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忘江湖 第130回 攜與千金訪靈境,慕歲終南太牢峰

事情果如梅安所料,沈南蓼並沒有對薛懷義說實話,拿到那張醫方之後,只說是自己回家苦思一夜之後所擬,只是藥材難尋,讓薛懷義自己去想辦法去找。

而梅振衣算計的則更准,薛懷義派手下尋遍洛陽各家醫館藥鋪,也找不到其中幾味靈藥。洛陽這個地方也有高人,有人認出了其中兩味葯的名字,轉告求葯之人,那是修行人煉製餌葯之物,世間難尋。

也有人告訴薛懷義,可以找到其中幾味難尋之葯,但想配齊的話,需要幾個月時間到世間去尋訪,也需花費重金。薛懷義最拖不起的就是時間,他剛剛得了宮中監造的差事,借口籌備事務幾天沒見武后,但不能拖得太久了。

於是薛懷義又去找沈太醫,方子既然是他開的,葯也應該由他配齊。薛懷義也表示,只要幾天內能配好葯,花多少錢也認了。白馬寺很有錢,武后給了薛懷義不少賞賜,朝中巴結薛懷義的權貴也向白馬寺供奉了大把的香火錢,再加上薛和尚最近承辦了皇家重點工程,油水不是一般的足。

沈南蓼無奈,只得又拿著醫方來找梅振衣,恰恰在第二天日落之前。

沈太醫一見到梅振衣,就苦著臉道:「老弟啊,哥哥又來求你了!這方子既然是你開的,這葯也請你幫哥哥配齊吧,洛陽城內外實在找不到啊。」

梅振衣一擺手:「沈兄,不是小弟不幫你,我已經告訴過你,這是先師所傳海上仙方中的靈藥,只有世外高人所居的福地中才可能種植,為煉製外丹餌葯所用,千金難求啊。」

聽他這話並沒有完全把路堵死,言下之意不是找不到。沈南蓼聞言離坐上前。把臂央求道:「兄弟呀,薛和尚說了,花多少錢都行。」

梅振衣淡淡問道:「是嗎,他花得起嗎?」

沈南蓼:「兄弟,你開個價。」

梅振衣搖頭:「不是我開價,世間有些東西不是花錢能買到的,你拿黃金千兩來,我去試一試,成不成還不敢保證。」

好大的口氣呀,開口就是黃金千兩,沈南蓼倒吸一口冷氣,一跺腳道:「行,千金就是千金,兄弟先去求葯,我讓薛和尚準備好葯資就是。」

梅振衣頭搖的更歡了:「沈兄,你這話就不對了,此葯應去找世外高人求,還得人家給面子才行。黃白之物雖不放在世外高人的眼中,但代表求葯人的誠心,總不能讓我空手上門吧?黃金千兩送來,我就立刻就去求葯,否則的話,我空手賒不起這個人情。」

沈南蓼皺眉道:「師弟,是不是太多了?」

梅振衣笑了:「不是我問你要錢,是薛和尚托你向世外高人求葯,儀呈當然得是個整數。能不能求到還兩說呢,談什麼多不多?嫌多可以不治,你我也免得麻煩,那病症又死不了人!」

「那你等等,我去去就來。」沈南蓼他急沖沖地走了,應該是找薛和尚要錢去了。他本來不過是想撈點好處與名聲,現在卻攬下了一件麻煩事,病還沒治,開口就問薛懷義要黃金千兩,不禁有點後悔當初了。

一直到晚飯後,沈南蓼又來了,這回是坐車來的。車停在側門,有人悄悄從車上搬了一口小箱子進了梅府,等這口箱子在梅振衣眼前打開的時候,是滿眼金光啊。

其中有一半是御賜的馬蹄金,其餘是金符、金佩等器物,堪堪湊齊了一千兩。沈南蓼苦著臉道:「薛和尚說了,只要三天內能配好藥方,願意花黃金千兩。師兄一刻不敢耽誤,全給你送來了……請問師弟,何時,上何地去求靈藥啊?」

梅振衣:「這樣吧,師兄就在家中等著,三天之內,無論成與不成,我一定給你消息。假如求不來靈藥,我將這口箱子原樣送回,假如求來了靈藥,其餘的葯我自會配齊省得師兄麻煩,直接把成藥給您送去便是。」

沈南蓼擦了擦汗:「如此甚好,只是需不需要留個字據,不是信不過師弟,但這千兩黃金非師兄之物,委實太……」

梅振衣斷然道:「我堂堂南魯公府,會貪墨這些的東西嗎?信不過的話,你拿回去便是,這葯我也不求了。」

沈南蓼趕緊語氣一轉:「是是是,愚兄多慮了,這就回家等你的好消息。」

梅振衣一招手:「沈兄不急走,小弟還有話要說。」

沈南蓼已經徹底沒脾氣了,有氣無力地問:「師弟呀,你還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梅振衣一笑:「不用著急,反正三天之內必定給你個准信,來,請坐下,師弟還有話要問你。那薛和尚得了這種怪病,就找沒到病因,或者沒想起最近有什麼奇怪的遭遇嗎?」

沈南蓼微微吃了一驚:「師弟不提,我本不想說,薛和尚還真告訴我一件事情,幾日前在南下河市場有一名道士衝撞了他的馬,他命人強按道士當眾剃髮。得了這怪病之後,他回想起此事心中又驚又懼,不知是衝撞了哪路神靈,但燒香拜佛也不見效。」

梅振衣冷笑一聲:「燒香拜佛?他把頭磕爛了也沒用!看樣子他還是執迷不悟啊,葯雖能治好他的病,卻治不好他這個人!……沈兄,假如你真把葯給他送去,有沒有想今後的事?」

沈南蓼:「今後的事?先把眼前的事辦完再說吧,那薛和尚如今正得武后恩寵,我招惹不起啊。」他說話時,語氣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不滿與羨慕之意。

梅振衣冷眼旁觀都察覺到了,微微一笑提醒道:「沈兄,這千兩黃金實在代價太大,薛和尚如今病急自然不惜血本,但等病好之後,也會覺得肉疼。沈兄治好了他的怪病本是好事,但恐怕好心沒好報,反而會得罪這個人。」

沈南蓼長嘆一聲:「誰說不是呢,兄弟你是清楚的,我根本沒貪他什麼好處,可是薛和尚恐怕不能信,心中還不知怎麼責罵我趁機敲詐他的錢財呢。」

梅振衣也陪著他嘆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說道:「沈兄看不慣薛和尚所作所為,對嗎?人們忌憚他,無非是他得到了武后的恩寵,而沈兄你溫文儒雅儀錶堂堂,為宮中太醫丞長侍武后左右,比那薛和尚不是強多了嗎?」

這話只說了半截,一邊說一邊看沈南蓼的反應,只見沈南蓼神色一怔,似是心有所感,又強自忍住沒有流露出來。梅振衣心中也在嘆息,此人看不慣得到武后的恩寵的薛和尚,卻同樣也羨慕薛和尚能得到武后的恩寵。

人各有所求吧。假如沈南蓼也想得到武后的恩寵,財色雙收,那也只能說明這樣就是他的所求。梅振衣不過是拿半截話點了他一下,讓他自己想明白而已。

沈南蓼目光有些閃爍,拱手道:「多謝師弟了!」這話很含糊,謝他什麼,沈南蓼也沒有明說。

梅振衣端起茶杯,很有深意地說道:「沈兄如果要謝我今日之言,小弟只勸您兩件事。一是你既然看不慣薛和尚所為,來日就不要從其所為;第二是沈兄精通醫道,盡量不要用藥縱慾傷身。」

不知內情的人恐怕聽不懂這番話,書中暗表,這沈南蓼後來也成了武后的男寵,梅振衣早看出他就是這種人了。但沈南蓼不似薛懷義,後來並沒有什麼惡跡,甚至還幫過狄仁傑這樣的名臣。他就是跟武后偷情而已,自有他所謀求,這些閑話就暫且不提了。

當天夜裡梅振衣就動身離開了洛陽城,趕往終南山深處的太牢峰,黎明時分,在東華門道場之外落下雲端。他以前雖然沒有來過此地。但鍾離權告訴過他詳細的所在,飛天而來找到這裡並不很難。

太牢峰隱藏在群山中常人難以發現,山門前有一條狹長的幽谷。出於禮貌也不想引起誤會,梅振衣沒有直接飛過去,而是落在幽谷中飄然舉步前行。遠遠望見好一座巍峨險峰,迎面是布滿奇石與古松的陡壁,無路攀援。

山腳有一塊巨大的淡青色岩石。上面被人工削平,刻著「慕歲終南」四個大字,這就是東華門太牢峰道場的入口。梅振衣剛剛走到巨石前,兩名青衣道士不知從何處現身,一左一右攔在前方抱拳道:「何方道友,來我太牢靈境何事?」

梅振衣笑著還了一禮,也不答話,袖中飛出一條銀白色半透明的細長鞭,在空中盤旋一圈,散成一條白練又帶著點點銀光收回袖中。

「原來是振衣前輩!晚輩立岩、立崖給您見禮了。」那兩名道士單膝點地行了個大禮,他們雖然不認識梅振衣,卻認識這支拜神鞭。

梅振衣一揮衣袖把他們都扶了起來:「二位道友不必客氣,我今日來訪,是找積淵掌門來求靈藥的,同時還有一份大禮相送。」兩名東華門弟子這才注意到他左手還提著一口小箱子。

將梅振衣迎進了山門,立岩趕緊去通報,而梅振衣不緊不慢的走在上山的路上,一面仔細打量沿途的景緻。上山的路是一條石階,青石鋪就容兩人並肩而行,地勢險要處鑿山穿崖而過,起點就在那塊巨石之後。

奇妙的是,在幽谷中走來時看不見這道石階,只覺得山不可攀,然而走進山中卻別有另一番景像。太牢峰道場規模很大,過了那塊巨石就是道場的外圍了,山勢層層疊嶂泉流亭台隱現,很多地方看上去還沒有鑿建完成。

看來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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