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回 統一指揮何應欽借重白崇禧 總裁獨裁蔣介石謀殺李宗仁

國防部兵棋室。國防部長何應欽正親自主持為白崇禧召開作戰會報會議。參謀總長顧祝同,次長劉斐,空軍總司令周至柔均出席會議,白崇禧坐在何應欽旁邊,聽著國防部第三廳第二處處長曹永湘在標明國共兩軍態勢的十萬分之一地圖上報告華東戰況:「共軍方面:三野所屬十六個縱隊,二野所屬七個縱隊,加上華東、中原軍區及冀魯豢軍區的地方武裝共約六十餘萬人;我軍方面:徐州、蚌埠一帶,有三個綏靖區的五個軍,四個兵團的十二個軍,加上直屬部隊,交警總隊,炮兵、工兵、通訊、輜重、戰車等約七十餘萬人。」

白崇禧兩眼盯著地圖上那密密麻麻的紅、藍箭頭和表示國共兩軍集結位置的紅、黑圓圈,心裡在不斷地盤算著。他時而算計著共軍,時而算計著蔣介石,在這兩者之間,他如何攻?怎樣防?現在,他的地位已經和諸葛亮差不多了。他坐鎮武漢,總領華中軍政,頗似三國中的蜀國,南京的蔣介石好比孫權,北方的共軍便是曹操。國軍在北方的地盤己經丟得差不多了,東北的錦州、長春先後易手,精銳的廖耀湘兵團已經覆滅,只剩下一個孤島般的瀋陽。華北傅作義的幾十萬大軍,龜縮在平、津一帶,戰乎?守乎?退乎?皆令人感到沮喪。華東和中原的兩支共軍——陳粟大軍、劉鄧大軍,已經耀武揚威地向南京大門口挑戰。蔣介石剛剛在北平指揮東北會戰殘局,連吃敗仗,心慌意亂地電令華中「剿總」總司令白崇禧即赴蚌埠統一指揮徐州和華東兩個「剿總」,進行「徐蚌會戰」。白崇禧帶著幾名幕僚,於十月三十日由漢口飛南京,國防部長何應欽見白崇禧來了,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我還真怕請不動你這諸葛亮呢,你再不來,徐埠就要變成第二個東北了。」

白崇禧當著他的老朋友拿了拿架子,說道:「有劉『福將』坐鎮徐州,還怕陳毅和劉伯承嗎?」

「快別說了,劉經扶在你手下當過師長,他那兩下子你還不清楚?」何應欽慢慢地搖著頭,埋怨道:「我不知蔣總統是怎樣用人的?他命經扶當徐州『剿總』總司令時,許多人對我說:『徐州是南京的大門,應派一員虎將把守;不派一虎,也應派一狗看門,今派一頭豬去,大門如何守得住』?」

「嘿嘿,敬公,你這國防部長,為何不向蔣總統建議呢?」白崇禧明知故問地說道。

「嗨!健生兄,你是做過國防部長的,對蔣總統的脾性和國防部長的職權難道不清楚嗎?」何應欽搖著頭,訴起苦來,他搖頭也和常人不同,不管事情怎麼令人氣急,他搖起頭來都象打太極拳似的圓活自然。「這事顧墨三曾對我說過,徐州『剿總』的人選,曾考慮過蔣銘三 和劉經扶,後來蔣總統圈定了劉經扶。可能是蔣銘三夜嫖日賭,不理公事,比較起來還是經扶好些吧!」

「敬公,你要我來統一指揮徐州『剿總』,是把我往火炕里推呀!」白崇禧也搖著頭,「五個月前,我就提出過,把我的總部放在蚌埠,以重兵運動於江淮河漢之間,確保京俄中樞的防衛。可蔣總統只是哼哼,後來還是劃成了兩個『剿總』,如此分兵使用,前途不堪設想。現在,調整態勢的時間恐怕來不及了。」

「時間還是來得及的,只要你來了就好辦。」何應欽從容不迫地說道,「『徐埠會戰』的方針,第三廳已經擬好,蔣總統審閱同意了,就等你來挂帥啦!」

「這叫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是吧?」白崇禧見何應欽如此推重他,心裡自然高興,看來老蔣這回在東北弄得焦頭爛額,「徐蚌會戰」這齣戲,不得不由他白崇禧來唱主角了。

「是呀,是呀,」何應欽不住地點著頭,他點頭也和常人不同,彷彿脖頸上裝著只不夠滑潤的軲轆一樣,腦袋久久才動一下。「就等你上南屏山啦!」

何應欽雖然是個慢性子,但蔣介石對「徐蚌會戰」的事抓得緊,在白崇禧由漢口飛到南京的當天,蔣介石也由北平飛返南京,因此,何應欽不敢怠慢,在白崇禧到京後,立即召開作戰會議,由主管作戰的第三廳第二處向白彙報情況,以促白儘快走馬上任,到蚌埠統一指揮華中、徐州兩「剿總」,與共軍在徐埠地區決戰。

「……以一部分兵力憑藉既設的堅固工事防守徐州,以主力置於徐、埠之間,吸引共軍陳毅野戰軍的主力於徐州,消耗其兵力。然後以主力實行大規模的反包圍,強迫共軍陳毅野戰軍的主力及可能來參加會戰的劉伯承野戰軍主力或一部進行決戰……」

白崇禧聽著曹永湘闡述經蔣介石審定了的「徐蚌會戰」方針,心中不由想起民國十七年夏北伐時,蔣介石率軍攻打徐州,他胡亂指揮,敗下陣來,逃回南京後,不問青紅皂白便將前敵總指揮王天培槍決,將戰敗之責任完全推到王天培身上。「老蔣是做圈套讓我來鑽!」白崇禧在心裡嘀咕著,他一邊聽曹永湘彙報,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十萬分之一的地圖:老蔣把徐、埠地區的國軍統統擺在隴海路和津浦路上,象一個不樣的「死十字」,這兩條交叉的長蛇,極易被腰斬。再看共軍陳毅的野戰軍,已在魯南和魯西南以整然的態勢集中好了,看來戰略展開已經完畢,隨時可以揮刀斬「蛇」……白崇禧皺著眉頭,在他的軍事生涯中,還是第一次碰上指揮這樣毫無把握的戰略決戰。僥倖打勝了,桂軍的主力兵團(張淦兵團和徐啟明兵團)恐怕也所剩無幾了,因為蔣介石審定的這個「徐蚌會戰」方針已明確規定,張淦、徐啟明兵團均作主力兵團投入決戰。打敗了,他將作為第二個王天培被推上斷頭台。他想起四月份在國大代表會上作軍事報告時,群情激憤提請「斬陳誠以謝國人」的臨時議案。陳誠丟了東北,尚且如此,他白崇禧在首都南京門口指揮「徐埠會戰」,一旦戰敗,首都不保,難道CC系和黃埔系們不會也籲請「斬白崇禧之頭以謝天下」么?陳誠是蔣介石的愛將,不怕殺頭,他白崇禧是蔣介石的對頭,老蔣不拿他當替罪羊才怪呢!但是,徐、蚌地區一帶的七十萬國軍,特別是裝備精良的邱清泉、黃百韜兵團,吸引著白崇禧。華中「剿總」指揮下有三十萬大軍,現在由他統一指揮這支百萬大軍,正是他有生以來夢寐以求的啊!他雖然從二十多年前的北伐時代就當了國民黨軍的總參謀長,抗戰時期他再度出任這個職務,抗戰勝利後又當了國防部長,國民黨軍隊有幾百萬但蔣介石從來沒有給過他指揮這麼多軍隊。這並非是他象蔣介石手下的那些親信將領一樣庸碌,他有韓信將兵「多多而益善」的天才,只不過蔣介石及其左右妒忌他而已!「天生我才必有用」,黃紹竑能在林立的派系之間縱橫捭闔,忽兒挾天子以令諸侯,忽兒借地方之勢力以自重;白崇禧則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指揮百萬大軍,進行戰略決戰,建功立業,名垂青史,與孔明、韓信並列,這是他一生最大的追求,也是他生命的動力。這一百萬精銳的國軍,是蔣、桂在國共戰爭中僅存的碩果。誰能抓住它,誰便能得到半壁江山;誰失掉了他,便將死無葬身之地。白崇禧對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他之應老蔣的「酉敬陽揮電」之召來京,並非是為老蔣打天下,而是為了那一百萬精銳的國軍。他不能讓老蔣把最後這點血本賠掉,也不能讓共軍把他們吃掉,他要千方百計將他們從老蔣手心裡摳出來,從共軍嘴邊拖過來。他知道,他這樣做是非常危險的。記得早年駐軍百色的時候,他曾親眼看見一隻餓虎闖入一個壯族山寨,叼上個小孩便走,全寨男女老幼嚇得手足無措。他連里一個兵提著槍抄近道堵上去,迎面舉槍對著那老虎猛喝一聲,老虎一愣,立刻扔下小孩,倏地撲向那兵,那兵「砰」地一槍將老虎擊斃,除了害救了人。這事,使他很久難忘。聽說,這個兵後來跟黃紹竑轉戰千里,在渡那馬河時犧牲了,他很感惋惜。現在,他竟也不得不扮演「虎口奪人」的角色了,因此特別懷念那位智勇雙全的壯士!

「健生兄想已成竹在胸,請發表高見吧!」何應欽見白崇禧沉思不語,想必是正在考慮戰略戰術,因此很想聽聽他對這個作戰方針的意見。

「諸位請先談吧,我剛到,僅是從曹處長口中知道些情況,對於主陣地的位置,工事的強度,飛機場能否守得住等等,還一無所知。」白崇禧處事嚴謹,指揮作戰膽大心細,雖身為高級將領和統帥幕僚長,但對作戰中的許多細小問題都能做到心中有數,有時甚至比師長、團長們知道陣地上的情況還要多。但是,這次他的注意力並不放在陣地和工事上,而是放在叼著孩子的「老虎」和嚇得手足無措的「家長」身上。他剛才的話,不過是敷衍何應欽和顧祝同他們的。

「健生兄,這次非得你去指揮不行了,總統方寸已亂,我看,他是不能再指揮了。」參謀總長顧祝同是個很會看風使舵的角色,當何應欽提出要白崇禧統一指揮華中和徐州兩「剿總」,並派國防部第三廳廳長郭汝槐飛北平向蔣介石請示時,顧祝同特地交代郭汝槐:「要報告總統,白健生指揮是暫時的,會戰結束後,華中『剿總』和徐州『剿總』仍分區負責。」不料,蔣介石卻指示:「不要暫時指揮,就叫白健生統一指揮下去好了!」蔣介石既然慷慨地把一百萬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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