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回 孤注一擲吳大帥督師賀勝橋 鐵軍喋血獨立團威震武昌城

賀勝橋屹立在粵漢鐵路上,這是由湖南進入湖北的第二個要隘,橋的西南有黃塘湖,東北有梁子湖,形成兩道天然屏障,橋以南十華里的範圍之內,丘陵起伏,茶樹叢生,野草障目,四周河流縱橫,此時正是盛夏季節,河水暴漲,湖水四溢,賀勝橋一帶,盡成澤國。也許,上天在締造武漢三鎮的地理環境時,便已預知這是個歷來兵家必爭之地,因此特意在它們的北面,矗立一座雞公山,山下險峻的地勢恰好建造一座武勝關,以拒冀豫南下之敵;同時又在它們的南面,拱起兩道險要的隘口,讓後人在此依勢築橋,以阻湘粵北上之兵。那兩個要隘上的橋,便是粵漢鐵路上的汀泗橋和賀勝橋。那汀泗橋素稱天險,地勢地形與賀勝橋頗相似。它是湖北南部第一個軍事要隘,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粵漢鐵路由西南往東北,經汀泗橋,再過賀勝橋方抵武漢。六年前,湖南督軍趙恆惕率湘軍精銳數萬,由岳州攻入鄂境,欲取武漢。吳佩孚率鄂軍鎮守汀泗橋,趙恆錫連攻多日不下,最後損兵折將被迫敗回湖南。民國以來,軍閥混戰,爾攻我奪,戰爭頻仍,然湘粵之兵,始終無法越過這兩道要隘而入據武漢,因此這汀泗橋與賀勝橋更是遐邇聞名,莫不使南軍生畏。

卻說北伐軍根據長沙會議制訂的戰略,在湖南廣大民眾和中國共產黨的有力支持之下,一舉突破敵之汨羅江防線,第四、七、八軍相繼攻入湖北。第四軍於八月二十二日佔領通城。吳佩孚聞報,立即調兵遣將,堅守汀泗橋,以阻北伐軍進入武漢。八月二十七日凌晨,第四軍向敵軍以重兵把守的汀泗橋發起進攻,葉挺獨立團與第十師和十二師各團同時出擊,勇猛衝殺,上午九時,便攻佔天臉汀泗橋。葉挺獨立團對奪路向咸寧潰退之敵猛追不放,乘敵立足未穩,又一舉攻佔咸寧城。北伐軍之兵鋒直逼武漢南部的第二個天險賀勝橋。

八月三十日早晨,天剛放亮,賀勝橋一帶已為硝煙所籠罩,各種口徑大炮的連續轟鳴,輕重機關槍的瘋狂掃射,巨浪咆哮似的喊殺聲,使大地顫震。濃煙染著隱隱的殷色,晨風帶著陣陣的血腥,賀勝橋一帶十里之內,正經歷著一場特殊的大地震,大海嘯,大颶風……一列氣勢逼人的裝甲列車,從武昌方向呼嘯而來,距離賀勝橋北邊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戛然而停。身著大元帥禮服的吳佩孚,從車廂里走出來。秀才出身的吳佩孚,雖然早在一八九八年便到天津投武衛前軍當兵,二十多年來,他在北洋軍閥部隊由參謀而管帶、標統、旅長、師長、巡閱使、總司令。但他當到巡閱使之職後,卻很少再穿戎裝,經常是長袍馬褂,再加唇上兩撇咄咄逼人的八字須,使他更添威嚴和倨傲之態。前年九月,在第二次直奉戰爭中,吳佩孚任直軍總司令,率軍與奉系張作霖在山海關大戰。戰幕揭開後,直軍主力將領馮玉祥突然在北京發動政變,致使直軍全線崩潰,吳佩孚立足不住,竄到湖北,後在閩浙巡閱使孫傳芳和湖北督軍蕭耀南等人支持下,在武漢組成十四省討賊聯軍,自任總司令,他先是討奉,後又與張作霖聯合,改「討賊軍」為「討赤軍」,與奉軍在南口夾擊馮玉祥的國民軍,將國民軍擊敗。吳佩孚正在北京與張作霖分贓的時候,聞報兩廣北伐軍已攻入湖南,他立命李濟臣為湘鄂邊防督辦,隨帶董國政等部入鄂,進行防禦。不久,又得湘鄂緊急之報,知北伐軍已席捲湘境,將次入鄂,他即率直軍主力劉玉春等部由長辛店連夜南下,抵武漢後設司令部於漢口之查家墩,即令由湘退入鄂境的宋大霖、董國政收集潰退到汀泗橋的殘部萬餘人,以宋大霖任指揮,據險死守,並令武漢的二十五師師長陳嘉謨率所部萬餘人前去增援。吳佩孚欲恃險堅守,以便一面調北方精銳來援,對北伐軍進行全面反攻,一面等待孫傳芳完成軍事布置,由江西分襲平江、長沙,以斷北伐軍的後路,然後將其聚殲於湘鄂邊境。不料,天險汀泗橋竟被北伐軍一舉突破,吳軍死傷和被俘的共三千餘人,這一仗,使吳佩孚大為震驚,為了守住最後一個要隘——賀勝橋,他決定親自出馬,將他的精銳部隊劉玉春師、張占鰲師和他的衛隊旅全部投入賀勝橋布防,他自己則親率憲兵隊、執法隊乘裝甲列車來到賀勝橋北督戰。企圖在此擊敗北伐軍,以重振他孚威將軍之「威名」。

卻說吳佩孚下了裝甲車,來到車頭前邊,端坐在一張靠背椅上,雙手握著那把長柄指揮刀,他身後立著兩名衛弁,為他撐著兩把巨大的涼傘。左邊站著他的參謀長蔣雁行,右邊立著軍法執行官和憲兵隊長。在吳佩孚前邊五十米處,放列著二十挺輕重機關槍,長長的子彈帶直卡在槍膛里,射手們據槍瞄準賀勝橋上,機槍之序,排列著一百名手持大刀的軍法執行隊的士兵。吳佩孚坐下後,又命令憲兵隊長和軍法處長道:「本帥昔以汀泗橋一戰而定鄂,今以賀勝橋一戰而定天下。凡畏葸退卻者,殺無赦!」

「是!」憲兵隊長和軍法處長立正答道。

「你們馬上派人在督戰隊前面的電線杆上拉上一條二十丈長的鐵線!」吳佩孚命令道。

「不知大帥要拉鐵線何用?」憲兵隊長問道。

「將退卻者的首級掛到上面,以號令三軍!」吳佩孚惡狠狠地說道。

「是!」憲兵隊長答道。隨即派出數名憲兵,到大刀督戰隊前面的電線杆上拉上一條二十丈長的鐵線。

參謀長蔣雁行用望遠鏡觀察著賀勝橋南的激戰,好一會,他放下望遠鏡,頗為憂慮地對吳佩孚道:「大帥,我軍第一道防線桃林鋪一帶有不穩之跡象。」

吳佩孚忙接過望遠鏡,朝桃林鋪那邊一看,只見密集的炮彈不分點地在防禦陣地前邊爆炸,將無數的茶樹掀翻,機槍子彈將叢叢茅草斬斷,在彈雨火光之中,北伐軍士兵端著閃光的刺刀,前赴後繼衝鋒,已攻入吳軍第一道防線,雙方展開肉搏戰。吳佩孚問蔣雁行道:「敵軍打先鋒的是什麼部隊?」

「據報是葉挺獨立團。該團官兵多是共產黨員,北伐以來,一路打先鋒的便是這個團。」蔣雁行答道。

「共產黨!」吳佩孚「嗖」地抽出他的長柄指揮刀,「我要他們知道我的厲害!」吳佩孚極端仇視共產黨,仇恨人民群眾。民國十二年二月初,京漢鐵路線的長辛店、保定、鄭州、信陽、江岸等地區工會代表在鄭州舉行京漢鐵路總工會成立大會。吳佩孚對於工人的大團結和工人運動十分驚恐,下令禁止工人集會。二月四日,京漢鐵路工人為反對軍閥的暴政,舉行全線總罷工。大罷工的第二天,武漢各工團舉行大規模遊行示威天會,高呼「打倒軍閥」、「工人階級勝利萬歲」等口號。二月七日,吳佩孚下令派兵鎮壓,當場打死工人三十二人,傷二百餘人,造成「二·七」慘案。中國共產黨中央當即發表《為吳佩孚慘殺京漢鐵路工人告工人階級與國民書》,號召全國人民起來「打倒一切壓迫工人的軍閥」。因此,吳佩孚對共產黨和工人群眾最為仇恨,現在聽說北伐打先鋒的是共產黨領導的獨立團,他咬牙切齒地命令道:「命令劉玉春師長,以十對一,撲滅共產黨的獨立團!」

一名傳令兵即跨馬馳過賀勝橋,直衝桃林鋪去向師長劉玉春傳達吳大帥的命令去了。吳佩孚把望遠鏡的視線移向戰場左邊,看了一陣後問道:「與獨立團並肩作戰的是什麼部隊?」

蔣雁行答道:「可能是李宗仁的廣西部隊。」

「命令張占鰲師長,以有力之一部,猛攻獨立團與廣西部隊之接合部,務必將其斬為兩段,然後各個擊破!」吳佩孚命令道。

又一名傳令兵馳馬衝過賀勝橋,向張占鰲師長傳達命令去了。此時,吳軍第一道防線已被葉挺獨立團突破,劉玉春奉命反擊,以優勢兵力將葉挺獨立團的突擊營包圍。突擊營營長許繼慎胸部負重傷,形勢險惡,葉挺即調第一營和特別大隊增援,獨立團以一當十,將劉玉春師擊潰,接著攻入吳軍第二道防線印斗山。與此同時,張占鰲師向第四軍和第七軍的接合部猛攻。李宗仁急令第七軍第二旅之呂演新團向左延伸,穩住陣線。張占鰲再向第七軍右翼攻擊,並將桂軍俞作豫團包圍,俞作豫團長率全團奮勇抗擊。李宗仁又令楊騰輝團向右翼延伸,張占鰲又以優勢兵力將桂軍楊騰輝團包圍,為擊破敵軍之包圍,穩住陣線,李宗仁急調呂演新團將包圍俞作豫、楊騰輝團之敵穿插分割,始將敵軍包圍擊破,迫使敵向賀勝橋潰逃。

數千吳軍,從硝煙中鑽出來,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眼前這座賀勝橋,是他們的生命線,他們彷彿是一群從閻羅殿里逃出的鬼魂,只要奔過這座橋,便可轉投人世。當他們退到賀勝橋前時,猛抬頭見幾十挺黑洞洞的機關槍口正對著他們,還有那一百名手持雪亮大刀的督戰隊員,一個個的眼光和臉神都比閻王殿前的牛頭馬面還兇狠。而端坐在裝甲列車之前手握指揮刀身著大元帥戎裝的吳大帥,那陰沉的目光和滿臉的殺氣,更勝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閻王!潰兵們一時愣住了,真是躲鬼躲進了閻羅殿,他們不知道到哪裡去尋求生的希望。

「大帥有令,凡退過賀勝橋者,殺——無——赦!」

橋北的督戰隊一聲吆喝,聲震九霄,其威懾之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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