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甄榮典、沈爾七、李淑桓、瓊崖華僑服務團、何雲 119、太行深處編報人——記華北《新華日報》領導人何雲

何雲,原名朱世翹,1904年出生在浙江省上虞縣朱巷鄉一個破落的書香門第。曾上小學,杭州師範學校,後考入上海復旦大學,還到日本早稻田大學經濟系學習。1931年「九·一八」事變發生,何雲和一些愛國青年回到上海,投入抗日救國行列。

何雲在上海曾任「抗日武裝自衛會」秘書,「國民禦侮自救會」的宣傳部長。1932年,他參加了中國共產黨。不久,《中國論壇》在上海出版,何雲當了編輯,協助宋慶齡、何香凝等人領導的「民族解放大同盟」工作,白天上街演講,晚上深入工人中宣傳抗日救國。1933年6月,他不幸被捕,押到南京憲兵司令部。

何雲被捕後在獄中的鬥爭,高貴的革命氣節,陶鑄同志在1942年9月1日《延安日報》發表的《沉痛的哀悼》一文中,有一段很感人的記述:

「我與何雲同志的認識,是在1933年夏,我被捕解押在南京憲兵司令部時,他與我同號。在長期患難相共的監獄生活中,我們之間建立了很親切的同志友誼。南京憲兵司令部里的空氣極壞,那兒充滿了慘無人道的事情,人與人的關係在那兒是不存在的。什麼正義、道德、文明、情愛,在那兒看不到影子。有的是慘毒的刑罰,有的是瘋狂地屠殺,有的是死的威脅,利的誘惑,製造寡廉鮮恥,出賣靈魂的勾當。許多人經不起這種考驗,落入那罪惡的深淵。何雲同志當時還是一個新黨員,他一進到司令部後,雖然看到一些自命為最革命的人,結果成為無恥的叛徒,不無感慨,有點失望,但他與我們在一起,是始終站在黨的立場上而戰鬥,不管敵人如何威脅、利誘,他毫不為之動搖,反之,他以很老練的姿態,積极參加反叛徒的鬥爭與幫助一些意志薄弱的同志的穩定。我當時很驚奇,他這種革命品質,在這種暗無天日的環境中,那是如何難能可貴呀!使我歷歷如在目前的是一個黃昏的時候,拘留所當局找我去談話,同志們以為我第二天清晨一定要到雨花台去了(那是槍決犯人的地方)……

「當我談完話,回號子時,許多同志都面帶愁容迎接我,何雲同志更熱烈地握著我的手,幾乎說不出話來。同時,他還張羅,為我弄了一壇『餞行酒』來,勸我多喝點,他以極熱烈的感情表現於他的每句話來鼓勵與安慰我,並教育當時同號的許多同志,我真是感動極了。我暗暗發誓,明早要到雨花台,一定要死得很壯烈,這才對得起這些同志。夜深了,我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何雲同志這時突然爬到我的身邊,很激動地對我說:『我是一個新黨員,看見一些老黨員經不起考驗,動搖叛變很難過,看到許多同志作艱苦卓絕毫不妥協的鬥爭,甚至以自己的生命來保護黨和革命,很感動,對我堅決革命幫助很大。』他安慰我:『明天萬一你有不幸,我與同志們一定堅持到底,你放心,你的家庭我也要設法通知和救濟。』接著,又談了許多其他問題,一直到天亮都陪著我。

「後來,我並未被『打靶』,而是被判處無期徒刑,馬上要送監……我去監獄後,不久他也進來了。因為在憲兵司令部表現太倔強,鬥爭活動太強烈,也被判處無期徒刑。他很高興與我們在一起。我因他身體瘦弱,是沒有吃過苦的文弱書生,恐怕長期的監獄生活會吃不消而非常擔心,但他卻不在乎。當時,有些被判五年、八年的人很悲觀,何雲勸他們:『我被判處無期徒刑還不難過哩,判五年、八年有什麼!我們早晚會一起出去的。』在獄中,何雲還刻苦學習德文,學馬列主義原著。他在4年多的生活里,完全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很堅定地度過了4年多的監獄生活,乾淨地進去,乾淨地出來……」

何雲蹲了4年多的監獄,身體很瘦弱,但他看到日寇侵略中國的暴行,全國人民抗日救國的熱潮,心情異常激動,一出獄,沒有回家去看看母親、妹妹,就到南京《金陵日報》工作,宣傳抗日救國。1938年初,周恩來、董必武同志在南京籌備出版《金陵日報》,何雲參加了報社工作。不久,《新華日報》在武漢創刊,何雲任國際新聞欄的主編。國際新聞辦得精彩動人,博得廣大讀者的好評。

1938年10月,由於日寇很快佔領了武漢,我駐武漢辦事處和《新華日報》於武漢失守前一起隨國民黨政府遷到四川重慶。何雲奉黨的指示,帶領一部分職工由武漢出發到西安創辦《新華日報》西北版。誰知出版工作籌備就緒,正要出版時,國民黨當局從中阻撓,不同意辦《新華日報》西北版。這時,朱德總司令經西安去延安參加六中全會,何雲向朱總司令採訪,寫了《朱德總指揮談三期抗戰與爭取華北抗戰勝利》的文章。採訪中,何雲向朱總司令談了西安國民黨當局不讓辦報的事,朱老總很風趣地說:「如果他們不歡迎你們,華北軍民歡迎你們。在偌大的太行山區,只有一兩張油印、石印小報,字體又小又模糊,還得戴老花眼鏡看,真費勁!」時隔不久,彭德懷副總司令路過西安去延安開會,找到八路軍西安辦事處主任林伯渠說:「他們不讓出西北版,人員和機器就都給我,到太行去出報。」後中央決定:何雲去太行負責籌辦《新華日報》(華北版)。何雲興奮異常,於是,穿著八路軍的軍裝,腰挎手槍,帶領工人和記者,10月初離開西安,渡過黃河,北上太行山。

山路崎嶇,記者董謙看到何雲走路有點帶撇,問他的腿有什麼毛病。何雲告訴他:「這是在南京坐牢時受『老虎凳』、『壓杠子』等嚴刑拷打造成的。」他拉起褲管,用手指著自己的小腿幽默地說:「你看,我的小腿已變成了羅圈腿,這就是敵人給我留下的難忘的紀念。」

談到這次到華北敵後辦報的抱負時,何雲精神十分振奮,情緒很活躍。他對董謙說:「有機會到敵後辦報,就如同軍隊開赴前線對日作戰一樣,報紙好比一架機關槍,鉛字好比子彈,筆桿就是槍桿。辦報也是戰鬥。」

到華北敵後辦報,只有何雲、董謙和8個印刷工人,一架老掉牙的印刷機。

「光靠我們這幾個人,怎麼辦好報紙呢?」董謙不無憂慮地問何雲。何雲滿懷信心地說:「路是人走出來的。什麼事,要靠人去開拓。」

開拓這條路,何雲真可說是費盡心血。北方局和八路軍前方總部領導共同成立了一個黨報委員會,成員有總部的彭德懷、左權、傅鍾、陸定一和北方局的楊尚昆、李大章。何雲也參加了這個委員會。在辦報委員會的領導和支持下,何雲大抓新聞幹部的培訓工作,辦起了100多人的記者訓練班,從延安抗大、魯藝等學校派來一批文字和美術工作者,組成了《新華日報》華北分館的基本隊伍。何雲率領這支隊伍,帶著這些設備,於1938年11月底到沁縣後溝,克服重重困難,不到一個月,工廠初具規模,於12月20日即出版了《新華日報》華北版試刊,隔日一期。

何雲經常告訴報社同志:「一個鉛字等於一顆子彈,在敵後辦報就是無形的戰鬥。」他的這幾句話,形象地反映了《新華日報》華北版火線辦報的情況。何雲在親自寫的《發刊詞》中提出:「本報願在這困難階段,為鼓勵前進的號角,願與華北文化抗日統一戰線的領導者和組織者,將華北全體文化戰士緊緊團結在本報周圍,為開展敵後的文化運動而與敵寇共戰到底。」

在激烈的反「掃蕩」中,報社沒有固定的地址,經常轉移。在何雲的周密安排下,組織北京師大畢業、精通理工的王顯周,偕同印刷廠廠長周永生和工人韓晉陞、張建功等同志,製造了小型輕便的活動鉛字架和小型腳踏機、軋墨機、澆版機,連同電台、紙張、油墨,只需3匹騾子即可馱走,何雲稱此為「背起報館打游擊」。他將工人和編輯人員組成連隊,荷槍實彈,一面跟鬼子周旋,一面設法出報。儘管環境惡劣,炮火連天,華北《新華日報》從未中斷,及時把國內外重大新聞刊印出來,飛馳各地,提供黨政軍領導參閱。報社電務科在何雲精心培育和電台同志不斷創新努力下,發展成為華北敵後惟一強大的新聞台,能收到延安新華社、重慶中央社和世界各大通訊社的電訊,打破了國民黨中央社的壟斷和封鎖。遇到戰鬥緊張時,何雲便在吃飯、休息的間隙,命令報務員架起電台,收聽延安新華總社的新聞;不能鉛印,就出油印戰報。1939年,敵人「掃蕩」時,他將報館人員化整為零,出版了東線版、西線版、南線版、北線版。「百團大戰」時,他帶領部分記者,攜帶油印機,跟著彭德懷副總司令、左權副參謀長和一二九師劉伯承師長、鄧小平政委,日夜戰鬥在火線上。華北版《新華日報》不僅受到國內抗日軍民的信賴和珍愛、支持,還得到國外的關注。美國紐約的《今日中國》雜誌,莫斯科外交人民委員會都長期訂閱,它成為抗戰最有力的新聞媒介。朱德總司令曾這樣評論:「一張華北版新華日報,頂一顆炮彈,而且天天和日寇作戰。」華北版《新華日報》創辦一周年時,劉伯承同志專門題詞,讚揚它是「華北抗戰的嚮導」。朱德總司令、左權副參謀長、楊尚昆、陸定一、李大章同志親臨大會講話或是撰文,表示祝賀。

在艱苦的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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