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艱難的轉折 27、巾幗不讓鬚眉

1934年10月的一天,王泉媛被一道緊急命令召回瑞金,當時她正在鄉下進行擴紅工作。回到瑞金後,她明顯感覺到氣氛有些異常,她的領導,少共中央的同志命令她只准帶上衣被、草鞋,其他物品統統扔掉,隨著代號為「紅星」的婦女工作團開拔,團長由董必武擔任。她和許多從中央蘇區出發的紅軍一樣,出了贛南,過了湘江,一直往北走,才知道中央紅軍已經被迫開始戰略轉移了。

隨紅一方面軍轉移的女幹部一共有30名,她們有的在中央政府或者軍隊中擔任職務,有的是經過挑選的婦女骨幹。王泉媛在參加紅軍前,就是吉安縣委的婦女部長,加入紅軍後,被派往瑞金馬列主義大學學文化(當時她還不識字)。學習結束,被分配在少共中央工作。——30名長征女戰士,除了蔡暢、康克清、劉英等6人外,其餘的24人都安排在婦女工作團。她們主要是沿途宣傳共產黨和紅軍的政策,籌糧籌款,僱人抬擔架,照顧傷員等。除了這些女幹部,還有一些負責護理工作的婦女。

女作家丁玲認為長征中的女人最為艱難。她並沒有參加長征,但是她是第一個到達延安的文藝界名人,也是最典型的延安文人。丁玲是有著火一般熱情的新女性,桀驁不馴。她認為參加長征的女性,都是賢惠的女子,也是一群能吃苦耐勞的女子,不然就不可能長征二萬五千里,從江西一直走到延安。

博古的夫人劉群先回憶長征往事時說,行軍非常難,她的雙腳疼得很厲害,不得不每天用熱水洗腳。其實每天超強度行軍,用熱水洗腳也無濟於事。婦女也得和男同志承受同樣的疲憊和病痛,甚至因為女性的生理特徵,需要比男性更具備忍耐性。有的女同志是小腳,不便行走,走路爬山卻從不落後。另外比較麻煩的一點,就是來月經,往往找不到一張紙、一塊破布,只能任憑經血從褲管往下流。過度的緊張疲勞,加上飢餓、寒冷、潮濕,許多婦女閉了經,特別是翻過雪山後,有的人再也沒來過月經,也就不可能生小孩了。

長征剛開始時,因為組織比較混亂,她們得不到足夠的食物。男女同志還為了食物發生了爭吵。只好把婦女單獨編隊,劉群先當隊長,李伯釗(楊尚昆的夫人)負責糧食補給,情況比先前好了許多。但是挨餓是很常見的事情。在四川兩河口的時候,一些婦女被留下來負責收容工作,只是因為路邊寫著一個通知,說後面還有軍隊,讓她們留下來負責聯繫。她們只好停留在兩河口等待,一等就是兩三個月,早斷了糧,每天靠著野菜充饑。一天王泉媛和另外一個女同志去買糧食,走了30多里地,一粒糧也沒買到,只好吃老百姓栽種的用來餵豬的筆桿草,才不至於昏倒。她們吃過豬草之後,還在比較顯眼的地方放上了一塊銀元。

紅軍女戰士整日整夜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走,覺得總看不到盡頭,不知道前路有多遠。入貴州時,霧雨蒙蒙而寒冷;到了雲南、四川,太陽又每天暴晒,炎熱不堪;進入雪山,卻冷得能把人凍成冰柱。危秀英個頭矮小,她說,長征對婦女來說要艱難得多,每天都困難重重,每天的日子都不好過。

只有朱德總司令的夫人康克清是個例外,她認為長征比較輕鬆。至1935年,她和朱德結婚已差不多7年了。她嫁給朱德的時候才17歲(朱德43歲),一個字也不認識。1933年康克清從紅軍學校和紅軍大學畢業。國民黨軍隊對紅軍的前四次「圍剿」,康克清幾乎每次戰鬥都參加了。因為長期的戰爭,她成為了優秀的射擊手。紅軍在井岡山時期,就有一個規定,夫妻雙方只能在星期六晚上見面,遇到丈夫或者妻子有病,需要對方照顧才可以打破規矩。長征中也是如此。但是朱德和康克清卻是例外中的例外。長征時他們幾乎沒有一天是分開的,因為康克清能打仗,她不僅背著手槍(她配有兩支手槍和一支毛瑟槍)、皮包、軍用地圖和糧食,而且背著自己的包袱和毯子,還常常幫助勞累的戰士扛上三四支步槍。有一次,戰士瞧見她在一個河岸邊,伏在自己的腿上擬寫直屬部隊渡河程序的命令。她本來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婦女,在短短几年時間內,文化程度和軍事技能都達到了令人吃驚的程度。康克清曾經對採訪延安的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他寫了《紅星照耀中國》)說過,長征「就像每天出去散散步一樣」。她確實很能走路和騎馬,總是在隊伍的最前面,比許多男同志都能吃苦耐勞。

儘管如此多的困難,中央紅軍的30名婦女,除了甘棠、李桂英和謝小梅中途留下參加地方工作外,其餘27名都安全到達陝北,沒有一個掉隊。

很多人以為,這些婦女同志是勞苦慣了的,所以能夠安全地走到延安。其實並非如此,雖然她們中許多人習慣勞作,但是其中也有出身富裕家庭、享受過小姐生活的人,也有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生和出國留過學的學生,也有早就享有聲譽的政治活動者。

這裡,不得不提到鄧穎超,周恩來的夫人。1915年,鄧穎超考入天津第一女子師範學校,她相貌並不出眾,卻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她熱衷政治活動,善於演講。1919年,天津幾所女校成立了女界愛國同志會,15歲的鄧穎超被推選為講演隊長。她的演講熱情奔放,慷慨激昂,極具鼓動性。也就是這一年,五四愛國運動使得她和周恩來認識了,他們都是愛國進步的學生代表,一起組織了一個學生團體「覺悟社」。到了大革命時期,周恩來在廣東擔任國民政府的一些職務,包括大家熟悉的黃埔軍校政治部主任。鄧穎超那段時期也在國民政府任職,擔任中央婦女部的部長,中央監查委員,中央執委候補委員,廣東不少人稱鄧穎超為演說家。

她和周恩來是自由戀愛而結婚,有著共同的信念和目標,感情融洽。在遇到周恩來之前,她是討厭婚姻的,覺得在那個年代,一個婦女結了婚,一生就完了。後來的情況證明,鄧穎超選擇了革命的伴侶。她回憶,晚年周恩來一次給小輩講自己的戀愛故事時說到,就是看見鄧穎超能堅持革命才和她結婚的。鄧穎超也是看中了周恩來這一點。——長征中許多領導人和他們的妻子,像張聞天和劉英、李富春和蔡暢、李維漢和金維映、楊尚昆和李伯釗——都是這樣的結合。

鄧穎超長征前就患有嚴重的肺病。過草地的時候掉進了沼澤地,被人救起後,第二天發起高燒,連續七天七夜粒米未進,周圍的同志都認為她不行了,可是她還是奇蹟般地活了下來。她和周恩來一樣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在她病稍好些不久,周恩來又得了肝病,差點因為肝膿腫死掉。鄧穎超被擔架抬著過草地上的一條河流,河水有三尺深,部隊因而滯留在河邊按順序渡過。有不少的中下級軍官去看她,她不停地喘息,卻依然關心地問圍著她的軍官:「河水深到什麼程度?」還囑咐大家要牽著手過去才好,不要沾濕了衣服,這是過草地最後的困難了。在場的戰士們無不為之動容。

蔡暢是湖南人,也受過相當高的教育,曾經留學法國。她的哥哥蔡和森,與毛澤東是長沙第一師範學校的同班同學,五四時期,他們發起了湖南人赴法勤工儉學的活動。她的嫂子向警予,也是很出名的革命者。蔡暢和蔡和森1919年前往巴黎,他們的母親,一個50多歲的小腳老太,毅然陪著一雙兒女漂洋過海。在法國,蔡暢認識了李富春,他們結了婚。在中國,很難找到比蔡暢全家更為革命的家庭了。紅軍中的人都親切地喊蔡暢「大姐」。她穿著軍裝麻鞋,佩著手槍,站在隊伍中,不熟悉她容貌的人,根本就看不出來她是女子。她的法文很好,會唱《馬賽曲》,戰士們一找到機會,就請求她唱這支歌。她的歌聲慷慨激昂,戰士們長途跋涉,饑寒交迫,聽到她的歌聲,減輕了不少的疲勞和寂寞。蔡暢講的故事和笑話,康克清稱之為他們的「精神糧食」。用樂觀的精神鼓舞人,這也是紅軍政治工作的一大特點。

比蔡暢更善於做文藝宣傳的是「紅色戲劇家」李伯釗,她畢業於莫斯科中山大學,長得很漂亮,氣質優雅。長征路上,她總在隊伍中奔前跑後,做宣傳鼓動工作。紅軍宿營時,她又和許多女同志到駐地群眾中作調查,慰問傷員,分配沒收來的物資。休息的時間,她常常會自己編節目,組織演出,把氣氛搞得十分活躍。她的丈夫楊尚昆說:「作為一名紅色文藝戰士,只要革命需要,她什麼都干。」無論是在湘江畔,在老山界,在大渡河,都能聽到她的歌聲,有時她會歡快地跳起蘇聯水兵舞,姿態讓大家著迷。

紅二十五軍比中央紅軍晚一個月開始長征,他們從鄂豫皖根據地出發,隨行有7名女護士。她們為了不掉隊,夜間行軍時,用裹腿布結成一條長繩拉著前進。政治部的同志幾次勸她們留下,都沒有成功。她們一路護理傷員,做宣傳工作,她們是各路長征隊伍里最早到達陝北的。

紅四方面軍里的婦女數量,遠遠超過了人們的想像。不是幾個或者幾十個,而是2000多人的婦女獨立師。1933年3月,這支娘子軍的前身——四川通江婦女獨立營成立,隸屬於紅四方面軍,最初約300多人。婦女獨立師有兩個團,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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