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七回 風水戰術青樹坪共軍受挫 衡寶大戰小諸葛又輸一著

白崇禧醒來的時候,房中仍很昏暗,三面壁上的窗戶由於窗帷遮得很嚴實,使他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了。他是坐在沙發上睡著的,室內很靜,隔壁的電台嘀嘀嗒嗒正在收發報,電話鈴不停地響著。他站起來,拉開一面窗帷,秋日的陽光象一道強烈的探照燈光柱,倏地掃了進來,他趕忙眯起眼睛。副官送來洗臉水、毛巾。漱洗罷,副官又端來咖啡和點心,他覺得有些餓了。

「報告長官,空軍出動飛機已對長沙反覆轟炸數次。」作戰參謀進來報告道。

「再炸!」白崇禧狠狠地吼道。

「是!」作戰參謀退了出去。

「報告總座。」接著情報處長來到,他是奉白崇禧之命,收集陳明仁投共後,第一兵團將領和部隊情報的。

「第一兵團情況如何?」白崇禧一邊用餐巾揩嘴,一邊迫不急待地問道。

「陳明仁叛變投共後,不得軍心,所部將領雖在通電上具名,但該電一發,第一兵團的四個副司令官劉進、彭壁生、王張際鵬、熊新民和兵團下屬的三個軍的軍長和副軍長均拒絕跟陳投共,率部繼續效忠黨國和白長官!」情報處長報告道。

白崇禧聽了,面露喜色,隨即用右手狠狠地敲打著沙發扶手,說道:「陳明仁,你出賣了我,但你得到什麼呢?光桿司令!孤家寡人!」

他說一句,狠狠地敲一下,可惜程潛和陳明仁都不在他旁邊坐著,只是嚇得情報處長忙把身子往外挪了挪,深怕白的拳頭砸到他身上。

「等著共產黨算你的賬吧!陳明仁!」白崇禧哼了一聲,但突然覺得情報處長說得還不滿足,忙又問道:「第一兵團的部隊呢?」

「第十四軍的第十師、第六十二師,第七十一軍的第八十七師、第八十八師,第一百軍的第十九師及第一九七師一團已脫離陳明仁的指揮,在軍長和師長們的率領下回到國軍的隊伍中。」

「嗯。」白崇禧聽了卻又不滿足,因為陳明仁的第一兵團共有九個師,現在才有五個師和一個寒重歸白的麾下,其餘三個多師到底是被陳明仁拖到共產黨那裡去了。但白崇禧相信,縱使陳明仁投共,那三個師的官兵只要一聽到白長官的召喚,必會棄陳來歸的。他又重重地敲著沙發扶手,命令情報處長:「通知空軍,即刻向長沙一帶空投傳單,通告第一兵團被蒙蔽投共之官兵,凡給我拉回一個師的即升軍長,拉回一個團的即升師長,其餘官佐皆有升遷,士兵每人發給大洋百元。官長加倍。」

情報處長見白老總不惜血本召喚舊部,他明自這除了從共產黨手中奪回實力之外,也還有奪回軍心之意,忙銜命而去。陳明仁既已投共,湖南這道樊籬共軍不攻自破,兩廣受直接威脅,白崇禧憂心如焚,為了修補樊籬,他忙電廣州行政院,保黃傑為湖南省主席,由其接任第一兵團司令官。白崇禧之重用黃傑,乃和過去用陳明仁是一個目的。黃傑也是湖南人,黃埔軍校畢業,以黃代陳,人地兩宜。在蔣介石下野後,白崇禧希望有更多的黃埔系軍人能來為其效勞。

白崇禧站在地圖前,兩眼直盯著湖南省出神,他覺得,地圖上的湖南,極象肉案上一塊鮮紅的優質牛肉。「皰丁解牛」,共軍的「游刃」下步將指向何處?他的視線,慢慢地集中在衡陽和寶慶(邵陽)之間。衡、寶之間是黃傑兵團和張淦兵團的結合部,地形上象走廊,容易突破。陳明仁投共之前,白令陳坐鎮長沙指揮,華中部隊的防線在汨羅、平江一帶,衡寶尚屬後方;因此白崇禧對此並不在意。現在陳明仁突然投共,把長沙拱手讓給了共軍,共軍兵不血刃,就席捲半個湖南,原來的後方衡陽、寶慶,一下便成了湘、桂邊境上的第一道防線。陳明仁對於白崇禧的意圖和湖南省的兵力部署瞭若指掌,共軍必在叛將的指引之下,輕車熟道急犯衡、寶,直叩廣西門戶。白崇禧看著地圖,忽然「哼」地冷笑起來,隨手抓起桌上的電話筒:「給我接廣州李代總統!」

不久,李宗仁接上了電話,他對陳明仁叛變投共後的湘粵局勢甚為關切,白崇禧卻從容說道:「德公,請你設法和魏德邁將軍聯繫。」

「啊,」李宗仁大概已明自了白崇禧的意思,「局勢發展至此,美援迄今尚無消息,老蔣目前已派吳鐵城赴日訪問麥克阿瑟將軍,也是爭美援。」

「德公,」白崇禧笑道,「老蔣要不來美援,我們是可以要得來的啊!」

「啊?」李宗仁不知小諸葛有何妙計。

「美國政府不是曾經透露過,將對中國反共有效的地方政權給以援助嗎?我準備在湖南打個勝仗,扼止共軍南下,堅守兩廣,請求美國政府直接援助華中部隊,然後圖謀反攻!」

「啊!」李宗仁總算明白了白崇禧的打算,但是,他這時象一個快被渴死的人,忽聽白崇禧向他報告,千里之外有水可以解渴,他除了在心中想著那個解渴之水是何等美好之外,喉嚨里照樣幹得冒火,如等到白崇禧的捷報傳來,恐怕他早就乾死在廣州了。但他仍不得不盼那遠在千里之外的「水」。

「有把握嗎?」李宗仁半信半疑地問道。他和白崇禧相依為命幾十年,過去對白的奇謀巧計,他從不存疑,今天不知為什麼,他對小諸葛也有些懷疑了。也許,張軫投共,陳明仁投共,武漢敗退,長沙丟失,短短几個月,華中地盤拱手讓給共軍大半,目下,眼看連兩廣都要坐不住了,別說小諸葛,便是真孔明怕也不濟了。

「德公放心,旬日之內必有捷報!」白崇禧說道。彷彿那捷報已放在他衣袋裡,隨時可以摸出來似的。

「如果你能在湖南打個勝仗,力挽危局,美國政府對我們必會刮目相看,美援馬上就可以要到。過去我們之所以要不到美援,那是因為自徐蚌會戰以來,我軍還沒打過一次勝仗啊!」李宗仁強打著精神說道。

白崇禧放下電話筒,又聚精會神地站到地圖前琢磨起來。

「健公,恭喜了!」第三兵團司令官張淦突然興沖沖地走了進來,向白崇禧拱手稱賀。

「『羅盤』,有什麼好事,這樣高興?」白崇禧扭過頭來,間道。

「共軍這回要完蛋了!」張淦神秘地說道。

「啊?」白崇禧皺著眉頭,兩眼打量著張淦,估計他准又是在風水上做了什麼文章。白崇禧對這位「羅盤」將軍張淦,既不放心,也不相信,但是又不得不放心,不得不相信乃至委以重任,將桂軍的主力兵團交給他指揮。二十多年前,白崇禧和張淦、陳雄、夏威、劉斐等人從百色逃出,奔往貴州避難,在坡腳宿營。張淦擺弄著他那隻羅盤,算出了白崇禧跌傷胯骨的厄運。從此,他在桂軍中便薄有聲譽。在李、白麾下,他的官越做越大,兵也越帶越多,那隻羅盤也越耍越大了,他升任桂軍主力兵團——第三兵團司令官後,一直跟他背羅盤的那個上等兵,也逐級提升到少校軍官了。

「健公,我發現了一塊對共軍來說是一塊絕地的風水地,他們只要從此經過,便有來無回,全軍覆沒!」

張淦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如果把他的中將軍銜和軍裝扒掉,他便成了個十足的風水先生了。對於張淦的風水之術,白崇禧是既不反對,又不相信,即或偶爾「靈驗」,他也只是有保留地稱讚幾句。現在,他不知這位羅盤將軍又盯上什麼地方了,但轉而一想,心中不覺一動,他眉梢跳了跳,面露神秘之色,笑道:「『羅盤』,我也看得一方寶地,此地風水是共軍的一塊絕地,他們進得來,便出不去!」

「啊?」張羅盤把一雙眼睛睜得老大,他不明白這位一向不熱心此道的白老總,何時竟也摸上了羅盤。

「不知健公看上了何方寶地?」張淦問道。

白崇禧平生最喜歡學諸葛亮那一套,他只是笑了笑,便從辦公桌上取來兩支毛筆,遞一支給張淦,說道:「我們不妨各自把這個地方寫在手心裡,看看同也不同?」

「好!」張淦拿筆轉到一邊,一會兒便寫好了。白崇禧把筆放下,把那隻寫著字的手掌藏在身後。白、張兩人,同時亮出手掌,不約而同地都「啊」了一聲。原來,他們兩人掌中寫的都是一處地名——青樹坪!

「不知健公用何種羅盤?請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張淦因與白崇禧把風水看到了一處,心中又驚又喜,忙向白討羅盤來看。

「這就是我的羅盤啊!」白崇禧用小棒指著張掛在牆上的地圖,談諧地說道。

「這……」張淦不解地問道,「這東西怎能推算陰陽、吉凶呢?」

「請看,」白崇禧用小棒在地圖上比劃著,笑道:「這兩條河水橫向,這兩排山脈縱列,山河交錯;正好形成一個『業』形,這不是說明共軍缺腿,有來無回嗎?」

「健公真孔明也!」張淦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白崇禧說的,正和張淦用羅盤推算的同忠一轍。原來,張淦素喜堪輿之術,無論行軍作戰或布防,都要在防區之內踏察鳳水,以便避凶就吉。他率桂軍主力兵團,陳兵湘桂線上,曾乘坐吉普車或馬匹,幾乎走遍了他的防區,後來無意之中在永豐縣 境內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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