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回 智取梧州黃紹竑大鬧花艇宴 威鎮西江李濟深扶植討賊軍

卻說黃紹竑將部隊駐紮在戎圩,等待時機,因李宗仁那裡,經白崇禧去疏通之後,已無後顧之憂,黃紹竑除派少數偵察人員來往探聽西江下游情況外,乃集中全部力量打梧州的主意。為了便於動手,他曾向鄧瑞徵建議,請調所部進駐梧州城內,以加強城防力量,但為旅長馮葆初所拒。因那馮葆初是梧州的地頭蛇,為人極狡詐,他深怕黃紹竑進城後搶了他的地盤,便揚言如黃部進城,他不惜以刀兵相見。鄧瑞徵因正為肇慶城被圍困,無力解圍而傷腦筋,如梧州城內發生自相火併,不獨梧州無法固守,便是自己的性命恐也難保,因此他仍令黃紹竑暫駐戎坪,非有命令,不得進城。黃紹竑見鄧瑞徵不放他入城,便當鄧瑞徵仍不信任他,反而更加警覺。忽一日,只見大隊沈軍從梧州下游開到戎圩,黃紹竑聞報大驚,疑是鄧瑞徵已窺破他的秘密,派兵來解決他,忙著人去探聽。經打聽,才知道肇慶城已被粵軍第一師用地道埋設炸藥炸開,沈軍旅長黃振邦於城破時被俘槍殺。眼下粵軍第一師師長李濟深正指揮陸、海軍,沿西江追擊沈軍,已逼近梧州,開到戎圩的這些沈軍乃是旅長黃炳勛率領的八、九百人殘部,他們在肇慶戰敗後,沿江退回廣西,因梧州守軍馮葆初部不允其入城,不得已乃退到戎圩來。黃紹竑聽了,心中大喜,便對白崇禧道:「今晚動手,先消滅黃炳勛殘部,然後出兵搶佔三角嘴,截斷西江,控制梧州上游。」

「粵軍距梧州還有一天路程,現時梧州城內又駐有馮葆初旅,城外周圍又有新近由西江下游退回的部隊,鄧瑞徵坐鎮梧州,敵人兵力占絕對優勢,是否再等一天發動?」白崇禧道。

「不!」黃紹竑果斷得不容白崇禧有絲毫其它的打算。「在肇慶城破之後,粵軍以水、陸勁旅沿江追擊,沈軍已成驚弓之鳥,我們在他鼻子底下動起手來,便可打他個措手不及。」

「好吧!」白崇禧有些勉強地答道。

「你把討賊軍的旗幟準備好,明天凌晨三點鐘動手!」黃紹竑對白崇禧吩咐道。

入夜,黃紹竑便躺到鴉片煙榻上,慢慢地抽著鴉片,正是「橫床直竹,一燈孤照」,他感到心蕩神怡,每一條神經都處在高度的興奮之中。因為,抽鴉片煙與冒險精神在他心理上有著某種共同之處——都是一種刺激,不抽鴉片,不冒險,似乎黃紹竑的生命便沒了活力!白崇禧的建議,當然是對的,沈軍兵力占絕對優勢,粵軍又還遠在百里之外,此時發動襲取梧州是危險的,再等一天,便是最好時機。但是,如等到粵軍兵臨城下,再作大舉,梧州勢必要被粵軍佔領,這塊地盤,恐怕就沒他的份了。再者,盤踞梧州城內的馮葆初與鄧瑞徵貌合神離,不知這「地頭蛇」打的是什麼鬼主意,如果他也象黃紹竑那樣,暗中早與粵軍勾結,待粵軍兵臨城下時,突然豎起粵軍旗幟,那麼黃紹竑只有望城興嘆了!冒險本是黃紹竑的特點,現在又利害相關,更促使他下定決心,提早動手,是勝是敗,先不管他!

黃紹竑在煙榻上,一直躺到凌晨三點鐘,煙癮雖然過足了,但仍不願起來。這時,戎圩周圍,突然響起一陣陣密麻的槍聲,黃紹竑感到很愜意。他玩弄著手中的鴉片煙槍,象在欣賞一件價值連城的古玩。他這支煙槍,確是非同尋常,是他在百色時所得,據說非常名貴,抽起煙來,可發出宮、商、角、微、羽種種奇妙的聲音,象一名高超的樂師吹奏出令人飄蕩銷魂的神曲。黃紹竑正在玩賞他的煙槍,白崇禧推門進來了。

「黃炳勛殘部已全部被我繳械,黃炳勛本人已被俘,如何打發他?」白崇禧道。

「挖個坑,趁黑埋掉!」黃紹竑冷冷地說道。他從煙榻上起來,利索地穿上軍服,佩上手槍,精神十足地對白崇禧道:「將部隊進逼梧州,拂曉前佔領三角嘴,截斷西江。我親率俞作柏、夏威兩營打進梧州去!」

黃紹竑部攻佔三角嘴後,與梧州城區尚隔著條撫河,這時天已大亮。突見西江之上,族旗飄飄,鼓角齊鳴,戰艦如梭,黃紹竑見了不由大吃一驚。白崇禧忙道:「必是粵軍的追擊部隊日夜兼程提前趕到了!」

黃紹竑心中忐忑不安,又見梧州城內平靜如常,並無抗擊粵軍的舉動,忙派人潛入城內去打聽鄧瑞徵和馮葆初的動靜。不久,打探情況的人回報:由於粵軍水陸並進,日夜兼程追擊沈軍,加上我軍昨夜突然行動,將黃炳勛部包圍繳械,打出討賊軍的旗號,鄧瑞徵見前有強敵,自己後院起火,天亮前棄城向信都、八步一帶逃去。守城沈軍旅長馮葆初原是個賭徒,為人狡猾,極善鑽營,他見沈軍大勢已去,拒絕跟隨鄧瑞徵逃走,仗著自己在梧州人熟地熟,見風使舵,連夜改換旗幟,派人與粵軍聯繫,投向粵軍,仍佔據著梧州城區的地盤。黃紹竑聽了,氣得暴跳如雷,忙向俞作柏、伍廷颺、夏威、韋雲淞等人下令道:「打進梧州去,把馮葆初埋了!」

「且慢,粵軍既已接受馮部投降,我們如再進攻城區,難免不會引起粵軍誤會。我看傑夫今日必到,還是待他回來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動為好。」白崇禧忙說道。

黃紹竑聽自崇禧說得在理,只得按下怒火,將部隊暫時扎在三角嘴,對梧州城裡虎視耽耽,憤恨之聲不絕。恰在這時,陳雄回來了,白崇禧忙說道:「傑夫,我們正在等你的消息呢!」

「好消息!」陳雄興奮地說道,「粵軍第一師師長李任潮 請二位到軍艦上晤面。」

「啊,」黃紹竑用眼睛盯著陳雄,問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好意思!」陳雄仍笑著道,「我這次由廣州趕到肇慶,搭乘李任潮的座艦,途中多次交談,得益匪淺。該師第三團團長鄧擇生 乃是保定軍校同學,他曾向任潮建議說,廣西局勢目下雖極為複雜混亂,但陸榮廷、沈鴻英這些軍閥早已失去人心,其他各地自治軍實力不大,容易收拾。為徹底平定廣西混亂局勢計,還須利用桂人治桂的辦法,將廣西新起的而又較有朝氣的黃紹竑、李宗仁兩部扶植起來,使之團結一致,靠攏革命,協力剿勘其他自治軍和土匪,統一全桂,既可使大元帥府不致陷於兩面作戰,東憂西慮分散兵力,又可將兩廣力量聯成一起,發展革命勢力,使革命事業成功更速。對鄧擇生之建議,任潮深然其說,決定採納。目下,廣州大元帥府已任命李任潮兼任西江善後督辦,統理西江方面之軍事、政治和財政等事務。任潮特令我來,邀請二位前去商討今後的合作事宜。」

黃紹竑聽了,好比在暑天飲下一杯涼茶,與合中那股火氣,頓時被衝散了。他偕同白崇禧和陳雄,徑直到停泊在西江上的一艘內河淺水兵艦上去拜會李濟深。

原來,李濟深也是廣西人,籍隸廣西蒼梧縣。陸軍大學畢業後,曾在北京政府陸軍部工作,後經同學推薦,到粵軍第一師當參謀長。師長鄧鏗因擁護孫中山北伐,被陳炯明部下暗殺,李濟深遂繼任第一師師長。民國十二年一月,楊希閔、沈鴻英、劉震寰等率領的滇桂軍東下討陳,李濟深和團長鄧演達等率粵軍第一師官兵起而響應討伐陳賊,將陳炯明逐出廣州。孫中山返粵不久,沈鴻英舉兵叛亂,被滇軍擊敗。沈鴻英率殘部由粵北竄回廣西平樂、八步一帶,並乘虛佔據桂林。此時,陳炯明舊部楊坤如、翁式亮等又在東江叛變,推舉葉舉為總指揮,於五月九日發動了大規模的反攻。孫中山大元帥即抽調兵力,揮師東征討賊平叛。為解除東征的後顧之憂,孫大元帥乃命李濟深率粵軍第一師和江防艦隴攻佔肇慶,進據梧州,以粉碎沈鴻英重下廣東的企圖。

「請坐!」

待陳雄介紹過黃紹竑和白崇禧後,李濟深便邀請他們在軍艦的指揮室座談。他身材不高,但相當結實,腰扎武裝帶,腿著齊膝軍靴,兩隻肩膀寬厚,臉膛呈紫銅色,那雙眼睛雖不顯得鋒芒四顧,但卻很是嚴肅,兩片嘴唇也是嚴嚴地緊閉著,雖會見賓客,臉上亦無一絲笑容,使人感到他是個不苟言笑的軍人,除了指揮殺敵,攻城掠地之外,他還有什麼思想、主張及愛好,那是很難使人揣摩得到的。白崇禧見了不禁暗自忖道:「任潮這副模樣和個性,怪不得他一個廣西人,在粵桂兩省視同仇敵的長時期里,能在粵軍中擔任要職,且得到不斷升遷!」

「任公此番督師西扛,掃蕩沈軍,乃是解廣西民眾於倒懸、造福桑梓呀!」黃紹竑坐下後,向李濟深說道。

「說不上!」李濟深嚴肅地說道,「我們力量有限,也僅能到達梧州,便要準備回師東江討伐陳炯明。今後廣西的事情,恐怕還得寄厚望於季寬兄和德鄰兄呀,這也是孫大元帥的意思。」

黃紹竑聽李濟深如此說,心中一塊石頭方才落了地。白崇禧忙趁機探詢道:「任公率粵軍班師之後,梧州防務未知擬交何人?」

李濟深當然明白白崇禧這話的意思,他毫不含糊地說道:「馮葆初是沈軍舊部,因迫不得已才投過來的,而且所部又佔據著梧州城內各要點,力量還不小。粵軍撤退之後,如把梧州防務交給他,就無異於把兩廣的戰略要點梧州城仍然交還沈鴻英,那我們這一趟豈不是白跑了嗎了眼下,我們可還沒有心思來梧州遊覽觀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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