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柯棣華、希伯、馬耀南三兄弟、謝繼書等三英雄、王先臣、趙尚志 031、印度援華好大夫——記晉察冀軍區白求恩醫院院長柯棣華

1938年6月,全印度支援中國人民抗日的運動方興未艾。醫務工作者爭先恐後地報名參加援華醫療隊。6月29日這天,一個體形消瘦,皮膚黧黑,憨厚謙恭的青年人,匆匆趕到援華委員會,遞上一封要求參加援華醫療隊的懇請信。他名叫德瓦卡納特?桑塔拉姆?柯棣尼斯。能否如願?他心裡沒有底。因為醫療隊只從全印度選拔5名優秀外科醫生,可他還只是一個畢業才兩年的普通住院大夫,更何況申請人數已多達700餘人呢。

印度援華委員會經過認真挑選,確定由5位醫生組成援華醫療隊,德瓦卡納特如願以償。

1940年6月,德瓦卡納特輾轉來到抗日前線晉察冀邊區。為了紀念這段人生歷程,他在自己的姓——柯棣後面加了「華」字,變成了嶄新的名字——「柯棣華」。

晉察冀軍區司令員聶榮臻親切地會見了柯棣華大夫。先讓他到邊區各地去參觀並指導醫療工作,然後分配他去白求恩衛生學校和附屬白求恩國際和平醫院工作。

1941年1月,柯棣華被軍區任命為白求恩國際和平醫院首任院長。當衛生學校校長江一真傳達這一任命時,柯棣華驚詫地問:「我行嗎?」

「你行。聶司令員希望你成為第二個白求恩。」經過幾個月的相處,江一真相信柯棣華對中國人民抗日軍隊的忠誠和領導醫院的能力。

柯棣華臨戰受命,走馬上任了。這時,正值抗戰最殘酷,最艱難的歲月。柯棣華決心和共產黨八路軍一起並肩戰鬥。他在一次軍民誓師大會上,用漢語莊嚴宣誓道:「不管敵人『掃蕩』還是『蠶食』,搞『三光』政策還是搞可笑的『自首』方針,這都動搖不了我們的決心,我發誓和你們並肩戰鬥,直到打敗日本法西斯!」說著,他滿懷一腔義憤,高唱起他最喜愛的那支歌來: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把我們的血肉,

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

由於敵人頻繁「掃蕩」,柯棣華和同志們不得不一次次忍痛離開醫院駐地——唐縣葛公村。一次,行軍一夜,他寫了兩個小時教案,正要講課,敵人來了,只好再次轉移。身乏眼困,剛一打盹,便失足向山澗滑去,幸虧警衛員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低頭一看,雙膝和腕部已皮破血流,柯棣華微微一笑,又朝前走去。

一天,剛住進一個村子,敵人突然將他們包圍。當時警衛排只能掩護一部分老弱病殘和女同志轉移,江一真要柯棣華先走。柯棣華卻說:「我是院長,應當和你一起指揮部隊!」敵人的包圍圈越來越小,一些人負傷、犧牲了,柯棣華依然堅定自若,和江一真一起指揮部隊。幸好三分區一個團趕來救援,他們才脫離險境。可是敵人並不甘心,仍窮追不捨。當他們跑到大召村時,敵人的飛機又來了,一陣轟炸,又犧牲了許多人。面對敵機狂轟濫炸,柯棣華不躲不藏,跑來跑去搶救傷員。

一個多月來,醫院在唐縣、曲陽、廣靈、阜平四縣境內一面與敵周旋,一面堅持教學,終於贏來了1941年2月軍醫一、二、三期學員的畢業。即將分別的師生們依依難捨。學員們爭著要老師題詞。柯棣華想了想,工整地寫下4個漢字:抗戰必勝。

一次,日寇進山來「掃蕩」,醫院應該轉移,可是院長柯棣華去軍區參加緊急會議還沒有回來。醫院全體人員只好整裝出發。原來,柯棣華和警衛員趕回醫院的路上,在唐縣娘子神村見一個孕婦躺在炕上翻滾慘叫。

「大嫂!」柯棣華輕聲喊,「你怎麼啦?」

孕婦一驚,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是誰?」

「這是咱們國際和平醫院的柯院長。」警衛員趕忙介紹說。

「柯院長!」孕婦又驚又喜。

警衛員把柯棣華拉到一邊說:「院長,咱們可不能再拖了,是不是先將這位大嫂隱蔽起來,等我把你送回醫院,再帶醫生來接她?」

「來不及了。」柯棣華搖搖頭,「咱們得設法把大嫂帶走。」

「帶走?」警衛員驚訝了:「情況緊張咋帶?」

柯棣華語調平和地反問道:「小鬼,要是白求恩今天遇到這種情況,他會怎麼辦呢?快,快上山找人……」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槍聲,驚醒了孕婦。她面色煞白,著急地說:「柯院長,你走吧!」

「大嫂,別這樣說。」柯棣華安慰著她。

又是一陣槍聲,產婦急了,當下起來推著柯棣華:「柯院長,你快走吧,咱們能活一個算一個,你比我有用處!」

「大嫂,不用再說了,我是八路軍,不會離開你。」說著,柯棣華將她扶到門板做的擔架上,又餵了幾口水。

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傳來。警衛員領著六七個民兵和孕婦的丈夫趕回。

在轉移途中的一個臨時手術室里,柯棣華為孕婦接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嬰。隨著嬰兒第一聲啼哭,手術室內外的人全都笑了。一些人在喊:「這是一朵軍民友誼之花!」「這是一朵中印友誼之花!」

在敵後抗日根據地的艱苦歲月,柯棣華同衛生學校的女教師郭慶蘭由相識到相愛,終成眷屬。小郭送給他親手織的毛背心,他將臨離家時母親送給自己的銀杯回贈小郭。兩人相親相愛。可是有一件事,小郭為他非常擔心。就是和柯棣華相識不久,她發現他偷喝石榴皮水。再三追問,他才說自己在途經冀中時因吃了有絛蟲卵的豬肉,患了絛蟲病。喝石榴皮水是從老鄉那裡打聽到的偏方。當時,他倆定下君子協定:她替他保密,而他要聽她的話,保重身體。不料半年後絛蟲病發展成了癲癇病,柯棣華怕小郭和別人知道,每當感到病情快發作時,趕緊躲到無人的角落,等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折磨過去之後再回來。然而,這一秘密還是被她發現了。他求她保密,她卻不得不報告領導。從此,校長、政委、協理員只得限制柯棣華的工作時間,並把「嚴管」的任務交給了小郭。開始她信心挺足,不讓他隨便離開自己,以減輕他的工作量,有時甚至不惜假裝和他吵鬧。

可是,柯棣華卻有辦法對付她,讓她吵不起來。一天早上,衛生部來人,說中央分局有位叫任遠的幹部在「掃蕩」中右腳負傷,腫得發紅髮紫,衛生部的幾位醫生檢查後認為必須趕快截肢,不然生命萬難保住。游副部長想請柯棣華去看看,柯棣華把小郭叫到一邊,故意問道:「你說去不去?」她只得催促:「快去!快去!」

過了幾天,柯棣華回來了,小郭忙問:「那傷員的腳保住了嗎?」柯棣華說:「保住了。要不是你同意我去,那位幹部就殘廢了。看,這功勞應歸你!」

工作需要柯棣華,柯棣華渴望工作。他整天忙得不可開交。這天他剛給傷員做完手術,聽說有個傷員發脾氣,把飯碗也摔碎了,便急忙趕到病房。發怒的傷員是一位通信參謀,半年前在行唐戰鬥中負傷,昏迷了3天才清醒。當他得知一塊彈片嵌在自己腰部,神經受到損害,下肢可能癱瘓,竟失去了控制能力。沒想到,柯棣華卻笑容滿面地對他說:「我們哪位小同志惹你生氣了?我來替他向你做檢查,請你批評。」

聽到這麼誠懇的話語,傷員不由得慌了,連聲說:「不,是我的不對。」

柯棣華還是笑眯眯地說:「你心裡很煩,是不是?這心情我能體會出來,這不,前些天我被確診為癲癇。」

「你!有羊角風?」傷員驚訝起來。萬萬想不到,這位整天樂哈哈的院長竟會患有這種病。

柯棣華接著說:「我也煩過,後來想到一個人,心情就開朗了。那是1939年7月,我在延安八路軍醫院工作。一天,我和另外兩位大夫接到通知,去給一位中央領導看病。這位領導從馬上摔下來,把右臂摔斷了。當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滿臉淌汗,正伏案用左手拿筆批改文件。你知道嗎?骨折是非常痛的,當我們給他脫下衣服檢查,他的內衣早被鮮血染紅了,濕透了。想到他,我為自己病後產生的悲觀情緒羞愧極了……」

「他是誰?」

「周恩來——周副主席!」

傷員陷入沉思。好大一陣,柯棣華才說:「怎麼樣,吃點東西吧?」

「嗯!」傷員咬著嘴唇說。

柯棣華親自把飯菜端來,一口一口地喂他。

經過了幾天的充分準備,柯棣華為通信參謀做了第二次手術,取出壓迫馬尾神經的彈片。經過一段治療,傷情很快好轉,通信參謀終於重返前線。

艱苦的生活,超負荷的工作,長期的奔波勞累,使柯棣華的癲癇病發作得越來越頻繁,越來越沉重了……

1942年6月的一次大發作,把同志們搶救時給他墊在牙齒間的毛巾都咬破了。校長江一真來了,向他傳達了聶司令員的三點建議:一、到延安去休養一段時間;二、通過地下黨的關係到附近城市住院;三、到香港或印度去治療。

江一真走了,屋裡只剩下夫婦二人。小郭一邊替他擦拭已經流到面頰上的淚水,一邊用期待的目光望著他。柯棣華思索良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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