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賣5次的女「中執」委員 三、挨餓受凍,身懷六甲仍奔走突圍堅持游擊

「轟――」頭上如同炸了個響雷,黃長嬌頓時呆若木雞。

沙洲壩四周靜悄悄,沒有一個人,所有的機關人員,幾天前都撤光了。留下堅持地方鬥爭的中央分局,早已轉移,不知去向。

許久,她才醒悟:丈夫隨紅軍主力走了,不知道自己懷孕,更不知道自己留下。

事情來得太突兀,上級領導既沒對自己的留下作個安排指示,也沒有交待與地方組織如何聯繫。

槍炮聲,雷陣般在遠方響起,白軍的隊伍,正迅速向瑞金推進。

再不走,只能是坐以待斃。走,又往哪裡走呢?!她拎著背包,背包里沒有一分錢,只有幾雙草鞋,是給紅軍打的,只好自己穿上,趕往鄰近的部隊駐地,希望能遇上還沒離去的隊伍。可是,瑞金變成了「真空」,所有部隊,無影無蹤。院子門口,倒是坐著兩個女同志,一問,也是臨時留下的。其中一人懷抱小孩,還帶著個保姆。

怎麼辦?三人面面相覷。走,肯定要走。

去哪裡?去找留下的紅軍。去哪裡找?武夷山。

三個人都知道,武夷山脈有地方紅軍,但是,武夷山脈那麼大,橫跨兩省,怎麼找呢?商量的結果,是向瑞金與福建長汀的交界地尋找。

白軍已經佔領瑞金,白色恐怖四處籠罩。幾個邂逅的女人,裝扮成走娘家的樣子,懵懵懂懂,向武夷山撞去。

方向是清楚,但誰也不認識路,她們進入錯綜複雜的山道。逶迤連綿的武夷山,山高峰峻,古木參天。為了躲避敵人,幾個女人白天不敢走只好晚上走,大路不敢走就走小路,走著走著,無路可走,攀著樹枝藤葛往山上爬。山道有時在高聳的岩石形成窄小的峽谷中蜿蜒,有時穿過連土匪和樵夫都足跡罕至的崎嶇陡峭的山谷,時而看見一群猴子警惕地呼喊著。黃長嬌過去挑擔時熟悉猴子,就作猴鳴,一答一問,倒很聊得來。

渴了喝山泉,餓了吃野果,像猴子一樣生活,沒有野果就干餓著。因為不認識路,也無所謂迷路不迷路。有一回,走得實在走不動,就地歇息,白日一看:嚇一跳,大家竟然睡在一座孤峰懸崖旁,白雲悠悠,一不小心摔下去就會粉身碎骨。找來找去,無路可走,沒有下山的路。從原路退回,試了幾次,誰都不敢走。偏偏那小孩又屙了一泡屎,臭氣薰天。捱到晚上,山霧漫上來,月亮白蒙蒙,看不清危險,她們才小心翼翼順原路下山。

沒頭沒腦,轉了幾天,大家的體力在無形的拼搏中消耗光了。一個個餓得頭昏眼花,躺在地上出大氣。一陣樵歌傳來,黃長嬌掙扎著爬起,向樵夫問路,這才找到了方向和路徑。

又是數日猛走,她們到達福建省長汀縣境。戰爭的消息不少,不過,這邊沒聽說什麼紅軍,倒是聽說:有一個還鄉團大刀會,正張著網捕人。凡是沒有路條、證明者,格殺勿論,當然,對付女人,大刀會還有更加殘酷、卑鄙下流的辦法。

三個女人聽見,驚出一身冷汗,趕緊扭頭,跌跌爬爬往回走。

數日後,回到了瑞金縣武陽區江下村,她們聽著遠方的槍聲直打顫。沒有主見,沒有核心的團體只會添亂。三個女人一合計:這麼亂闖也不行,目標太大,還是分散行動吧。三人分手,各奔西東,永無再見。

去哪裡呢?

黃長嬌坐下來靜思,往日的輝煌恍若隔世。離開了政權,自己什麼也不是。

家也不能回,回去幹什麼,自己什麼也不會,還挑擔子?擔子也挑不成了,家裡還積著一堆仇恨,地主富農會要自己的命。無路可走,還得找紅軍。聽說,白竹寨那邊還是紅區,黃長嬌曉居夜行往那邊趕。四五天後,來到白竹寨一看。

嘿,真是老天不負有心人。不但游擊隊在此,特委書記賴昌祚,以及瑞金縣委會也在這裡。

許多都是熟人,她向地方黨彙報情況後,縣委任命她擔任白竹寨區委書記。

過了一段時間,妊娠反映漸大,她又改任區委組織部長,率領一支游擊隊與敵人周旋。

很快,白竹寨成為了白軍的「清剿」重點。

幾萬白軍上山,把安海鄉幾百里綿延的大山圍住,開始拉網式地清剿游擊隊。

白軍雖有幾萬,在蒼蒼茫茫的大山林里,又算得了什麼!圍剿了一段時間,徒勞無益,白軍遂改變戰術為:圍困和突襲。

圍困,是較毒辣的一招。游擊隊在大山裡,斷糧一個多月後,連四周山地的野菜,以及能吃的樹葉都吃光了,只得派人到別的山谷去采野菜、樹葉。野菜、樹葉很難吃,吃後肚子又脹又痛,臉龐浮腫,臉色發黃髮青,然後就發病,病人日愈多,病情日愈重,游擊隊的戰鬥力日愈下降。

突襲,有盲目性,但因為是以逸待勞,且有大概的方向,也給游擊隊造成諸多麻煩。只要發現對面的山嶺似乎有炊煙,白軍就用機槍掃射、並發射炮彈。槍炮彈不斷地飛濺,游擊隊隱居的溪畔、崖洞,四周常常發生爆炸,彈片及濺起的石片落在身邊。敵人白天射擊,晚上則放火燒山。火借風勢,四下蔓延,頓時,游擊隊藏身之處變成了火焰山,大火把溪水都燒得發燙。病人被燒倒在地亂爬亂抓,嗷嗷亂叫。

白軍的圍困和突襲,逐漸奏效。

區委書記邱許堂開始動搖,覺得長期下去一定會苦死。游擊隊中引發爭論,邱許堂等一部分人,為了強調理由,用了當時流行的說法:我們像這樣拖下去,壯的會拖瘦,瘦的會拖病,病的會拖死。大敵當前,在山上硬拼只有死路一條,下山是為了分散目標,保存革命實力,是為了長遠的利益。

黃長嬌等人堅決反對下山,認為:此時盲目下山,就是對革命喪失信心,就是投降、叛變。

爭論不休,各執一詞。結果,游擊隊一分為二,大部分人隨邱許堂下山。黃長嬌帶著另一部分人,立即轉移,突破敵人的包圍圈。

不久,邱許堂等人果然投敵自首。

白軍通過叛變者的供詞,掌握了游擊隊的情況後,派出幾支精銳部隊,天天盯著游擊隊,前堵後打,把游擊隊搞得七零八散,黃長嬌身邊只剩下3個人。

經過這一段折騰,吃沒吃,喝沒喝,黃長嬌的身體更加虛弱。那天,她行走時冷汗淋淋,頭昏目眩,好不容易捱到休息,她身體軟若無骨,倒在地上就難以支撐起來了。

這時,敵人的槍聲響了,她一激靈,求生的本能支撐著她勉強站起來,又領著隊員們奔走。走著走著,肚子一陣劇痛,眼睛一黑,她跌倒在地,同志們便抬起她走。過了一會,她醒轉來,耳畔是越來越近的槍聲。為了抬她,本身已氣力不濟的同志,好似背負生殼爬行的蝸牛。黃長嬌鼻子發酸,心似火燒,立即做了一個決定。她摔脫同志們的手,說:「你們快走吧,不要管我。」「我們不能丟下你不管,要死,也死在一起。」「為我一個人死,有什麼價值呢!」黃長嬌急得嚷嚷,「我代表黨,命令你們快走!」那幾人終於流著熱淚撤離了。

槍聲越響越近,隱隱傳來白軍的吆喝。黃長嬌四面觀察了一下地形,身旁有一條小溪,就順勢往小溪里一滾。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溪畔竟有一個岩洞,她縮身往岩洞里一擠,肚子一陣劇痛又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槍聲攪醒。白軍就站在她頭頂上不遠處,一邊亂咋呼,一邊向四下開槍射擊,子彈嗖嗖地落到溪水裡,濺起一串串水花。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白軍終於咋咋呼呼收兵,回營交差去了。

暮色降臨,又飢又渴的黃長嬌,拽了一把樹葉塞入口裡,卻咽不下去,掙扎著爬到溪邊喝了一肚子水。這時,北風呼號,她鶉衣百結的衣服早已浸濕,在北風中像流蘇般飄蕩,一絲一絲,抽走了身上的所有熱量。她真想那麼躺著不要起來。

肚子里的孩子拳打腳踢,又在抗議了。頑強的求生欲,催促她繼續爬行。上路了,沿著同志們走去的路爬行。不知道從哪裡來,不知道要去哪裡,但卻要爬行,爬行才有希望。

上山、下山、又上山。

肚子里的小生命不停地在吶喊,在催促。衰竭之中的黃長嬌,會頓生一股力量。

第6天,天剛蒙蒙亮,她爬上了一座高高的山峰。呼哧呼哧,吃了一肚子樹葉、野菜,吃得難受極了。靠著一塊岩石四處眺望,透過雲海,在茫茫綠海之中,竟看到了兩座茅屋。黃長嬌心中一陣狂喜,猶如溺水之人,看到了一塊救生的木板。她不顧一切,向這塊木板奮力而去。

大林莽中,無路無沿,她朝著那個方向跌跌撞撞地挪過去。望山跑死馬,好不容易移到了那山坡上,對著茅屋看了許久,就是無力下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眼睛一閉,順著山坡往下滾,滾著滾著,就失去了知覺。

睜開眼睛,身子已到了山下。周圍圍著幾個人,一個個衣衫襤褸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游擊隊。

「你是誰?」其中一個游擊隊員問。

她又四下看了看,確信他們是劉國興的游擊隊。答:「我叫黃長嬌,是白竹區委會的組織部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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