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天人亂 第340回 凌霄金玉雙簪會,丹台神君斗玄穹

「多謝諸位前輩,梅某惶恐感激!」梅振衣首先行禮,向諸位高人道謝。仙家妙法玄奇,他是同時向著不同的人行禮問候,知焰與提溜轉也一齊躬身。

「不必多禮,你若有事,我當相助!」、「梅真人,貧道亦要謝你!」、「你逢此大事,我怎能不來?」眾高人齊聲回禮答話,言語中帶著仙家妙語聲聞,多少解釋了彼此心中的疑惑。

這些人與梅振衣之間有什麼緣法,梅振衣自己當然明白,但他們彼此之間並不是十分清楚。比如韋馱天趕來誰都不會意外,但見雲中子現身誰都有些吃驚,此刻才了解梅振衣曾深入自在天世界,點化玉柱洞仙府唯一的傳人星河回頭。

這邊的仙家妙語很熱鬧,那邊雲端上的波旬冷哼了一聲:「梅振衣,你認識我嗎?」

仙家說話就是方便,雖然是問話,但仙家妙語聲聞中已經介紹了自己的來歷。梅振衣轉身只對波旬一人,恭恭敬敬長揖及地道:「我曾到訪您開闢的自在天世界,深為感佩前輩的大功德!不知前輩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這話說得客氣,但也在明知故問,梅振衣捅了多大簍子自己不知道嗎?波旬沉著臉答道:「我的弟子驚夜千年前曾動用赤煉神幡積業頗重,此番被斬我無話可說。但小女蜜波從未動過赤煉神幡,此番受驚擾昏厥不醒,若不得調治遲早將墮入輪迴,梅真人何以交待?」

波旬有今日之修為成就,絕不是不講因果緣法的人,誰都清楚諸天魔被斬被傷非梅振衣之功,他也沒那麼大本事,積業自斬等同不可抗天劫遲來,故此明面上話只能這麼問,但伴隨問話的仙家妙語聲聞完全是另外一番意思

梅振衣既然去過自在天世界,就應該很清楚那裡是怎麼回事,也很清楚毀去赤煉神幡的後果,放手一抖並非僅斬滅一個獨孤伸。自在天山河震動,依附開闢的世界多處崩散,牽連的修士不知幾許,波旬身為自在天魔王,不可能不來找他算賬。

梅振衣與孤獨伸有不解之仇,自有斬他的緣法,波旬本不理會。

但梅振衣不該為斬獨孤伸搞出這麼一番滔天禍亂。既能奪走赤煉神幡,就有辦法另斬獨孤伸,何苦牽連這麼多人?而且是明知故為。

五百年來赤煉神幡一直在獨孤伸之手從不離身,原先動用過的人早就不以之作惡了,其中不少人甚至早已悔過。若真想積一場大功德,梅振衣奪走赤煉神幡之後,分批逐漸散去怨念生魂,消受怨念之力,那麼所有人都會感激他的。而如今這毀器一抖,分明就是挑起大亂。

梅振衣面有憾色,歉然道:「彼女蜜波之傷出乎意料,我之過也!願為調治全力彌補。但以波旬前輩的手段,不至於不可喚醒其靈台救治昏厥,何出遲早墮入輪迴之語?」

他為蜜波所受的意外損傷道歉,言下之意也是在說——至於其他被斬傷之人,他是一絲歉意都沒有!哪怕是禍亂滔天,也是自找的。

梅振衣斬獨孤伸時,機會只有一瞬。當時只能毀器,身受重傷來不及施展別的手段,更別提事後怎樣了。就算當時不毀器能斬獨孤伸,事後分批散去怨念生魂,也是徒然自損法寶之威,為他人之惡行消業而已。梅振衣沒有義務這麼做,別人也不該要求他這麼做。

赤煉神幡在獨孤伸手中五百年,沒聽說過有誰向獨孤伸提出過這種要求。只是梅振衣竟然毀器,自己不享有這件法寶無與倫比的威力,同時又不計後果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出乎諸天魔的意料而已。

——上述這些道理,都是梅振衣可以為自己辯解的。

但梅振衣沒有為自己做絲毫辯解,此事前因後果已然明了,斬了就是斬了。仙家妙語聲聞中表達的完全是另外一番意思

他首先反問波旬——你可知那些人為何會被斬?然後給出了一個看似匪夷所思的答案——因為他們已超脫輪迴。

如果他們還在輪迴中,這麼多年不知已經歷幾世幾劫,早已不復當初之人,赤煉神幡所積累的怨念業力也早已與他們無關。他們今日的遭遇就是超脫輪迴後所行有偏的代價,天道玄妙所在。

波旬面現怒色:「你明知故問?我當然能喚醒蜜波封閉的靈台,但她仙身爐鼎所受損傷太重,這麼做無異於斬落!」

這句話未糾纏其餘,只是在談蜜波的損傷。仙家形神之傷與凡人的病痛不一樣,別人只能相助受傷者行功調治,不能直接讓她恢複,梅振衣本人剛剛身受重損,得眾金仙相助調治的過程也是如此。

但蜜波的靈台受損封閉不能外感,自己無法行功調治,而她的仙身爐鼎受損也極重,一旦波旬強行將她喚醒,恐立時不治。

梅振衣笑了,祭出拜神鞭化為無形白霧繞身一周,又收回袖中道:「我可為她醫治,先復仙身爐鼎,再喚醒封閉靈台,須費些時日,二百年之內則可。」

若論修為,在這個場合梅振衣當然不算很高;若論他擅長的煉器之道,有雲中子在,梅振衣也不敢自誇;但論外丹餌葯、調治損傷之術,梅振衣自問不弱於任何仙家。

梅振衣祭出拜神鞭時,以無語神念向波旬展示了自己的手段,他能用神農百草鞭術淬鍊恢複蜜波的仙身,只是調治起來很難,估計需要二百年時間。蜜波損傷之重超乎想像,差一點就被斬滅,如此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仙家妙語聲聞同時講了另一句話——把蜜波交給我,你可以走了!

波旬開口談的是蜜波之傷,若以私人恩怨論,驚夜之斬既然怪不到梅振衣,此事就應告一段落,有什麼話至少要等到治好蜜波再說。但波旬怎麼能走?他若就這麼走了,也枉稱自在天魔王了。

波旬冷冷一笑:「我怎能將小女交給你醫治,你自以為還能有二百年氣數嗎?」

仙家妙語聲聞中的問罪之意滾滾而來,梅振衣為斬一個獨孤伸,不計後果毀去赤煉神幡,自在天世界崩亂如此,身為自在天造化之主怎能置之不理?他是一定要追究梅振衣的,但今天的場面太複雜,若一場混戰後果不堪設想,希望梅振衣不要捲入這麼多無關的仙家,自己來承擔。

他們兩人說話時眾仙家一直都沒做聲,此時眾金仙中號稱「疏狂第一」的雲中子終於忍不住喝道:「波旬,你想幹什麼就直說,若真與緣法相合也不必為難,用不著這樣講話!我等前來是因為與梅振衣的私交,但處事當循緣法,不會因私情而強為。」

波旬一拱手:「雲中子,我就是在等這樣一句話!那就直說了吧,梅振衣為斬獨孤伸設計良久,毀赤煉神幡乃深謀遠慮早有所圖,今日大家都能看清楚。如今天人之亂已難以收拾,他一抖幡造成此刻局面,將這一場亂局推到幾不可解的地步,眾仙界自危,究竟是何居心?」

這一句才是要害,眾仙家都看向梅振衣。如果他是遭遇獨孤伸一戰,事情比較簡單;但若是苦心積慮布局毀器,有意在此時製造這種局面,那就複雜了!

梅振衣又向波旬行了一禮,很乾脆地答道:「前輩問得不錯,我是故意的,謀劃良久終於成功,不僅僅為斬獨孤伸,早已知今日局面。」

此話一出,後面的鐘離權臉色變了,心中暗道這孩子不是找死么?若不是眾高人都在場,他簡直想上去一扇子把徒弟敲昏了。

然而梅振衣話未說完,頓了頓一指青丘山殘塵又說道:「我早知諸位今日會來,這個地方真是很巧,青丘山傳承千年卻毀於一旦,成也烈長纓敗也烈長纓,若無烈長纓,可能不會有青丘山一派,但如今青丘山應還在。我也在苦思,不能因青丘山今日之毀,就說當年不該立這一派修行傳承,其實輪迴中眾生,世世都在修行中,只是大多不自知而已。但又該如何阻止烈長纓下界之行,防止同樣的慘劇重演呢?如今天人大亂,青丘山這樣慘劇,已發生太多!這一場大亂由人間戰亂而起,前所未有之百年盛世,世間修行各派傳承亦現前所未有繁榮,最終捲入前所未見之混亂。因道統傳承故,仙家受牽扯下界眾多,亦有人趁亂世下界自尋業障,墮入輪迴中不在少數。如今之亂,已脫離人間戰亂,成為世外眾修士及祖師仙家之間的糾纏死結,波及人間仙界。若輪迴外仙界崩頹,輪迴中人間可想而知?若不趁此機會徹底斬斷此死結,末法將當真來臨。人間處處青丘山,仙家儘是烈長纓。今日波旬前輩率自在天眾修士尋仇前來,而天庭眾金仙現身相阻,可能是崩亂伊始,也可以是斬斷死結的機緣,前輩以為呢?」

波旬看著梅振衣,似乎想看穿這個人,皺眉問道:「依你之言,怎麼斬斷此結?」

梅振衣:「由此收手,斬斷前因,莫再糾纏。」

波旬忍不住笑了,很冷的笑:「說的真輕鬆啊!因果緣法皆不論了嗎?就算斬斷前因,也免不了後事再起,今日僅是逃脫了一個你,梅真人當真巧舌如簧。」

梅振衣面不改色:「前輩說得也有道理,就算斬斷前因也免不了後事再起,所以應立新規以絕後患。」

波旬的冷笑變成了哈哈大笑:「你可別忘了,仙界不僅僅只有自在天,依附自在天世界的修士亦非我私家臣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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