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回 送李迎黃汪精衛苦心設圈套 剃鬚易服黃紹竑漏網出廣州

卻說正當李宗仁、程潛指揮西征軍向武漢逼近的時候,汪精衛在廣州葵園他的公館裡急得坐卧不安。他倒並不是對唐生智特別厚愛,汪、唐之間,不過互相利用,貌合神離,汪精衛是無法駕馭擁兵自重的唐生智的,他的希望寄托在張發奎身上。張發奎與他的關係,遠非唐生智和其他統兵將領之可比。在蔣介石未下台前,汪精衛曾策動張發奎率第二方面軍東征討蔣,進攻南京。不想,當第二方面軍進至九江、南昌後,第二十軍軍長賀龍、第十一軍副軍長兼第二十四師師長葉挺率部在南昌暴動。第十一軍的殘餘部隊則由師長蔡廷鍇率領,離開張發奎,跑到福建重新投靠他的老上司陳銘樞去了。第二方面軍共有三個軍,一下走掉了兩個軍,餘下黃琪翔的第四軍,勢孤力單,東征既無力,退回武漢又不容於唐生智,張發奎急得直問汪精衛:「怎麼辦?怎麼辦?」汪精衛到底老謀深算,他不但要為張發奎今後著想,也得為自己打算,他想了半天,終於把那兩條清秀的眉毛往上一挑,說道:「回廣東老家繼續革命!」汪精衛此計是從政治上考慮的,他估計自己在武漢無所作為,遲早要離開,南京那邊他無法插足,如今東征討蔣又告失敗,如果張發奎率部回廣東,以實力控制兩廣,開府廣州,號召四方,汪則大有可為。張發奎卻從軍事上領會汪的意圖,他一拳打在大腿上,奮然而道:「對,我們回粵,李任公出於道義是不能阻擋的。目下,賀、葉軍已放棄南昌,取道贛江以東地區南下,向廣東潮梅進發。李住公必傾粵省兵力,前往阻擊,因此我等回粵正是千載一時之機。兩虎相鬥必有死傷,無論是李勝還是賀、葉勝,我們都可輕取對方,掌握廣東政權。」

汪精衛聽了仰頭哈哈大笑,拍著張發奎的肩膀說道:「向華,你的軍事策略與我的政治路線真是不謀而合。去吧,廣東是屬於我們的!」

張發奎見賀龍、葉挺以破竹之勢直趨廣東,先後在贛南會昌一帶擊敗錢大鈞的兩個師和桂軍韋雲淞部六個團,李濟深急調陳濟棠、徐景唐、薛岳等師馳赴潮汕阻擊。這時廣州駐軍已抽調一空,毫無防守力量了。張發奎遂令黃琪翔率第四軍沿贛江南下,進入粵北的南雄、韶關,隨後毫無阻攔地進入了廣州。

十月七日,張發奎由廣州來電,請汪精衛回粵主持黨國大計。汪精衛見武漢西征軍溯江而上,唐生智部已處於四面包圍之中且難免一敗,當即應張發奎之請,由漢口乘船到上海後,發表談話,指責南京方面進行西征乃背信棄義之舉,然後徑赴廣州。汪精衛到廣州後,欲依靠張發奎、黃琪翔的實力,以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主席的名義,召開國民黨二屆四中全會,在廣州成立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與李、何、白把持的南京政府相對抗。張、黃一向是擁汪的,對此極表贊成。但是,廣東黨政軍的首腦是李濟深,廣西黨政軍的首腦是黃紹竑,李與桂系向來是一個鼻孔出氣的,黃則是桂系中第二號人物,有此二人在兩廣坐鎮,汪精衛和張、黃的陰謀如何能得逞呢?

汪精衛每日在葵園運籌苦思,任憑他把自己一生的聰明才智都倒出來,扒拉半天,也揀不出一件足可對付李、黃的妙計。張發奎與黃琪翔到底是兩員虎將,一向喜歡來硬的。他們手下有三個主力師和兩個直屬團,全是能征慣戰的官兵,向有「鐵軍」之稱號,很是瞧不起李濟深留在廣東的陳濟棠、徐景唐和新編的薛岳、黃鎮球等四個師。到廣州不久,張發奎和黃琪翔便不顧老長官的面子,硬逼著李濟深改組廣東省政府。李濟深雖然內心氣憤,但為了不致發生火併,忍氣吞聲將省政府中的財政廳長馮祝萬、建設廳長曾養甫、教育廳長朱家驊、農工廳長馬超俊、軍事廳長徐景唐、廣州市公安局長鄧彥華等均予撤免,換上了汪精衛、張發奎的親信接任,張發奎親自兼任軍事廳廳長一職。張、黃得寸進尺,向老長官李濟深步步進逼,在兩軍調整番號的會議上,弄得李濟深幾乎下不了台。原來,張、黃的部隊與李濟深的部隊番號都是第四軍,官兵又多是廣東人,因而經常發生誤會。雙方便開會商議調整部隊番號。會上有某中立人士出來講公道話,他說:「李任公原是第四軍軍長,張、黃都是任公的部屬,建議以任公現在的部隊為第四軍,張、黃軍為新編第四軍。」話音未落,張發奎便敲著桌子,斥責道:「你懂個屁!第四軍是由第一師擴編的,論資格,我比李任公先到第一師當差,歷史比李久,我軍應該為第四軍。李軍為新編第四軍。」

李濟深見張發奎氣焰囂張逼人,早想以老長官的資格,狠狠地教訓他一頓,但他咬了咬牙,把氣忍下去了。他是個很有涵養的人,喜怒皆不形之於色,能含恥忍辱,以柔克剛。因此,對於張、黃咄咄逼人的氣勢,他以長者姿態待之,表面上不氣不怒,顯得寬宏大度。他知道,目下李、白正對兩湖用兵,只要桂軍進入湖南,張、黃便將三面受敵,不敢輕舉妄動,到時候,前方四軍這支勁旅,將仍回到他的麾下來,張、黃除了重新聽他驅使之外,便只有放洋出國一途了。李濟深從開會時起,一直是微微閉著雙眼的,彷彿是在佛堂打坐參禪一般。張發奎說出那番蠻橫無禮之話後,他才慢慢睜開雙眼,平平靜靜地說:「向華的部隊,就要第四軍的番號吧,我的部隊改稱新四軍好了!」

對於李濟深忍辱負重的做法,與會者無不驚異。李濟深說完話,又微微地閉上了雙眼,好象重新「入定」一般,直到散會,始終未再發一言。張發奎、黃琪翔本想以種種手段刺激李濟深,使其發怒,以刀兵相見,從而用武力統一廣東,使汪精衛得以在廣東開府。他們當然知道,李、白的桂軍和程潛的湘軍正向武漢進發,一旦他們佔領兩湖,便使李濟深和黃紹竑有了堅強的後盾,到那時,張、黃不但抓不到廣東大權,恐怕還得聽從李濟深的擺布。汪精衛既不能在廣州開府,則張、黃在政治上和軍事上都將毫無出路。可是,任憑張、黃如何採取過激行動,李濟深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時乾脆閉上雙眼,總之,李濟深一味退讓迴避,使張、黃無從下手。張、黃二人雖對廣東垂涎三尺,但又礙著李濟深這位老長官的面子,不敢公開動武。事情便一直這樣僵持了下去,廣州上空籠罩著一片令人沉悶的密雲不雨的政治氣氛。到了十一月十二日,張發奎、黃琪翔看到了唐生智下野的通電,急得忙去葵園找汪精衛。

「汪主席,唐孟瀟從武漢跑了,我們怎麼辦?」

汪精衛在客廳里亂轉著,一時抓耳撓腮,一時左顧右盼。他和張、黃一樣,對此毫無辦法可想。難道老天爺對他竟這般苛刻么?武漢他站不住,南京他進不去,廣州他得不到!他用手緊緊地拉扯著自己的頭髮,希望能奇蹟般地想出一個辦法,碰上一個機會,改變眼前這進退維谷的尷尬局面。

「我們不能再白白地等下去了!」汪精衛的親信陳公博見汪一籌莫展,趕忙過來獻計道:「必須用暗殺手段,除掉李濟深,使李軍群龍無首,然後將其各個擊破,並從而收編他們的隊伍,這樣便可在李、白的西征軍進入湖南之前,控制廣東。」

「不可!不可!」張發奎、黃琪翔忙搖頭擺手反對,「李是我們多年的上司,道義上不能加以殺害。若下此毒手,殺戮上官,我們還有何面目以對同袍?這種事無論如何干不得!」

汪精衛也搖了搖頭說道:「這樣做,會喪失人心的,政治上的損失太大,划不來!」

對李濟深既不能硬打,又不能暗殺,怎麼辦呢全汪精衛、張發奎、黃琪翔、陳公博四人,在客廳里坐立不安,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汪精衛的機要秘書陳春圃忽然進來,把一封電報交給汪精衛。汪接過電報一看,見這份電報乃是剛從日本回國的蔣介石,在上海給他打來的,蔣請汪於近日偕李濟深來上海出席國民黨二屆四中全會預備會。汪精衛看了這個電報,竟立時喜得手舞足蹈起來,連連對張發奎等說:「辦法有了!辦法有了!」

「汪主席有何好辦法?」張、黃忙問。

汪精衛頗為得意地揚著手裡的電報說:「中正從日本回來了,來電請我赴滬商談合作問題,並準備在滬召開二屆四中全會預備會,他要我偕任潮一同前往。我與任潮走後,你們即可在廣州發動大舉!」

「對對對!」張、黃二人摩拳擦掌,「只有待李任公走後,我們才放得開手腳來干!」

「廣西的那個黃季寬呢?他要是見我們在廣州操了李任公的家,豈肯罷休?」陳公博望著汪精衛和張、黃說道。

「溯西江而上,步中山先生之後塵,直搗桂系老巢!」

張發奎一不做二不休地說道。

「此乃下策!」汪精衛擺了擺手,「我們在廣東尚未坐穩,便揮師入桂,戰爭如曠日持久,到頭來落個雞飛蛋打那就划不來了。」

「還是汪主席看得遠!」陳公博鄭重地點頭說道。

汪精衛把兩隻手插在西等口袋裡,在客廳內踱來踱去,好一會,才說道:「送李迎黃,一石兩鳥!」

「汪主席能把黃季寬請到廣州來嗎?」張發奎信心不足地說道,「桂系三巨頭,除李德鄰為人忠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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