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忘江湖 第123回 萬國冕流朝天闕,偏遇行兇帝王都

梅振衣想走,可是他自己走不了,得清風帶他落地才行。關小姐上前施禮道:「呂道長,心猿之事,小女子向您道歉,但你就這麼走了嗎?」

梅振衣還了一禮答道:「關小姐,昨日潑了你一身濕,我也向你道歉。但我是空瓢潑水,並無調戲之意。我若收一名無處可去的善心弱女子,本沒什麼關係,那你就留在橋頭好了,不該飛到天上來說話。既然已經飛到天上顯弄神通,就不該像昨日那般。」

清風看了看兩人,搖頭道:「關小姐,這位呂道長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但不等於他就願意娶你,怎麼做有什麼結果,全在於你自己,其實不必我多說,你也明白的。」

說完話他帶著梅振衣緩緩向下飛去,將關小姐留在了雲端。遠遠的已能看清腳下的鎮子,梅振衣嘆道:「募資修橋,本是功德之舉,借那種江湖手段,倒也無可厚非,如果沒有心猿插手,就算我被人算計潑中了關小姐,說不定也就把她帶走了,對鎮上百姓也是個善始善終的交代。」

清風:「我能猜到你的做法,先娶進門,再問她要不要一紙休書?或者結為道侶,再放之江湖,彼此不為難,菩薩這個化身想收回很容易,你怎麼沒有這麼做呢?」

梅振衣:「因為後來發生的事,再這麼做,有違我心,故不取之……不談她了,本是一件善事,可是因為後來的意外,把整個鎮子鬧的雞犬不寧。」

清風往下看了一眼:「不僅是雞犬不寧,今日這鎮上百姓,都匍匐於道,朝天跪拜呢。」

梅振衣又嘆一聲:「是啊,後來我們都飛到天上去了。鎮上百姓自然以為是神仙下凡行善功德圓滿,卻不知是一窩高人在打架。仙童,高人善推演之法,暗中那兩人施法之際,應該想到後來的事情吧?」

清風:「你都能想到,隨先生與法舟當然能想到,他們是故意的。」

梅振衣皺眉道:「那兩人為什麼要那麼做?」

清風:「那位隨先生恐怕是在給你找麻煩。」

梅振衣不解地問:「他為什麼要給我找麻煩,又在給我找什麼樣的麻煩,在場還有你與另一位高人韋曇,他不會認為心猿化身真能打死我吧?」

清風搖了搖頭:「那人神通廣大,當然能猜到心猿十有八九會行兇,只要心猿行兇,十有八九跑不掉,結果應在他的算計之中。」

梅振衣一攤雙手:「那我不還是我嗎?只不過受了傷,有此機緣修為更進,雖然爐鼎之傷甚重,全身經脈俱損法力一時耗盡。但只要傷愈之後,我可堪破脫胎換骨境界,有真正的飛天之能,昨夜靜坐行功時已經全然了悟。若無此機緣,恐怕還不至於呢!」

清風笑了:「這傷是夠重的,一般人就算不死,也很難痊癒。但你身懷靈藥,又是孫思邈的衣缽傳人,精通世上最精妙的療傷之法,當機立斷於雲端行功,沒有損毀修行根基,只要重修爐鼎即可脫胎換骨……但是再想想,你真的沒有麻煩嗎?」

梅振衣斬滅了心猿悟空的人間歷世化身,就算與心猿悟空的本尊法身無關,心猿悟空也不能因此來找他算帳,但如果將來梅振衣要和心猿悟空打交道,必定會有麻煩,這是其一。梅振衣拒絕了關小姐的要求,觀自在菩薩無法收回這個人間化身,說起來只是梅振衣與關小姐之間的事,觀自在菩薩不會直接來插手。但同樣的道理,假如將來梅振衣有什麼事情需要和觀自在菩薩打交道,菩薩恐怕不會主動幫他,這是其二。梅振衣一鞭斬滅了心猿化身,這一擊可夠重的,將來若能修成仙道最終飛升,天刑雷劫來的也會更猛烈一分。雖然僅此一擊不算很大的麻煩,渡劫之時也能挺得住,但如果這樣的事情經歷的多了呢,業力積累,到時候麻煩就會很大,這是其三。

清風解釋了一番,說玩這些,笑著問梅振衣道:「你明知何為天刑雷劫,那一鞭也毫不手軟啊?」

梅振衣也笑了:「我恰好碰見他沖我面前來了,行兇之後翻個跟頭就想溜走,我那一鞭自然不會手軟,本意就想攔他一攔,沒想到他那麼不經打……天刑雷劫又怎樣,修行如我,該揮鞭時還能不揮鞭嗎?」

清風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惹了這麼多麻煩,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看來我和隨先生都沒有難住你,我是沒有白費心機,但隨先生恐怕心機白費了。」

梅振衣:「仙童此話何意?」

清風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隨先生送你那面神器,你從來沒有用過嗎?」

梅振衣:「就在我懷中,但一直沒有動用,仙童若不提,我都把它忘了。」

清風:「這不就是了,明知這是凌霄寶殿的照妖鏡,你卻連動都沒動過,這說明你心中不動念,隨先生沒有難住你的修行。其實當初你將拜神鞭還給知焰的時候,我就知道隨先生的心機白費了。至於你昨日揮鞭打滅心猿化身,說明你並未受我點破天刑雷劫的影響,我沒有難住你的修行,因此心機沒有白費。」

梅振衣莞爾道:「同樣是給我找麻煩,你怎麼把自己所行說的比較好聽?」

清風淡然道:「麻煩和麻煩是不一樣的,有人是想擋你的路,有人是想讓你今後的路更好走。」

梅振衣:「開個玩笑而已,此刻我已知你當初的好意,多謝了!但是你敢那麼做,還真是看得起我呀。」

清風:「不是我看得起你,而是你確實與眾不同。」

梅振衣又問:「隨先生為什麼要找我麻煩呢,他究竟是什麼人?」

清風抬頭望天:「他這麼做的目的,看結果就是不想你成仙,至於為什麼,我也不明白。這個人我不認識,但修為絕對深不可測,不在觀自在菩薩之下。」

梅振衣:「這麼厲害呀?何必找我區區一個人間修士的麻煩!……那位小和尚法舟呢,為何也要搗亂?」

清風又露出了笑容:「小和尚恐怕是想幫你,你那麼幫他,他就這麼幫你,以世間法,能將那樣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帶回家,不也是美事嗎?但他主要的目的恐怕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觀自在菩薩。」

梅振衣沉吟道:「觀自在菩薩以人間化身行善事,卻賣弄色相勾牽,估計小和尚看出來底細了,也有些看不慣,出手開個玩笑,故意讓我潑中觀小姐,讓觀自在菩薩也受個教訓。這個和尚神通也不小啊!」

清風:「應該也是哪位菩薩的人間化身,但我卻不認識他。」

梅振衣:「我現在終於明白,仙童為什麼要隨我去洛陽了。」

清風白了他一眼:「現在才明白,這一路不好走吧?」

梅振衣:「我是說仙童應該隨我出來,至少你學會了笑,自從在黃河岸邊遇到小和尚法舟之後,就經常看見你面露笑意。我聽說佛門也有笑口常開的菩薩,仙童也該和人家學學……對了,那位船夫也不簡單,又是哪位金仙或菩薩的人間化身呢?」

清風搖了搖頭:「他不是。」

梅振衣:「哦,不是化身,難道是本尊嗎?」

清風的神色有些複雜:「他很可能是隕落之身。」

「隕落之身,什麼意思?」梅振衣吃了一驚。

清風:「真仙不死,金仙不滅,但這不死不滅之身也有可能會隕落,在人間轉世,不是原先法身,也不能說是化身。」

梅振衣追問道:「為什麼會隕落?他又是什麼人?」

清風沉思著說道:「誰知道他在仙界遭遇了什麼事呢?不論他隕落之前是誰,已與此世無關,他如今就是他自己,船夫韋曇而已。其實我也只是聽說過這回事,在崑崙仙境一千多年從未遇見過這種情況,現在也只是猜測而已。」

梅振衣還想追問,但見清風的表情,明顯不想再談這件事,於是也就住口沒有往下說。他們沒有再回鎮子,直接落於鎮外繼續前行。

梅振衣身上有傷,表面雖看不出異常但爐鼎經脈俱損,這傷勢應該是相當重的,因此沒有著急趕路,這百里的路走了十幾天,大多數時間都在野外清幽之處行功療傷,重練爐鼎。

十餘天后的夜間,離洛陽城幾十里外,山中一聲長嘯,飛起一道光華直衝天際,盤旋幾圈又落于山中。

只見梅振衣收起昆吾劍道:「御器飛天,果然痛快。」

清風:「修行大道,可得身心自由,為超脫之境,但你還早得很……既然傷愈,我們明日就進城吧。」

自從武后將洛陽定名為神都,此處繁華不亞於當時的天下第一城長安,洛陽西門外人流熙熙攘攘,行人各色各樣,而且有不少人並非中土打扮。有渾身黑的跟一塊炭似的崑崙奴,還有包著頭巾穿曳的長袍的波斯商人,有的女子帶著面紗擋住面目,卻穿著很短的上衣露出肚臍,還有不少金髮碧眼操著很古怪口音的客商。

做為二十一世紀的人,見到這各色人種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但在一千三百年前,這一幕恐怕也只能在大唐關中一帶見到。梅振衣一副道士打扮,器宇不凡飄然若仙,帶著仙童來到城門前,主動向守門的軍士出示了呂純陽的書。正待進城,守門的小卒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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