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分 打鼓的生活(莫文驊)

南中國的漁民們正赤祼祼地在海邊打魚的時候,廣州市布爾喬亞分子正穿著綢衣服在荔枝灣爬艇納涼的時候,打鼓附近便要著皮襖了。因為這是中國西部的高原,空氣是稀薄的,寒風是砭人肌膚而至入骨,天空中每天浮著不散的一朵一朵的慘淡的愁雲,屋頂及山頭積著左一塊右一塊閃光的冰塊。真正可謂:

瀚海闌干百丈冰,

愁雲慘淡萬里凝!

幾百米遠便不能透視,人們好似處在廣寒宮裡,又似在夢中游泊荒涼的孤島上。

紅色幹部團由倉德出發,就爬呀,向著離海平面標高約四五千公尺的高山上爬。因為最近給養困難,所以腳是軟的,手是小的,臉是尖的,眼睛也躲在眼帘里去了一些。爬山太覺吃力,爬山的本領銳減了一半。然能夠鼓起戰士們的勁的,因過了山便是打鼓,聽說那裡麥子已黃,糧食很多,能吃得飽,因此用力地爬。

越爬,山越高,空氣越稀薄,越感覺寒冷。有幾個同志,身體抵抗力弱的,頭暈了,眼花了,臉皮白了,嘴唇黑了,不知不覺頭重腳輕地倒下地去了。有些人去攙扶,但好似酒醉翁一樣,扶得東來西又倒。

費了極大的精神,才上了山頂,只見滿山積雪,烏雲蓋天,其他什麼也沒有!

下山時,曲折盤旋,越下越暖,身體則轉為舒暢,肌肉也靈活了些。積雪的高山,被我們不屈不撓的革命力所征服了。

到達打鼓附近時,看到滿山麥子青青,隨風吹來,如河中水浪,很覺美觀。但我們並不是遊山玩水的詩人,而是希望著麥黃,得到糧食的飢餓的人民軍隊。到打鼓,問原駐的友軍,他們說糧食困難多呢!民屋內亦沒麥子,山上的又不能割,他們還是數麥而炊。

戰士們因為出發時聽說糧食很多,滿心歡喜,現在適得其反,於是議論紛紛。有的說或者前面部隊吃光了;有的說或許山上才能找到;有的……真是意見紛紛。此時政治工作太難進行了。只得向他們耐心的解釋:「在這樣異常困難的環境中,所謂有糧食,也是有限的,何況部隊駐過不少,吃的帶走的很多。昨天有,今天不一定還有。我們是為中華獨立解放而奮鬥的民族先鋒的骨幹,在共產黨中央直接領導之下,已克服了許多的困難。任務的嚴重,須要以最高度的吃苦耐勞的精神才能克服。不然國家淪亡,數萬萬同胞都成為日寇木屐下的奴隸了。衝破了困難,勝利是不遠的。

「過去蘇聯在軍事共產主義時期,內憂外患糧食不繼,亦受過了極大的困難,依靠著列寧黨的領導及人民與紅軍的堅忍,卒能克服而有今天!我們現在亦有正確的黨中央直接領導,大家能團結一致地吃苦耐勞,還怕最後勝利不是我們的?同時,在這樣困難環境中正是我們創造鐵的幹部的時候,希望徹底了解這一點。現在我們問題的中心,是如何解決困難,克服困難,不是談什麼長,論什麼短的時候!」

好在全體人員都是幹部,政治覺悟程度是比較高的,一經解釋就完全冰釋了。大家轉而談論如何找糧食及如何爭取少數民族的居民回家的問題。因為居民已被國民黨欺騙強迫逃走一空了。

本來我們一粒麥子也沒有帶來,期望著到打鼓吃一餐飽飯,誰知道又如此。但是怎樣解決問題?這真是提得最尖銳不過的了,你望我,我望你,甲說這,乙說那,實際上都是束手無策。

「今晚吃什麼呢?麥子沒有了!」到宿營地後,各營、連來請示了,因為已是十五時。

「且吃一餐豌豆苗、野芹菜吧!」陳賡、宋任窮、畢士梯及我商量了一下,便這樣主張。於是下令了,各營、連都派人到附近菜圃及山邊去摘。

我因疲勞而且肚餓,於是將必要的工作布置了之後,便到床上睡了。心中自己打算,豌豆苗是好吃的吧?兩廣不是叫做龍鬚菜嗎?酒館上六毛錢一賣(即一大碟),雖……想著,精神上很好過的樣子,不覺睡著了。

「起來吃飯了!」這好聽的聲音催我醒了。矇矓地爬起,打了一個呵欠,向特務員問:「飯在那裡?」他指:「這便是。」我轉頭一看。啊!原來就是一碗老豆苗、老野芹菜!分明是這樣東西,而卻美其名為「飯」 !

看著大家吃時皺著眉頭,我知道不妙,將碗拿起慢慢地挾了一箸送進口中去。唉!如何吃得下!既沒油,又沒有鹽,清湯寡水,一股麻痹的腥氣。我吃不下,即倒在床上睡去。

此時各個同志切齒痛恨國民黨這個狗娘養的賣國賊,既不准我們北上抗日,又壓迫我們到這樣不利的地區,還要欺騙壓迫當地群眾走了,使我們遭遇到這樣的困難,真欲滅之朝食。

次日,給養問題還未解決,吃的還是老豆苗、老野芹菜。那時我的嘴雖然還不願意吃,但胃卻非常需要;而且,經過一夜的思考,想到有些部隊吃過草,吃過皮鞋、皮帶,甚至個別掉隊的人員還將別人拉的糞中未消化的麥粒洗凈炒了吃。現在,我吃一些老豆苗、老野芹菜又有什麼關係。於是提高了吃苦耐勞的精神,勉強吃了。吃完「飯」後,又愉快地踏上了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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