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分 抱桐崗的一夜(謝覺哉)

過了大渡河以後,我們就向川西北前進,爭取和紅四方面軍會師。在前進的途中,我們遇到了一個非常難走的地方——抱桐崗。

在崗下水子地停了一天,說是前面部隊走不通。第二天午前九時出發,不一里,敵機來了,大家依樹偃息。敵機去了又來,我們終是蹲著不動。

快正午了,才開始蠕動。呵,原來是上山,陡的草壁,窄的之字路,這樣的路不是走過很多嗎,為什麼這樣慢?轉過一坡,樹木漸叢雜了,因終年不見日的緣故,土都成了黑泥,就只能手攀著樹根或枝,一腳跟一腳足踹著泥里的小石走著。太陡了,上不去,握著小竹,掉下澗里,從這個石上,緣到別個石上,又到樹林里來了。有些密箐,像竹枝紮成的門,彎著腰走進,有新砍伐的刀痕,原來是先頭部隊開的。在山下時,老百姓對我說:「可以走,不過難騎牲口。」哪知道根本沒有路,只有些攀滕負葛的痕迹。

看看天晚了,據說到山頂只有一十八里高,但說是走不到。前面傳來了聲音:「宿營呀,宿營!」怎麼宿法?揀得三四尺可以放下東西的平面,就是好的。大家知道這一夜是不易過的,非有火不行,枯枝倒是不少,一下子那一堆這一堆的火著了。我因為插過了隊,被毯在後面,雖然相隔不過二三十丈,但要下去找多難,況且黑爛泥上也無法睡覺。天公偏不做美,下起雨來。雨滴從樹上嘩啦的流下,人們都打著傘,烤著火,我借得一洋磁盆墊坐,許多同志坐著打鼾,我是徹夜沒有睡。

很想弄點水喝,炊事員同志點著火下澗取水,約半點多鐘,攜上一桶水,正架著燒,不幸潑了。但是天剛亮,他們已煮好了兩桶包穀糊給我們喝!

「走呵!似乎有了點日影,到山頂就好了。」站上山頂一看:哎喲!路是有的,滿是泥濘,陡處呢,謹防「坐汽車」(翻滑下的稱呼),稍平處呢,泥深沒膝;泥中的石頭不見了,有幾匹馬陷在泥里出來不得。

怎樣走法呢?為要繞越泥淖,有的下澗,緣著圓石頭走,有的攀樹上岩;在澗不可下,岩不可攀的地方,就攀著路旁樹或竹枝躍進。行行重行行,太陽當頂的時候,居然出了森林,望見許多人馬在山下河裡洗衣煮飯。路上泥沒有了,但還滑,不幸得很,我偏偏在出森林後,坐了兩回「汽車」。

到河裡洗去腳腿上的泥,渴得很,一同志拿茶壺在燒水,「給我一碗水吧!」我說。他就倒上一碗,怪濁的,誰知是煮的騾子肉,沒有鹽,可是味特別鮮,至今還記得。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