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賣5次的女「中執」委員 四、兒子吹子彈殼發出哨音,從另一條路引開白軍

地下黨的工作逐步發展,如同游擊隊的眼睛,在地下黨組織配合下,游擊隊殺了十多個偽保長,打掉了幾個偽聯保辦事處,殺了8個聯保辦事處主任,鬧得安治鄉連保長都沒人敢當。

安治這一帶,成為白軍的「清剿」重點,實行移民並村,把許多偏僻、分散的小村的村民拆散,移併到另幾個大村後,警戒更嚴,村民不能擅自上山,否則作通匪論處。白軍蓄意把游擊隊困死、餓死在山上。

可還是沒人敢當保長啊。聯保辦事處頭天發的催捐公事,轉了一個大圈,第二天又送回了辦事處。新聯保主任上竄下跳,急得抓耳撓腮。

並村後,人多村子更大,原桃陽區區委書記劉輝山,也並過來了。黃長嬌假作串門,把劉輝山、羅家和等黨員組織起來,成立了黨支部,與游擊隊保持聯繫。上級黨組織決定:乘機派劉輝山、羅家和等同志,出頭擔任紅色「保長」。

聯保辦事處的「公事」有人接了,黨的地下活動更加頻繁。

正是青黃不接時,游擊隊又沒吃的了。群眾家裡也是瓜菜代,聚不了多少糧食。要糧,只有保倉里有。「保倉」是積穀防饑,各家各戶湊的公益糧,保倉委員卻大都是地主擔任。明要是要不到,只能暗取。大村子人多眼雜,不敢動,小村子糧少不濟事,他們瞄準了竹山坑的保倉。

那天晚上,月黑風高,竹山坑保倉突然失火,火焰熊熊,把保倉的屋樑燒塌。

翌日一早,地主劉玉洪派人向紅色保長劉輝山報告:竹山坑保倉失火。

劉輝山立即派人向聯保主任報告。聯保主任在紅色保長劉輝山陪同下,親自帶著幾個兵丁前往察看。保倉只剩下四堵牆壁,屋當中余火未燼,用棍子撥一撥,燒焦的穀殼噼啪作響。

聯保主任大怒,追查責任,將地主劉玉洪按「失責處理」,賠償全部糧食。

劉玉洪嚇得面如土色,跪地求饒,才將賠償額降為30擔稻穀。

80擔穀子,也只能解決一時之飢。不久,山上游擊隊又斷了糧,病號增多,頻頻送來催糧的信訊。

黃長嬌是挨過餓,餓怕了的人。接到情報,十分焦急,立即召開了秘密支部會。

運送糧食,支援游擊隊是老話題。游擊隊有百十號人,糧送少了不夠吃,送多了會被發現。商量了許久,有了一個辦法:集體砍柴。

翌日,劉輝山帶幾個村民,去向駐守的白軍要求:柴火燒光了,要上山砍柴。

白軍一聽,果然答應了。提了兩個條件:一是砍的柴草,交一半給白軍,因為他們也沒有柴火燒了。二是要派兵「保護」大家,大家不要亂跑。

砍柴的隊伍熙熙攘攘上山了。人人都帶一根作扁擔的竹桿,大部分群眾的竹桿內部鑿空了,裝著大米、鹹菜、白鹽。

到了深山,大家分散砍柴,便把物資倒入草叢中早已預備的缸內。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就這樣,一條秘密運輸線暢通了。

時間長久,事情終於露出馬腳。一次,幾個村民去砍柴,有個竹桿口未塞緊,漏出了幾把米,就被白軍發現了,追問他們是不是送給游擊隊的,並把全村人抓起來,一個個威脅拷問。問到一個婦女,鞭子、老虎凳一拍,把她的尿都嚇出來了,招供說:「這個事,要問黃長嬌才知道。」黃長嬌被捕入獄,她寄居的人家被抄,房子被燒。作為外地人,黃長嬌先前被捕過兩次,因為沒有什麼證據,拷打一番即放了。這次,證據鑿鑿,插翅難逃。審問幾天沒有結果,由劊子手動刑,先是灌辣椒水。

黃長嬌自小愛吃辣椒,家裡只有辣椒拌飯、辣椒打湯,是個辣椒王,饑渴了幾天,一看辣椒水來了,心想正好。張開喉嚨,任辣椒水咕嘟咕嘟往肚子里去,一大壺辣椒水,竟只灌了個半飽,味道不錯,缺點鹽,跟辣椒湯也差不多。

折騰了一陣,打手們喘息著,等著看她的反應。

她卻沒有什麼反應,連聲咳嗽都沒打。扭動脖子,看看地上還有一壺,便說:「再來,有本事,你給我再來一壺辣椒水。」旁邊一個小官模樣的見了,氣得要命,說:「再灌再灌,不信就辣不死她!」於是,黃長嬌又喝了一壺辣椒水,這下過了癮,肚子脹脹的也有點飽。她眼睛四下瞄了瞄,沒有了,不知隔壁屋裡可有。說:「還有沒有辣椒水,再來一壺!」那口氣,像是叫跑堂的點菜似的。

小官一聽,操一條竹鞭,朝她劈頭蓋臉打去,打得他自己喘不過氣為止。

「上,你上。」那小官滿頭大汗,叫劊子手動手。劊子手拿來一把點燃的蚊香,一根一根用蚊香燒她。因為她被捆得太結實,全身早已麻木,挨打,火燒,並不覺痛,所以,臉上沒有痛色。幾個白軍卻都捂著鼻子,受不了那濃濃的人肉焦糊味。

那小官忍不住,瘋了似的跳起來,握著一把大刀向黃長嬌狠狠砍去。咯——刀刃卡在她左肩膀骨頭上,頓時,皮開肉綻,血流如注,後來縫了30多針,刀疤達14寸長,她竟是毫無感覺,平靜無礙,直至昏死過去。

嚴刑拷打,對她來說,簡直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倒把白軍自己累得夠戧。

劊子手什麼人物沒見過?還從沒見過這種受刑者,此後,對她也懶得用刑了。

三天後,白軍小官又傳她過堂:「你坐過三次牢了,你的情況我們全部清楚,政府決定對你寬大為懷,既往不咎。只要你請4個保人來,今天就可以放你回去。」「請保人,我一個外地人,去哪裡請保人?」黃長嬌知道,白軍是想在保人問題上找突破,一口拒絕。

那小官抓了抓頭皮,皺了皺眉說:「找不到就算了,那你回去吧!」黃長嬌牽著小孩回家,拐彎時一回頭,後面有個人,鬼鬼祟祟,在遠處一閃。夜裡,屋周圍老是傳來狗吠,她從夢中驚醒,以為游擊隊來接頭,悄悄潛出屋子,卻又了無聲息,這時她明白了白軍是在放長線釣大魚。心裡十分著急,怕游擊隊不明真相,踏入陷阱。她想:不能與劉輝山等黨員聯繫,也不能讓游擊隊來和自己聯繫。自己的身份暴露,還在村子裡搞「地下」工作不可能了。

數日後,瞅准個沒人監視的機會,她帶著孩子悄悄離村,又一次投奔游擊隊。

游擊隊的處境更加艱難,經常被白軍攆得像野兔一樣,滿山亂跑。

有一次,游擊小隊又被敵人追趕了一天,游擊隊員們沒吃沒喝,體質下降,眼看跑不脫了。為了掩護戰友,黃長嬌準備犧牲自己,提出帶小孩走另外一條路引開白軍。戰友們死活不答應,她走哪條路,隊員們也走哪條路。敵人的咋呼聲時時傳來,游擊隊面臨全軍覆滅的危險。又來到一條叉路口,黃長嬌走在前面,告訴兒子來玩捉迷藏,要他向小路跑去。兒子信以為真,果然用力跑了過去,游擊隊則走向另一條山徑。

矍矍矍——兒子吹響了唯一的玩具,那個子彈殼,發出尖嘯的哨音。

黃長嬌的心揪起來,淚水爬滿面頰。

矍矍矍的哨音變得急促,突然,傳來兒子的喊叫:「媽媽,我在這裡——」「媽媽,我在這裡——」兒子的呼喊,夾雜在槍聲中漸漸變得焦急,充滿絕望,揪人心魄地在山谷里迴響……

一鉤殘月,遍野寒霜,脫險的游擊隊員們入睡了。黃長嬌在月色中,磕磕撞撞原路返回,在路邊一條小溪畔,她尋找到兒子的屍體。

皎皎月光下,小小屍體洗得特別白潔,可愛的兒子臉上凝固著驚愕,手中仍緊緊握著那隻彈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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