,書記毛澤東;基本隊伍:組建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師長余灑度、副師長余賁民、參謀長鍾文璋,下轄三個團,第一團為駐修水的部隊,團長鍾文璋(兼),第二團為駐安源的工農武裝,團長王新亞,第三團為駐銅鼓的部隊,團長蘇先駿;行動部署:兵分三路,分別從修水、安源、銅鼓出發,進擊長沙,在城內工人的響應下,會攻長沙。

安源軍事會議是毛澤東主持召開的,會議根據中央和省委的要求,明確了兵分三路,進擊長沙,最後會攻長沙的行動方案。顯然,毛澤東這時候也是有心要進攻省會長沙的。

毛澤東決定去銅鼓,親自部署三團的行動。

從安源到銅鼓,有近200里路,毛澤東在中共瀏陽縣委書記潘心源和安源的一位名叫易子義的陪同下,沿著崎嶇的山路,走了3天。

9月9日,他們來到瀏陽縣張家坊地帶,不幸被當地的挨戶團抓住,要往團防局押送。

關於這一段遇險經歷,大約10年後毛澤東在延安同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的談話中,是這麼描述的:那時候,國民黨的恐怖達到頂點,好幾百共產黨嫌疑分子被槍殺。那些民團奉命把我押到民團總部去處死。但是我從一個同志那裡借了幾十塊錢,打算賄賂押送的人釋放我。普通士兵都是僱傭兵,我遭到槍決,於他們並沒有特別的好處,他們同意釋放我,可是負責的隊長不允許。於是我決定逃跑。但是直到離民團總部大約二百碼的地方,我才得到了機會。我在那地方掙脫出來,跑到田野里去。

我跑到一個高地,下面是一個水塘,周圍長了很高的草,我在那裡躲到太陽落山。

士兵們追捕我,還強迫一些農民幫助他們搜尋。有好多次他們走得很近,有一兩次我幾乎可以碰到他們。雖然有五六次我已經放棄希望,覺得我一定會再被抓到,可是我還是沒有被發現。

最後,天黑了,他們放棄了搜尋。我馬上翻山越嶺,連夜趕路。我沒有鞋,我的腳損傷得很厲害。路上我遇到一個農民,他同我交了朋友,給我地方住,又領我到了下一鄉。我身邊有七塊錢,買了一雙鞋、一把傘和一些吃的。當我最後安全地走到農民赤衛隊那裡的時候,我的口袋裡只剩下兩個銅板了。

就在毛澤東遇險的這一天,即9月9日,工農革命軍第一師第一團在修水正式打出了印著鐮刀斧頭圖案和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字樣的紅旗,身著灰色軍裝的官兵,個個紮上了紅領帶。他們公開亮出了「共產黨的旗幟」,宣布起義,並立即按照省委和前委的指示,向湖南的平江進發,準備進攻長沙。

而此時,駐在銅鼓的三團,卻在為毛澤東遲遲未到和得不到上級指示而焦急。

9月10日,虎口脫險的毛澤東終於來到銅鼓,找到了第三團團部,三團的領導頓覺有了主心骨。

這一天,正巧是中秋節,毛澤東和三團的官兵一同聚餐,既歡度佳節,又為起義壯行。

11日,三團進攻瀏陽白沙鎮,守敵不多,經過一個小時的戰鬥,即將敵打垮。12日,部隊乘勝攻佔另一個小鎮東門市。可就在三團進駐東門市,發動群眾,恢複農會之際,國民黨軍卻在調兵遣將,反撲過來。14日,敵軍分兩路夾擊東門市。由於對敵情估計不足,未對敵人的反撲做準備,所以,當三團與敵軍交上火時,敵軍已基本上形成了對三團的包圍。幸而二營先敵一步搶佔了馬鞍山,使部隊依託此制高點抗擊敵軍的進攻。

激烈的戰鬥進行了幾個小時,敵軍越聚越多,加之武器精良,火力越來越猛。而由農軍新編成的三團,缺乏戰鬥經驗不說,武器也十分可憐,除了一些「漢陽造」、「九響槍」之外,多數戰士拿的還是梭鏢和大刀。

這場力量懸殊的較量,其結果是不難預料的。

毛澤東果斷地決定部隊分三路從馬鞍山下突圍,朝上坪方向轉移。由於天色將晚,敵軍沒有全力追趕。

退到上坪的第三團,已不成其為一個團了。戰鬥之前1500人的隊伍,此時只剩下400餘人。

偏偏這時交通員又帶來了另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一團在平江金坪戰鬥中失利!

一團是起義軍中戰鬥力最強的部隊,被毛澤東等起義領導者寄予著最大的希望,它在首仗即遭挫敗,確實有些出乎意料。

一團的失敗,是由於師長余灑度的失誤造成的。

警衛團團長盧德銘赴武漢請示之時,部隊交由一營營長余灑度負責,起義之前,為了迷惑敵人,警衛團和平江、瀏陽工農義勇隊曾合編為江西省防軍暫編第一師,余灑度一下子就當上了師長。安源軍事會議決定以暫編第一師為基礎組建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師長仍然由余灑度擔任。一團在修水宣布起義的第二天,即9月10日,原團長盧德銘趕回了部隊。此時,不便再抹去余灑度的師長職務,只好在師長之上,給盧德銘安了一個「總指揮」的頭銜。

余灑度為了擴大力量,在起義前夕,收編了貴州軍閥王天培殘部邱國軒團,先是給了個暫編第一師第二團的番號,全師改為工農革命軍第一師之後,安源的工農武裝編為第二團,邱國軒團就只好改為第四團。

就是這個誰也摸不清底細的第四團,在一團的背後捅了致命的一刀。

那是在起義的第三天,即9月11日,師參謀長兼一團團長鍾文璋指揮一團和四團計畫取道長壽街,進攻平江城。當部隊到達距長壽街15華里的金坪時,四團團長邱國軒報告前面發現敵人。鍾文璋立即命令走在前邊的四團向左右兩翼散開,自己身先士卒,率第一團的兩個營從中路向前猛衝。不料,沖在後面的二營卻突然遭受到來自兩側的火力襲擊。原來,邱國軒早已暗中與敵人勾結上了,並已約好了陣前倒戈。對此毫無防備的一團官兵只好倉促應戰,激戰兩小時,在敵軍和叛軍的夾擊下,部隊損失慘重。撤退下來之後才發現,不僅人員從近2000人減少到1000餘人,而且師參謀長兼一團團長鍾文璋也下落不明。

初戰受挫,而且是如此不明不白地吃敗仗,使師長余灑度大為光火。他堅決主張重新組織部隊,再次攻打長壽街拿下平江城,挽回敗局。幸虧盧德銘堅決不同意硬拼,率領部隊後撤。

並派交通員火速到三團去找毛澤東彙報。

毛澤東為一團的失利扼腕痛惜,因為一團畢竟是這次起義中唯一的一支正規軍。同時,毛澤東也深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三團失利了,連戰鬥力最強的一團也吃了敗仗。二團的情況雖然還不清楚,但畢竟它是一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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