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分 老娘也要戳你一杆子(艾平)

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象徵著活該有事一樣。時間是不早了,大概已經是晚上八點鐘過後了,忽兒人聲鼎沸,像狂濤般地一大堆人群都打著火把和油紙燈籠,沒有次序的從街的一端涌過來了。幾個紅軍和幾個青年群眾,推著拉著中年的像劣紳樣的一男一女在前面走,後面跟著一大群擁擠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們嘴巴里喊的在喊,叫的在叫。土豪婆在哭。土豪在辯訴哀叫。人群的火把的火光把漆黑的天空照耀得像白天一樣。傾盆的大雨依然在不住的下著,但他們並沒有顧及他們是站在雨中。

「營長!把老狗捉起來了!」一個頭髮已成斑白的五六十歲的老太婆把張政治委員叫營長。她手裡拉著土豪婆,氣喘噓噓地帶著勝利的口吻說:「我說這走狗沒走好遠,是不是?……咳!咳!真把人收拾夠了啊!……爭點把老娘累死了!累得老氣都出不贏。」

「打!殺!」圍在後面一些的群眾們摩拳擦掌的叫喊著,你一句我一句的鬧做一團。

十一團偵察排的陳排長訴說他們與群眾一起捉那劣紳,同這些群眾一起,天夜的時候已經到了距這裡二十里的地方。

「同志們怎樣啦?」

「營長!殺呀!」「不殺,你們走了他又懲我們老百姓喲!」眾口一聲,都在喊著殺。

「說是要殺的就把手舉起來。」

「殺!」所有的手都舉起來了,有的舉左手,女人們舉兩隻手的也有。「叭!」那個頭髮斑白的五六十歲的老太婆一個耳光打在那土豪臉上,接著哭訴說:「走狗!你把我收拾夠了哇!」

「叭!」又是一個耳光。「你說我的兒子當土匪圍越嶲城,我的兒子一個獨命根都給我弄來殺了喲!」「叭!叭!」接著打了兩個耳光。「老娘捨得命不要,同你拚了喲!」她抓住土豪拚命的亂嚙亂扯。

「娼婦!」她又摔著了土豪婆,「今天你碰到老娘的手喲!二嬸!五姐!來呀!一起都來啊!」

六七個中年的婦人,一擁上,圍著土豪婆打的打,抓的抓,一些年輕的女人,憤恨地站在旁邊看著沒有動手。

「好了大媽!拿去算了,大家難得等呢!雨越落越大了!」一個青年手裡拿著一把大馬刀,走上前來,把土豪和土豪婆拖起就走。人們的大群跟著向街外面急速地過去了。土豪和土豪婆的頭、臉、手、身上到處都流著血,但他倆仍在卑鄙的乞憐著。

十分鐘的以後,兩具屍首躺卧在保安營街東端的一個廣場上。那五六十歲的頭髮斑白的老太婆從一個少年手裡奪過一枝梭鏢,她一面不住地在死屍上戳,一面在說:「死了,老娘也要戳你一杆子!」

人們的大群氣憤消除了,歡喜地走散了。有許多還在議論著:「紅軍真好,為窮人,我們也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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