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分 從毛兒蓋到班佑(董必武)

從毛兒蓋到班佑,所謂小草地,我們一共走了六天,每天大約走七八十里路。出毛兒蓋向北行,路在半山腰漸走漸平坦,到七里橋約二十餘里。路的左邊,有矮小草房,約莫百十間,遠望矮的好像不能容人進出的樣子,到了跟前一看,人不昂頭亦可以進去。這些矮小草房,聽說是游牧人屯牛的所在,所以叫做牛房。牆壁是用小木杠支持,隔成許多格子,格內塗上一些牛糞,不很堅厚,色是黝黑的。在壁旁燒火,壁很容易被火引燃。內面除牛糞外一無所有,不知牧牛的人怎麼居住。過這裡以後,連牛房也看不見了。經分水嶺,系沿著一列的小山頭,轉過了一個小山頭,又是一個山頭,數目說不清,大約二十餘個,下來才是草地邊。

我們初聽這個草地名字,以為不過是人煙很少,草木郁密的地方。誰知草地真是草地,在地上看不見泥土,只看見草和水,不但沒有人煙,簡直沒有人跡,所以也沒有路,沒有樹木。山上的樹木也少,間或在綠茸茸的叢草間看得見這裡一堆、那裡一堆的黝黑的牛糞。草地水中,確是長得很茂盛。

我們所經過的只是草地邊。有時走一段地方,兩邊都是不很高的童山,有時或只一邊倚山沒有路。草是一叢一叢的長在水中,這一叢與一叢中間,就是很深的水,叢草在水中枯了死了腐了,就在這腐草上面生長起新的草叢來。茂密的青草下面,是重重疊疊的腐草,浸在水裡,不知經過了若干年月。所以走在叢草上,腳底下是軟軟的,但也有點滑,走時若不小心,一踏虛了腳,即沒有踏在叢草上面陷入叢草間隙中,要很費力才爬得起來,馬竟有爬不起來的呢!山邊也看不見泥土,也是重重疊疊腐草上生出的青草,走在上面活活動動,腳板覺得舒服。山上偶然有幾片樹林,我們宿營能找得著一片樹林,那已是喜之不盡了。

離開毛兒蓋,每天,直到晚上才走到草地邊。我們在一處很好的樹林里宿營。第二天也找著一處樹林。以後幾天,便是在灌木下搭棚子過夜。直到班佑,才在牛房裡宿了一晚。有一晚在灌木下搭棚子,到夜晚找不著柴火,竟沒有舉火,只吃了一點乾糧,就睡覺。

過草地邊的那幾天,天天都遇著雨。雨不小。腳在水草叢裡走,不待說是濕的。有雨具的人身上稍好一點,可是帶有雨具的人不多,沒有雨具的人全身都濕透了。不下雨時天氣總是陰沉沉的,風颳得厲害,氣候冷,須著棉衣。我沒有遇著一個熟習此地氣候的人,不能一問,每年夏季,是否像我們經過的幾個天一樣每天都要颳風下雨呢?在草叢上走雖有點滑,比走泥濘路還好的多。

色既壩是一條河水流過的地方,河兩岸稀疏的長了些樹木,兩邊草地寬廣的約一二十里,據說壩有一百里長,我們走過的約四十餘里,覺得這塊地方很肥沃,為什麼沒有一家人戶?將來人口繁殖,這個壩子怕不能聽其自然了。

草地大約高出海面在五千公斤尺以上,所謂雪線地帶,氣候是很冷的。我們夏天走這上通過,尚非著棉衣不可。一入秋冬自然更要冷些。那裡氣候雖很寒冷,但草卻能那樣的茂盛,別種於人類有用的植物,一定在這個地方有能夠生長出來的可能。不過我不是研究植物土壤學的人,不能詳細來考究,行軍中倉促一瞥,也無暇考察。革命勝利後,有專門人才來這地方考察一次,一定有許多適用於人類的東西發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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