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渡河是一定要過去的,石達開故事的重演,是國民黨蔣介石對我們的估計。可是我們不是石達開呵!我們要估計到困難,我們還能克服困難,大渡是天險,但是我們要把橋架起來。
當我們在冕寧休息的時候,雖然離大渡河渡口還有二百餘里,但是命令是這樣傳來:一個人帶一根繩,三個人帶一根竹,大家動員起來,帶到河邊架橋去!
於是大家討論起來了:
「剛才打的那個土豪家裡,不是還有很多苧麻嗎?可以拿來打繩。」
「不夠的,再去收買,……」
「竹子呢?……」
大家為著一定要渡過天險的大渡河,動員起來了。不消說,有了紅色戰士的擁護,有了黨團員的領導,這個計畫是完成了的。
早晨二點鐘出發,除了照例背米以外,又加多了一根繩,三分之一根竹,雖然負擔是更加增多了,精神卻都是更為興奮。
「你馱了很遠,輪到我來馱吧!」
「用不著,我可以多馱幾里。」
「我的體力較好,給我來馱。」
「我馱,你休息……」
這是路上各個同志各逞英雄互相幫助的情形。
天明了,我們到了大橋,大橋的群眾見著我們走向「蠻子」(「倮倮」)區域去,又每人帶一根大繩,也有帶竹的。「這有什麼用處呢?」懷疑的神情,差不多每個群眾的面孔上都流露出來。
「你看!那不是一群瘋子嗎?」一個同志這樣叫,因為他看見了幾個不掛一絲的農民,從前面走來。
「呵!」大家注目了,大家在議論了。
「這樣不是太難看了嗎?……」
我們前面的同志,已經和這些裸體人談起來了。他們似乎是很悽慘的在那裡訴苦,我們的同志,似乎是在安慰他們。最後,我們的同志,有的給他們一件褲,有的給他們一塊布,並且還給他們一些錢,他們表示著很感激。
我們更懷疑了。「為什麼?」「他們不是瘋人?」「他們是窮人,窮得連褲子也沒有嗎?」「比貴州的幹人兒還干!」我們又議論起來了。
他們漸漸走近了,我們問了他們,我們的指導員又來向我們作了解釋。我們知道了,原來他們是幫助我們的先頭部隊送擔子的,他們回來經過「倮倮」區域,被窮苦的「倮倮」把衣褲剝光了,所以只好一絲不掛。他們說話的時候,認為「蠻子」是野蠻到了極點,非常痛恨那些「蠻子」,當然他們還不知道「蠻子」為什麼會這樣「蠻」的。
他們注意到我們的裝束了,似乎與別的軍隊,甚至與我們先頭的部隊都不同,「你們為什麼一人帶一根繩呢?」「你們去捆那些『蠻子』是嗎?」他們自己問了,又自己這樣答了。我們只回答了一個「不是」,他們就去了,也來不及說得更詳細一些。
上山了。上山就是「倮倮」區域。這座山的確有相當的高,6月行軍,還遠遠看見一座雪山呢!山中間沒有什麼平的可以耕種的地方,很稀散的房子,一些種了馬鈴薯的土地,一群群穿著破爛不堪的衣衫的「倮倮」,這就是我們要經過的「倮倮」區域了。
這些「倮倮」見了我們,只是點頭稱「好」。我們送給他們的布呀!衣呀!糖呀!針線呀!他們真是高興得了不得。我們說:「大家打劉家去吧!」他們很快的回答:「好呀!我們後面來。」他們恨劉文輝入骨,對紅軍卻有些認識,所以很是客氣。
「倮倮」也注意我們一人帶一根繩,表現著奇異。勇敢的懂得漢話的青年,竟提出疑問來了。我們的回答是「架橋」;他們還不大懂得,因為他們不相信,哪裡有這樣一個去處,要這些繩子來架橋呢?一個青年戰士倒有趣,他說:「這是備來捆劉家軍的!」他們連聲道好,表示慶祝我們的勝利。
這一天路程太遠,走一百里以上,又遇著路不好走,天又下雨,周身透濕,我們摸了一半夜路。竹呢!繩呢!誰也不敢丟,誰也不願丟。我們的意志是鐵的,用不著再去說明了。
到了大渡河邊石達開失敗的安順場。因為有了十七個英雄,強渡了大渡河,拿得了船隻,所以繩子是拿來編草鞋,竹是拿來燒飯了。我們的精神是愉快的,因為我們的目的是要渡過大渡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