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一個被污少女的血淚自白

我的××:

我很厚顏地說出這話,我是被日寇強姦了的,知道我的你一定會原諒吧!實則,這不僅是我的恥辱,而是我們整個中華民族的恥辱,和我同樣命運的人,我真沒有法子用數字統計,呵!天呵!愛我的!你聽到這話,一定是增加一層仇恨,而原諒是你的我,遭受了這不幸,遇著了這污辱!

愛我的!費宮人的故事我是知道的,而我當時所遇那蠻暴,實不容我有從容的對那強盜來虛偽的獻媚的機會,他們真是畜牲!畜牲!畜牲!

自從你披著征衣上北戰場以後,因為你的鼓勵,我也脫離了家庭而去實習看護,縱然我的父母都反對,但我終於聽了你的話而離開了他們,你不是曾來信讚美我,說我是時代的女性,配做你的愛人的嗎,哪知,你的愛人在今天已受一層不可磨滅的污辱了,你如果還愛我,則我這污辱,你應當來替我洗刷,不,不是的,是替中華民族洗刷這不可磨滅的污辱。

我索性詳細地告訴你吧!我的愛!

大場失守,閘北退出,南市失陷,嘉定淪亡……這一串串的不幸消息,每天由前線退下的傷兵帶來,那時,我們醫院的所在地宜興,就向南京搬,當時,我們都覺得南京是我們首都,終不會有什麼事變,縱然敵人所必攻,而我們也會死守的,西班牙的馬德里,不是有這個先例嗎?誰知道,我們的首都竟遭遇了這慘史呢!

我們的醫院搬到南京不多時,又向更後的後方去了,而我卻被留在中央大學原址的一三五醫院,當時,我覺得都是服務,就沒有和他們同去,哪知,我的命運是要受這一個不可形容的恥辱呢!

接著,敵人是更進來了,南京也不安起來,整個的都城動搖,政府機關,都搬到四川或湖北,居民,有錢的也都走光,我們院內的護士,也搭傷兵船而走了不少,但因為人走的多了,我所負的任務更重,於是,我終於留下。

炮聲是越響越近,終於響到我們的身邊了,我們醫院後面的北極閣,也落下一個巨型的炮彈,幸而我們這裡沒被波及,但這聲巨響是幾乎要震聾了我們的耳鼓了,但我們還在工作,還在替受傷的士卒換藥,包紮。

12日下午,形勢更緊張了,有的說光華門已經陷落,大家都驚慌起來,接著,院長尤××,不知去向——這尤院長,後來卻化名洪少文,在自治委員會裡當漢奸了——於是大家都作鳥獸散,我也只得逃到難民區裡面去。而當時醫院裡,還有一百多個傷兵呢,可是,大家都不管了,我慚愧,我是沒有盡職,然而,這不能說是我的不是。

一進難民區,我就到金陵大學的收容所里去,這個慘象使我真沒有法子來說明,老的,幼的,成群的婦女,都在嘆惜!在號哭!

15日,日寇就到我們住的收容所里來了,大家都惴惴不安,像有大禍下降,果然,有若干的年輕的婦女,被裝上卡車拉走了,我欣幸自己竟能倖免。

哪知這倖免是暫時的呢!

我記不清哪一天,是個下著毛毛雨的傍晚,寇盜又來了,我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而被拖去不少的人中,竟有我在內。天呵!

那地方是鄰近新街口的一間民房,一進屋,我們的衣服就立時被剝光,稍掙扎,就是挨打,我是在暴力下被污辱了,而且一連是三個哩!

在暴力的污辱下我是昏了過去,到我清醒時,則我還是赤裸地,而日寇不知哪裡去了,我連忙披了衣裳,走出虎口,但還有兩個同難的婦女,在地上呻吟,我是顧不得她們了。

我愛的,你讀了這信,一定是更加一層仇恨的,如果你因我被污而厭棄的話,那麼,我也不絲毫地怨你,只要你能不自餒地和敵人對抗,我被你厭棄,也沒有一點怨恨。

現在,我是冒險離開那敵人鐵蹄下的南京而來到上海了,我將繞道香港到武漢去,依舊去服務,我還想到你的身邊,不知有否可能?

含著血淚告訴你,希望你要替我報仇。不,替整個民族報仇。

我希望今夜能夠夢到你!

這是友人某君的未婚妻給他的一封私信,他接到這信後,悲憤欲絕,以這信示我,我就錄寄《狂潮》,讀者們讀完此信,可明了敵人橫暴之一斑了。

季黃寄於漢口

(原載於《狂潮旬刊》1卷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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