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回 步步緊逼小諸葛連電倡和平 處處碰壁蔣總統進退費心機

卻說白崇禧回到漢口後,正積極準備倒蔣,他的目光,幾乎每天都盯著地圖上的徐蚌地區,彷彿那裡即將發生一場強烈的地震似的。他既感到幸災樂禍,又感到無限惋惜。因為徐蚌地區的幾十萬國軍,大部是美械裝備的部隊,他不能抓到手上,只能白白地看著他們滅亡,這些部隊滅亡了,老蔣就再也混不下去了,到了那時,他和李宗仁才能出來收拾殘局,雖然棋是這麼走,卻總感到徐蚌地區的部隊這樣犧牲得可惜。但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世界上兩全其美的事畢竟太少了。這天,作戰處長給他送來一份戰報,他拿過一看,心中又驚又喜。原來,華東陳毅的野戰軍已於十一月六日,由魯南以雷霆萬鈞之勢南下,在碾庄地區一舉截住並包圍了正向徐州移動的黃伯韜兵團。中原劉伯承的野戰軍以有力的一部直插徐蚌間,斬斷了交通中樞津浦路,另一部則向隴海路斷山地區發起鉗形攻勢,將商邱劉汝明部和碭山邱清泉兵團的聯繫割斷,使其首尾難顧。徐州以南的共軍幾個縱隊又乘勢北上,直逼徐州,迫使邱清泉、孫元良兩兵團不敢東援黃泊韜兵團。徐州「剿總」一開始便處於共軍的四面包圍之中,形勢十分不妙。

「幸好當初總司令不到徐蚌去統一指揮,否則……」作戰處長深感白崇禧有先見之明,忙恭維起來。

「如果五月份他便照我提出的『守江必守淮』的方案進行,今日何至落到這個地步!」白崇禧因半年前蔣介石不採用他的「守江必守淮」的作戰方案,至今耿耿於懷,徐蚌的不利局面,是蔣介石咎由自取,他搬石頭打自己的腳,這又能怪誰呢?

「是呀,他們白白地浪費了半年時間,現在必敗之勢已無法挽回了!」作戰處長慨嘆道。

「你馬上派人,控制武漢所有船隻,沒有我的命令,一艘船也不能動。」白崇禧命令道。

「總司令準備派兵東下馳援徐蚌?」作戰處長忙問道。

「馳援徐蚌?嘿嘿,那是肉包子打狗!」白崇禧冷笑道,「華中部隊,絕不可東下援徐,你把船隻給我看管好,一個也不讓走!」

作戰處長心領神會地點頭道:「是。」

這時,一名作戰參謀進來報告:「南京急電!」

作戰處長接過電報一看,這是蔣介石的一封「限半小時到」的急電,他忙呈送到白崇禧面前,急切地說道:「蔣總統電令第三兵團和第十二兵團立即出發增援徐州。」

白崇禧連看也不看蔣介石的電報,只是命令作戰處長道:「以我的名義給他複電,就說中原共軍有急犯武漢之勢,華中自顧不暇,難以抽兵援徐。」

白崇禧的電報打出去不久,蔣介石又一份「限半小時到」的急電發來,強索張淦的第三兵團和黃維的第十二兵團。白崇禧把蔣介石的電報往桌上一扔,對作戰處長吩咐道:「給黃維下令,讓第十二兵團走吧!」

「總司令……」作戰處長實在捨不得將黃維兵團調走,因為這個兵團有四個軍十個師共十餘萬人,一色美械裝備,是國軍的五大主力兵團之一,是華中「剿總」的一支「王牌」部隊。

「讓他們走吧,這是陳小鬼的基本部隊,兵團司令黃維、副司令胡璉,他們都是『天子門生』,我們要留也是留不住的。」白崇禧走到地圖前,看了一陣,說道:「讓他們到津浦線上打幾下也好,拖住劉伯承和陳毅,讓我們多贏得些時間編練部隊。只是,我擔心他們到了半路便會掉進共軍既設的口袋裡。到時候,老蔣可就教不了他們羅!」

黃維兵團在蔣介石「不得以任何借口遲延行動」的嚴令下,於十一月八日由駐馬店出發,按指定路線由新蔡入皖,經阜陽、蒙城、宿縣向徐州一路東進。二十一日,第十二兵團由蒙城附近渡過渦河,與正面阻擊的共軍一路激戰,二十五日行進到雙堆集,便被裝進共軍的袋形陣地之內,全兵團十幾萬人馬左衝右突,豕突狼奔,無法得脫。

「黃伯韜兵團在碾庄好地區被全殲,黃伯韜戰死!」

「黃維兵團第八十五軍第一一零師在雙堆集投共!」

「蔣總統令杜聿明停止南攻,放棄徐州,向渦陽、蒙城轉進,以解黃維兵團之圍。」

徐蚌會戰失敗的戰報,蔣介石左一個「限半小時到」,右一個「限半小時到」的催促援軍的電報,如雪片一般飛到白崇禧的辦公桌上,他不屑一顧,只是用鼻子哼哼幾聲,算是回答作戰參謀,表示已經知道了,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接著便走到地圖前,用那支粗大的紅藍鉛筆,象法官在判決書上判處囚犯死刑似的,畫一個「√」,或者一個「X」。

「總座,第二軍的先頭部隊第九師,已由沙市抵達漢口,正擬乘輪東運,增援徐州。」作戰處長進來報告道。

「什麼?他們也要走?」白崇禧簡直叫喊起來了。

「不但第二軍要走,第二十軍、第二十八軍蔣總統都要調走,催調電報已來過多次了,總座不讓走,蔣總統已直接命令第十四兵團司令宋希濂執行。」作戰處長說道。

「只要我還在漢口,他們就走不了!」白崇禧把桌子一拍,命令作戰處長:「你帶總部警衛團到碼頭上去,把所有船隻封鎖,一兵一卒也不能裝運!」

「是!」作戰處長立即去了。

三個軍運不出去,國防部長何應欽從南京打電話來疏通了:「健生兄,東線的戰況是那樣緊張,真是盼望救兵如救火啊!」何應欽慢吞吞地說著,那口氣簡直近乎乞求了:「援兵你一定要調啊,看在你我的面上,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何敬公,黃維兵團調出去了,結果如何,你比我更明自,現在是拿豬往老虎口裡送呀!不行,不能再調了。」白崇禧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何應欽的疏通。

剛放下電話筒,參謀總長顧祝同又從南京打來長途電話:「健生兄,徐州極需生力軍,請從全局權衡,集中兵力於主戰場進行決戰,如果徐蚌會戰失敗,武漢也保不住。」

「啊啊,墨三兄,你的話對極了,對極了,黨國存亡,在此一舉,我們都要全力以赴,支持徐蚌會戰。不過,部隊不願東進呀!」白崇禧皺著眉頭,向顧祝同訴起苦來,「第二十軍軍長楊幹才多次找我,說所部官兵絕大部分都是四川人,駐紮鄂西,大家都很高興,因為靠四川近,現在又要東調,官兵們都不願去。楊軍長一再請求緩調。第二牢軍長陳克非也表示不願到津浦路方面去,墨三兄,你看怎麼辦喲!」

顧祝同既不能用命令壓服白崇禧,也不能用道理說服白崇禧,只得沮喪地撂下電話筒。最後,蔣介石親自出馬來催調援兵了:「健生兄,東線國軍將士正與匪浴血奮戰中,此戰關係黨國之存亡。我已令光亭停止向永城前進,轉向灘溪口方向攻擊前進,與第六、第八兵團協同解第十二兵團之圍。望我兄火速將蔭國 的第十四兵團輸送到東線戰區。」

「唉!總統,」白崇禧唉聲嘆氣地叫起苦來,「你調走了第十二兵團,現在又調第十四兵團,武漢是關係大局的戰略要地,不能沒有一個打得硬的兵團來保衛,武漢一失,南京也就保不住啦!」

「眼下東線進行主力決戰,要確保東線戰場的兵力使用,武漢暫時不會有問題。」蔣介石力圖說服白崇禧。

「據報共軍陳賡兵團有向襄樊進攻直下宜昌、沙市之可能,你把第二軍調走了,不僅武漢不保,且川東大門也受威脅。」白崇禧以故意誇大鄂西方面的敵情來要挾蔣介石。

「這個,這個,一切由我負責好了,你立刻將部隊給我調過來。」蔣介石急了。

「不是我不調,是這些部隊的官兵不願到津浦線上去……」白崇禧又以同樣理由推辭。

「胡說!」蔣介石發火了,「你派兵封鎖碼頭,扣留船隻,難道我不知道嗎?我命令你,馬上讓部隊開拔!」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的命令正確,我就執行,不正確我就不執行!」白崇禧也變得強硬起來,「增援徐州,已經丟了一個第十二兵團,現在又要送掉一個第十四兵團,這種仗叫什麼仗?叫自殺!自殺!自殺!」白崇禧對著電話筒聲嘶力竭地叫喊著,「你撤了我吧!你撤了我吧!」

白崇禧的喊聲,連著辦公室牆壁的回聲共鳴,一股腦兒都灌進了電話筒中,傳到南京蔣介石的耳鼓裡去了。但是,白崇禧感到奇怪的是,對方的電話里除了傳來急促的呼吸聲外,什麼聲音也沒有。他皺著眉頭,以為是電話的訊號減弱了,將話筒朝耳根貼了貼。可是,猝然間電話里象爆炸了一枚重炮彈似的,響起一個極其粗野的怒吼聲:「娘希匹!」

這是白崇禧自任軍職以來,第二次被上司辱罵。第一次是民國十四年,他在討伐唐繼堯的戰事中,在柳州東北的沙浦血戰時,被黃紹竑罵了一句:「他媽的!」這使他一輩子忘不了。現在被蔣介石罵了一句「娘希匹!」他臉上象被烙鐵炙了一下似的,熱辣辣的滋味直傳到心裡,又從心裡反傳到頭頂,那一根根頭髮便立刻豎了起來。他隨手搬起整部電話機往地上一砸,又跟著用穿軍靴的腳把電話機一腳踢到牆根去,他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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