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龍空山 第164回 山湖妖孽色心起,強下聘書索玉真

鍾離權說了一句「你就好沒事找事!」但也按徒弟的要求收斂仙家氣息,雖然外貌沒什麼變化,但以神識感應變得與常人無異。梅振衣又交代其他人,梅毅、張果、星雲、立嵐等也收斂神氣,一行人中只有曲振聲、谷兒、穗兒等三位修為最低者沒有刻意如此——他們的修為還不到這般地步。

彭澤北境就是長江,渡江沒有找船,而是來到無人之處,直接如行走平地一般騎馬駕車而過。要說凌波而行,知焰、梅振衣、梅毅、張果、星雲師太都有這等本事,但要讓這些人連同車馬如履平地般過長江,還只有鍾離權這等仙人才能辦到。馬車行走在江面波濤之上,有一群白鶴飛來左右盤旋起舞,玉真等人在車中挑簾觀看,神情如痴如醉。真不枉這一趟行游,如此仙家妙趣,世間有幾位凡人能親身經歷?

江北有山,山不高卻起伏連綿成片,春日雜花漫野,山間還有星羅棋布的大小湖泊,此地仍處彭澤水系的範圍。第二天他們路過一個鎮子,名叫雙峰集。這裡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兩面有山,另外兩面環繞著湖泊與河流,百里方圓宛如一個世外桃園,分布著大大小小的村落。雙峰集足有八百餘戶人家,是附近一帶最大的鄉間集鎮,鎮上有酒肆與客棧,可供來往客商歇腳。客棧名江盧客棧。而酒肆卻叫盧江酒家。

梅振衣等人無所謂投不投宿,但玉真與谷兒、穗兒還是在客棧中梳洗休息比較方便,於是眾人暫時住進了江盧客棧,打算歇一天再走。客棧掌柜姓江,見到幾名道士帶著女眷出遊有些驚訝,但這麼多人可是一筆大生意,笑臉相迎跟著忙前忙後。這行人出手十分大方,將客棧中的五間上房全部包下來了。女眷所用的寢居器具竟然是隨行馬車中自備,不用客棧之物。

住下之後稍事梳洗休息,穗兒在客棧樓上推窗觀望,發現鎮外有一處地方人流匯聚很是熱鬧,像是在開廟會。找夥計一打聽還真是在開廟會——此地每三個月一次的湖神廟會。玉真等人聽說也來了興緻,非要去看看不可。梅振衣這趟出門就是帶著家人行游,領略各地風光與人情,他對當地供奉的那位「湖神」也很好奇,看來又遇到了一處淫祠。於是眾人一道出門去看熱鬧。

雙峰集外的湖神祠前面聚集了上千人,除了鎮上居民還有附近村莊中趕來鄉民。祭拜活動除了供奉三牲之外還供奉銀錢,儀式有些象點名簽到,有人抬來貢品遞上禮帖,掌管湖神祠的廟祝大聲當眾宣讀,某某村、某某庄、某某人家供奉湖神何物、多少錢等等。

祠堂中的火燭烏煙瘴氣。祠堂外人頭攢動,有不少人還在空地上擺攤叫賣各種物件,鄉下的廟會向來也是集會。玉真、谷兒、穗兒、星雲幾位女子自處看稀奇,還擠到人群最前面看供奉湖神的儀式,張果與梅毅不遠不近的跟隨。

祠堂中供奉的「湖神」塑像是一名留著短須的白面男子,細脖子、小眼睛,身材欣長樣子有些怪異。知焰與梅振衣站在遠處觀望,以神念悄然道:「神像上有神識依附,這妖物應該就在左近,一路行來,終於碰見了淫祠中供奉的精怪,卻不知是什麼來歷?」

梅振衣:「看這廟會的架勢,分明就是在斂財勒索,附近村莊都得將財物按期送到才行。」

就在這時,隱藏行跡的提溜轉不知從何處飄了過來,表功似地說道:「梅公子,我打聽出來了!」

原來此處淫祠是近年新立的。這一帶的村民除了耕作山田之外,大多以打魚與生計,十年前有一位「異人」出現在附近的大官湖邊,腳踏波濤掀起巨浪,向岸邊的漁民道:「我為此地湖神,爾等當立祠供奉,方可保入水平安!」

當地的兩大望族之一盧氏就在雙峰鎮外立了這一座湖神祠,廟祝以及祭拜儀式也被盧氏族人把持。附近漁民多有供奉。接下來幾年倒也平安無事,可是三年前情況又有變化,廟祝轉告湖神之語,說附近有的村莊與家族多年不敬湖神,神靈將會降下懲罰。果然過了沒幾天,被湖神點名的那幾個村莊與家族有人下湖打魚就出了事,分明無風卻連連起浪翻船。這樣一來四野震服,不得不趕來供奉財物,這三月一次的廟會已經持續三年了。

聽完之後梅振衣贊道:「提溜轉,真有你的,轉一圈就打聽到這麼多事情。」

提溜轉都樂開了花,還故作謙虛道:「不必誇我,這就是我最拿手的本事!」

知焰指著湖神祠中懸掛的條幅道:「這等妖孽,竟然還打出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字型大小?」

梅振衣冷笑道:「那是欺人之語,區區妖孽不過有興風作浪的神通。既然讓我碰見了,定然要還此地一個清靜。」

知焰:「此處人多,鄉民也大多無知,不便公然動手,等到半夜再出手拿妖仔細訊問,料想他也跑不了。」

梅振衣:「雖有師父在萬無一失,但有事也不好意思讓他老人家親自動手,等到夜間你守住客棧,我帶著張果、梅毅動手就足夠了。」

提溜轉著急叫道:「梅公子要捉妖嗎?還有我呢!」

梅振衣:「別叫了,小心暴露行藏,算上你一個。」

又逛了一會廟會,天色漸晚眾人散去。梅振衣招呼眾人集合,回到鎮中去盧江酒家吃飯。這家酒店的掌柜姓盧,店中有七、八張桌子還算乾淨亮堂,梅振衣等人坐了滿滿兩桌,點些當地特產下酒。

正在說笑間,酒店門外走進來一個人,帶著高帽子披著彩帶,就是方才廟會上主持儀式的廟祝,他身後還跟著兩個隨從。此人一進門就滿臉奸笑,走到梅振衣等人的近前抱拳道:「我是本鎮湖神祠廟祝,姓盧,請問眾位官人與道長來自何方啊?」

無人起身回禮,梅振衣坐在那裡答道:「我們是行游的道士,帶著僕從家眷路過此地而已,請問廟祝大人有何貴幹?」

盧廟祝:「我是來賀喜的,本地湖神看中了這位小娘子,欲結秦晉之好,命我送來聘書,聘禮已送到諸位落腳的客棧。」他說著話走到玉真公主面前,遞過來一張大紅帖子。

假如不是梅振衣暗中以神念喝止眾人,這位盧廟祝恐怕早就飛出門外了。梅振衣還沒動手捉妖,那「湖神」竟然找上門來了,要強娶玉真公主,真是不知死活。梅振衣吩咐眾人莫要露出異常,且看他們怎麼耍。

兩桌客人都露出「驚駭」之色,張果一閃身攔在盧廟祝面前將帖子接了過去,教給了玉真身邊的梅振衣。梅振衣看也沒看,站起身來很氣憤地說道:「我們只是過路的遊人,素不相識,憑什麼強娶我的家眷?來來來,找官府說理去!」

盧廟祝滿不在乎地搖頭道:「小道長此言差矣,怎麼能說是強娶呢?請你仔細看聘書,湖神大人以紋銀百兩為聘禮,足夠你再多置幾位如花美眷,湖神只要這位小娘子。」

一百兩銀子聘玉真公主?眾人故意綳著臉差點沒笑出來。梅振衣打開聘書看了一眼,神色狐疑地搖頭道:「我非貪財之輩,不願意就是不願意。」

盧廟祝:「官府可管不了湖神,神靈看中這位小娘子,是爾等的福氣,哪裡還有推三阻四的道理?湖神特意重金下聘,那是給諸位面子以示誠意。」然後又腆著臉對玉真道:「小娘子,得神靈垂青,那是你的仙緣啊!」

梅振衣將聘書摔了回去:「湖神真的不怕惹來官府嗎?拿這份聘書來,無非怕走漏消息今後有人告發。我要是收了,官司也就打不成了。號稱神靈還玩這種伎倆,我偏不收,難道你們還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搶人不成?」

聘書被摔回懷中,盧廟祝的臉色很難看,那邊酒肆的掌柜也很緊張,湊過來對廟祝小聲道:「三哥,你今天唱的是哪一出啊?他們不是本地人,湖神可從來不動過往客商啊?」

盧廟祝悄聲道:「我也不明白,這回可是湖神大人親自發話,想來是真的看上這位小娘子了。」又轉身沖梅振衣等人惡狠狠道:「爾等敬酒不吃,開罪神靈,等著瞧吧!」然後帶著兩名隨從匆匆走了。

眾人皆不說話,只有無形無影的提溜轉冒出來一句:「湖神一定是個男的,他怎麼沒看中別人呢,我們這裡美女很多呀?」

等他們用完酒菜走出酒肆,發現門外圍了不少人在指指點點的議論,見他們出門又紛紛低下頭避開視線。鍾離權走在最前面,嘆息一聲什麼話都沒說,甩大袖走回客棧,眾人緊隨其後,心中是好氣又好笑。回到客棧,院子里放著八抬彩禮,想必也是「湖神」命人送來。江掌柜迎上前來悄聲道:「眾位客官,你們怎麼還像沒事人一般?小娘子既然不嫁,你們應該趕緊快馬離去才對!」看來湖神要娶親的消息已經在鎮子里都傳開了。

梅振衣:「房錢還沒付呢,怎能就這樣走了?」

江掌柜一拍大腿:「這種時候還談房錢,你們就是不告而別我也不會責怪,那湖妖神通廣大,你們就算有道術在身,恐怕也惹不起。」

江掌柜稱湖神為「湖妖」,還說他神通廣大,看來話中有話。梅振衣也小聲道:「不滿您說,我等確實學過降妖道法,不怕尋常妖孽。此地人所稱的湖神究竟是何物,掌柜的能私下指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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