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回 苦撐危局白崇禧預擬訃文 國難當頭蔣李白再度合作

卻說陳濟棠逃港的當日,李宗仁也乘西南航空公司專機飛回南寧。接著,蔣介石的南京國民政府發布明令:特派李宗仁為軍事委員會常委,特任白崇禧為浙江省政府主席,特任黃紹竑、李品仙為廣西綏靖正、副主任。李宗仁見蔣介石下決心捅他的老窩,急忙召開軍政聯席會議,商討對策。白崇禧、黃旭初、廖磊、夏威、李品仙、韋雲淞、李任仁、潘宜之、劉斐、王公度等軍政高級人員出席會議。李宗仁說道:「陳伯南垮台後,蔣介石已集中四十萬大軍包圍廣西。蔣的嫡系陳誠,衛立煌兩軍和余漢謀部由廣東進逼梧州、賀縣;顧祝同部由貴州壓來;蔣的另一支嫡系部隊甘麗初部則會同湖南何鍵的湘軍,向桂北黃沙河、龍虎關一帶推進。蔣介石向我大軍壓境的同時,又以調虎離山之計,要將我和健生調出廣西,他雙管齊下,欲置我們於死地。目下,形勢非常嚴重,如何戰守禦敵,請諸位發表高見。」

桂系集團的這十幾位最高軍政人員,齊集一堂,在李宗仁說完話後,沉默了一陣,李品仙用手扶了扶他那黑邊眼鏡,站起來說道:「怕什麼,想當年曹操八十萬大軍下江南,諸葛亮還不是一把火將他燒了嘛,我們己組編了四十四個團近十餘萬正規軍,又編練了一百餘萬民團,兵精糧足,士氣旺盛,養精蓄銳這麼多年,還不該乘勢打出去么?請德、健二公下令,我願率第八軍為先鋒,再下長沙,直搗武漢!」

李品仙回桂後,白崇禧鑒於他在唐山的那一段「一龍一蛇」的表演,對他不甚信任。桂軍在解了南寧之圍,白崇禧擒拿了欲叛的楊騰輝後,即升廖磊為第七軍軍長,卻把李品仙放到龍州去當沒有兵權的邊防督辦。當陳濟棠發動「六一」運動時,白崇禧回桂布置響應,除原有的第七軍外,又擴充了第八、十五兩個軍,廖磊仍任第七軍軍長,李品仙、夏威回任第八軍和第十五軍軍長,直到這時,李品仙才算有了軍權。也許,蔣介石知道桂系內部的人事關係,因此又從中插了一杠,在調出李、白的同時,又任命黃紹竑、李品仙為正副綏靖主任。李品仙雖然想陞官,但此時卻不敢要這副主任的職位,他生怕李、白懷疑他與蔣介石、黃紹竑有什麼勾搭,欲取李、白而代之,因此在南京國民政府發出明令後,他除去向李、白表明心跡外,又在今天的軍政聯席會議上再一次表態,以免受猜忌,因為目下除了死心塌地跟著李、白,他是別無前途的。

「情況不大一樣!」李品仙說完後,廖磊跟著發言,「曹操率八十萬大軍下江南,那時孫、劉聯合,諸葛亮在赤壁一把火燒了曹兵。而今廣東已失,陳濟棠已走,我們沒了江東孫權,如何是好?」

「我看還是不要說曹操和孫權吧,目下國難當頭,日本對我虎視眈眈,我們只有抓住抗日的牌子不放,死了才有板子埋!」劉斐站起來說道。他和黃紹竑、白崇禧、夏威、韋雲淞都是出自百色馬曉軍舊部,統一廣西作戰時,他出任過白崇禧的參謀長,北伐軍進到南昌以後,他便到日本留學去了,一去七年,直到不久前才回到廣西。

大家又扯了一陣,仍無頭緒,正是百鳥嘈嘈,雞啼為定,白副老總還未發言哩。白崇禧低頭在一張白紙上寫著什麼,情緒頗為激動,李宗仁忙問道:「健生,快說說你的妙計吧,到底是火燒赤壁,還是三氣周瑜?」

白崇禧這才收起手中的筆,抬起頭來,望了望李宗仁,將那張寫了幾行字的紙片遞給李宗仁說:「妙計都寫在這張紙上,請德公和諸位過目!」

李宗仁接過那張紙片一看,驀地一驚,但緊接著便把牙齒一咬,唇邊拉起兩道凜不可犯的梭線,他一拳擂在桌上,說道:「對,就這麼辦,拼了!」說罷,從白崇禧面前拿過筆來,很、快在那紙片下端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將紙片遞給黃旭初,黃旭初很快地也在那紙片下端簽了名。順著輪下去,每個人都簽了名,最後由王公度簽名後交給了李宗仁。你道白崇禧在那紙片上寫了什麼奇謀妙計,把大家的心一下子都提起來了?其實,那紙片上寫的既無奇謀,也無妙計,而是白崇禧預先為桂系領袖們擬下的一紙訃文!白崇禧見大家都在那上邊簽了名,便說道:「蔣介石不以國脈民命為重,以大軍壓向廣西,用武力脅迫我輩離境。我們只有以破釜沉舟之計,作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打算,抓住抗日救國的旗幟不放,用持久戰和蔣介石糾纏到底,即使失敗,也是為了抗日救國,雖敗尤榮,發得出訃文,在歷史上仍將有一定的意義,將來的太史公,是會公正地記下這一筆的!目下,國人要求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呼聲,響徹華夏,正所謂眾怒難犯,專欲難成,蔣介石對廣西用兵,勢必會激起各方面的反對。政治上,我們有利,蔣介石不利。」

白崇禧接著說道:「軍事上,我們有十幾萬正規軍,一百餘萬民團後備軍,糧彈充足。廣西處在內線作戰地位,容易集中優勢兵力,靈活運用。我們可把主力集結於桂林、梧州方面,利用有利地形,進行曠日持久的戰爭。蔣介石這時正有事於華北和西北,特別由於張(學良)、楊(虎城)不穩,是他的最大心病。蔣介石解決廣西必用速戰速決的方針,好騰出手來去應付西北和華北問題。若我們和他拖到底,他是吃不消的。因此,軍事上,以持久戰對付速決戰,我們有利,蔣介石不利。」

白崇禧分析完形勢後,按著又說道:「政治上我們要獲得各方同情,就必須大造抗日救國的聲勢。要馬上去把李任公請來南寧,準備成立『中華民國抗日救國會』和『中華民國臨時政府』以資號召;再派人去香港把抗日名將蔡賢初 請來,由他在廣西重建有抗日聲望的第十九路軍。此外,西安張、楊方面,四川劉湘方面,延安中共方面,上海的抗日救國會,等等,都要派專人去聯絡。」白崇禧最後說道:「剛才為章兄 說得好,我們只有抓住抗日的牌子不放手,死了才有板子埋。但是若和蔣介石作找死了,我們雖有板子埋,雖發得出訃文,開得出追悼會,但是,又不能不感到有些遺憾,因為我們畢竟是死在蔣介石手上,而不是死在日本的槍彈下。為此,我們和蔣介石糾纏到一定程度,到他有知難而退時,萬一有和的可能,就應適可而止,因為只有廣西一省的力量,究竟是有限的。就請為章兄到廣東去看看情況如何?」

「好。」劉斐答道,「程頌公也剛有電給我,他說中國要抗戰,就不應該再打內戰,自毀抗戰力量,應敦勸雙方和解,問我的意見如何,看廣西方面有無和的可能。此時我正好到廣州一行,往訪程頌公。」

抗日反蔣的方針大計決定之後,李、白即在廣西大造聲勢,廣為發動,株馬厲兵。蔣、桂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決雌雄之勢。

正當此「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時,蔣介石率領一批文武大員,由南昌飛抵廣州。蔣軍空軍不斷出動,在梧州、桂林上空盤旋轟炸,廣西上空,戰雲低垂,黑雲壓城,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廣州行營主任陳誠,一日數次向蔣介石要求發布總攻擊令。

八月十七日,廣西空軍飛行員鄭梓湘等三人駕機三架飛粵投蔣;次日廣西空軍司令林偉成偕飛行中隊長寧明階駕機兩架飛粵投蔣。似乎廣西又將變成第二個廣東了。

蔣介石在黃埔召見黃紹竑。

「季寬兄,我任命你為討伐軍總司令,指揮集結在廣西四周的中央軍和湘、粵、黔三省地方部隊,以軍力平定廣西,使你能儘快回桂就職。」

黃紹竑站著,沒有說話。蔣介石從座位上站起來,看了黃紹竑一眼,進一步說道:「總攻擊令,由你親自下達!」

黃紹竑仍然默不作聲,似乎他沒有聽到蔣介石說的話。

「你——這個,是怎麼啦?」蔣介石見黃紹竑默然不語,便踱到他面前,問道:「是指揮上不如意了這個,你盡可放心,誰不聽你指揮,作戰不力,我一定嚴懲不貸!」

「委座,請你先嚴懲我吧!」黃紹竑說話了,那聲音冷得象是從冰窟中透出的。

蔣介石愣了一下,道:「季寬兄,你這是,唵?」

「我黃紹竑六年前脫離李、白,投效中央,這些年來,為國家總算做了點事情。想不到,有人還懷疑我是桂系,一定要我破壞廣西,破壞國家,才能說明我投效中央的誠意。」黃紹竑激動起來,「可我是個中國人,不能幹這種使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國難當頭,我既不能為國出力,我總不能幹破壞國家之事。廣西綏靖主任和討伐軍總司令兩職,我不能接受,對我如何處置,是關是殺,悉聽尊便好了!」

蔣介石吃了一驚,忙說道:「季寬兄,這些年來,我對你不是一直很信任的嗎?我們之間的合作,不也是很成功的嗎?請你不要多心,別人怎麼說,我是不會聽他們的。」

黃紹竑又不說話了。蔣介石在室內踱步,一邊走,一邊說:「廣西要抗日,難道中央就不要抗日么?李、白不服從中央,他們假抗日之名反對中央,居心叵測!」

蔣介石看了黃紹竑一眼,又說道:「至於中央電調李、白任新職,乃是為了擺脫他們自六月一日以來所處的困難處境,並徹底實現國家統一,以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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