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後記

《第一個總統》出版後,有人問我:「你寫孫中山,是否與他沾親帶故?」這個問題,在有關談創作的文章里,已說過了,這裡不必贅述。現在,又有人問我:「你寫桂系,是否與李、白、黃沾親帶故?」這叫我怎麼說呢?我家原屬廣西百壽縣,與李宗仁先生老家樹頭村相距僅三十餘公里,中間隔著一座高聳的金竹坳。我的舅舅早年投入桂系第七軍,抗日戰爭中,參加過淞滬會戰、徐州會戰,其後,又率部在河南與日軍血戰,桂柳會戰中,參加過桂林保衛戰。1949年底,舅舅奉白崇禧將軍之命,率部退入越南,後輾轉去台灣。直到今年五月,才有幸回歸故土探親,與我母親團聚。這樣說來,我與桂系,是既沾親又帶故了!記得大約是1949年底的某一天,李、白部下的桂北軍政區司令官周祖晃將軍率殘部由桂林退到百壽縣,我曾在縣城旁邊的校場嶺上,看到過坐在草地上的桂軍士兵,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號稱能征善戰的桂系軍隊。

當然,僅憑以上這點歷史淵源關係和見聞,是寫不出一百餘萬字的《桂系演義》的。

1959年4月29日,周恩來總理在全國政協一次茶話會上說:「近百年來有代表性和反映社會情況的典型人物、家庭和家族的情況就值得看,看看他們如何存在、發展和衰亡,有人說將袁世凱、蔣介石等幾個家族寫成小說不下於左拉的作品。那些典型人物,所代表的社會死亡了,本來也會死亡的,但這些事迹可以記載下來。一個社會總有它的代表人物,這是必然,至於誰來代表,這是偶然。……要勇於暴露舊的東西,『五四』時代就提倡叛逆精神,一個人的轉變也不是偶然的,……暴露舊的東西使後人知道老根子,這樣就不會割斷歷史。」周恩來總理的這一席話,可以說是《桂系演義》這部書創作動機的發端。在寫作《第一個總統》時,我曾花了許多時間搜集和研究孫中山先生與桂系關係的史料。但是,《桂系演義》這部書的寫作乃至成書,卻是由灕江出版社的陳肖人同志一手促成的。肖人同志既是位著名的作家,又是位有膽識的出版家。《第一個總統》的上、中兩卷書剛出版,他便與我簽訂了《桂系演義》的出版合同。由簽合同到完稿用了四年多的時間,其中參與寫作和修改五十餘萬字的《第一個總統》下卷又用去一年。這中間我沒休過一個節假日,除了外出查閱史料、採訪有關人士及考察山川地理,沒有停過一天筆。

我生在農村,長在鄉下,自幼聽過許多歷史演義和傳奇故事。上學後,又特別喜愛歷史課。上初中時,我曾被歷史老師講述的翼王石達開的故事深深感動,至今仍不忘那把在大渡河邊展現過的「翼王傘」。小小年紀,便萌生要寫一部太平天國興亡史。當然,這個狂妄的願望,至今也沒有實現!1962年夏天,我在桂林廣西師院附中高中畢業,當時不知從一本什麼書上看到過:戰士、醫生、流浪者這三種人,最有可能成為作家,書中還列舉了許多中、外著名作家的出身和經歷為例子。我當時被書中的觀點深深地打動了!對學醫我沒有興趣,當流浪者又是社會主義制度所不允許的,供我選擇的便只有當戰士這一條路了。我便毅然報名當兵。學校領導和我的老師們見我的文科成績優秀,一心要我報考名牌大學,但我沒有按受他們的勸告。僅離高考只有半個月時間的時侯,我搭上一列滿載新兵的悶罐子火車,悄然離去,連父母親也不知道。為了當作家,我失去了取得大學文憑的機會。在軍隊里當了近七年兵,摸爬滾打,我的軍事技術,只有在後來寫作《第一個總統》和《桂系演義》時才真正派上用場。特別是在《桂系演義》里,大小戰爭寫了數十次,倒也感到順手。因為愛好文學,寫得幾次失去提乾的機會,1968年底,我複員回桂林時,孑然一身,不僅作家當不成,連找個工作也不容易。幾經輾轉,我到了桂林電錶廠,當了一名月薪只有三十八元的二級工。本來,如果我好好乾,從頭學起,憑我的本事,起碼可以混上一官半職,弄個科長或者更大的官兒噹噹;也可以複習功課,報考大學,弄一張時下吃香的文憑。可是,我卻又「賊心不死」,抓住文學的「衣缽」不放。1980年後,我開始「不務正業」,七年的時間,寫出了七本書(有的系與他人合作)。《第一個總統》還獲得了1987年全國優秀暢銷書獎,這是在獲獎的圖書中唯一的一部長篇小說。文學雖然搞上去了,可是其他方面的東西卻幾乎丟光了。我沒有職稱,也沒有一官半職,工資自然也不會高,想起來不免感到有些惶惑!所幸桂林電錶廠領導和黨委對我搞文學創作還很支持,給我創作假,工資也照發,使生活得以保障。我的妻子則不但承擔了全部家務和兒女的養育,還擠時間為我抄寫了以百萬字計的書稿。沒有這兩方面的大力支持和幫助,我是無法完成這幾百萬字作品的!在《桂系演義》的寫作過程中,還得到國內各級政協及李、白兩先生在海內外的舊部的支持和幫助。中山大學歷史系民國史專家邱捷同志,在百忙之中給我提供了桂系在廣東及粵系將領的有關史料。百花文藝出版社編輯邢鳳藻同志,在病中堅持看完了《桂系演義》上冊初稿幾十萬字,提出了寶貴的修改意見。我的老戰友、原廣西軍區黨史辦公室主任張武同志,向我提供了他多年來親自搜集的有關李明瑞、俞作豫兩位先烈及俞作柏先生的珍貴史料,可惜的是,他沒有看到本書的出版就病逝了。在此,對給予我支持和幫助的各級領導、同志、朋友和先生們,表示由衷的謝忱!

《桂系演義》是一部史傳性很強的小說,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應該把她稱作歷史小說還是傳記小說。對此,我衷心地期待得到歷史學家、文學評論家及廣大讀者的指教。

黃繼樹

1988.7.29於桂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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