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破妄篇 第79回 佛前無異法,世間百態禪

風君子語氣明顯低沉:「沒有,誰都沒有犯任何錯!我今天說的已經夠多了……這些話,你以後千萬不要再跟我提起,我不想再說!……今天主要是指點你破妄,關於破妄之道,我已經說的很多了,你還想知道什麼?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走了。」

「別著急走,不問就不問。關於破妄,你還能多說一點嗎?我隱隱約約覺得我快領悟到了。」

風君子:「你快領悟了?沒聽說有人這麼快的!我想當初也是回頭才明白的。這樣吧,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自己想一想。」

「什麼問題,你問吧。」

風君子:「蕪城的修行道場,正一門與齊雲觀,廣教寺與葛舉吉贊活佛的事情,你也應該聽說過,你說給我聽聽。」

沒想到他問我的會是這種問題。關於齊雲觀的事情早有傳說,就是當年曾有紅衛兵衝進齊雲觀,拆毀了道觀,還將三清祖師像丟下了山崖。十年前政府重修齊雲觀,失蹤的道士一夜之間全部回來了。這些故事風君子應該知道,我還是又講了一遍。

聽完之後他問我:「齊雲觀的道士是正一門弟子,大多有神通。想當年有人毀壞道觀,守正真人為什麼會下令避走而不出手相抗?」

回答這個問題太難了!齊雲觀的道士如果真地敢出手對抗紅衛兵的話,恐怕會引起大亂,到時候大軍開進齊雲山都說不定,那可不是修真門派所能抵擋的。再說修行界有規矩,不能對普通人用神通。我正在考慮怎麼回答,風君子卻沒等我回答,而是接著說道:「十年後,正一門還是正一門,齊雲觀還是齊雲觀。是正一門變了嗎?不是,變的是世事人情。……這個問題暫且不論,你再說說活佛和廣教寺吧。」

活佛的故事不是傳說,可以說大多數蕪城人都知道。二十年前他老人家在川西的寺廟被毀,獨自雲遊來到蕪城廣教寺。想當年廣教寺最蕭條的時候,只有他這麼一位僧人。尚雲飛從小能和活佛結緣,也算是世事難料。廣教寺這一段經歷我也簡單的講了幾句。

我講完之後風君子沉吟道:「當初廣教寺只有四面寒牆,兩座殘塔,一位孤僧。而如今的廣教寺香火興旺,老活佛高高在上!是活佛變了嗎?不是,活佛還是活佛。……世事如妄,天道恆常。這破妄之法,我已經說的差不多了,沒法再說了。……石野,你也別急,過兩天九林禪院的法源方丈就要開壇講經了。我和法澄有個約定,你在九林禪院聽到的東西,要一字不差的轉述給我。當你聽經的日子,夜裡我們就在狀元橋相見吧。」

……

第二天,阿秀仍然沒有來上課。

第三天,阿秀還是沒有來上課。上午我聽柳老師告訴我,阿秀的表姐幫她請了假,說是外地的父親生病了,要她回去看看,不知多久才能回來。阿秀外地的父親?紫英姐明顯是在撒謊!我怎麼還沒聽說呢?

中午我急急忙忙趕到麵館,想問紫英姐到底怎麼回事。紫英姐見到我,急忙把我拉到後廚:「小野,昨天晚上,阿秀出事了!」

「怎麼回事?阿秀出什麼事了?危險嗎?」我本能的想到上次在齊雲觀的事情,難道阿秀又闖禍了嗎?

紫英姐的神色並不是很著急,只是有些擔憂:「危險倒是不危險,只是要吃幾天苦頭了!昨天晚上有人到我家,把她帶走了。」

「什麼人?能把阿秀帶走?阿秀就跟他走?你也沒攔著!」

紫英姐苦笑:「這個人我們誰也不敢攔!你猜他是誰——是風君子!他來的時候似乎有點不高興,手上還拎著東西,看見這東西,我和阿秀都沒敢多說話。」

「什麼東西?」

紫英姐:「是黑如意。」

我聞言也只有苦笑。黑如意在風君子手中,本來只有我知道。可是上次在山神廟風君子背誦「化形篇」,手裡就拿著黑如意,當時紫英姐和咻咻都應該看見了。可是她們很乖巧,很自覺地保守了這個秘密。風君子上次說阿秀對我的那種行為在人世間是不允許的,看樣子終究還是沒忍住要懲戒她一番。

風君子雖然不讓我叫他師父,可不自覺中還是把我當成門下弟子。在修行界中,阿秀對我的做為,是師門大忌,他這個當師父的不能不管,所以還是管了。明知道風君子不會把阿秀怎麼樣,可我還是有點擔心地問紫英姐:「風君子有沒有說要把阿秀帶到什麼地方去?什麼時候放她回來?」

紫英姐:「他不說我也能猜到,誰能管得住阿秀?他肯定是把她送到昭亭山綠雪那兒去了,把她困在神木林中。阿秀什麼時候能回來,恐怕要看你了。」

「看我?」

紫英姐低下頭,期期艾艾的說道:「風君子臨走的時候警告我,在沒有見到柳依依之前,不許我碰你……」她說話的時候有幾分羞澀,還有幾分委屈。

風君子做的這件事情,我多多少少能夠猜出他的用意。要想見到柳依依,要等到我破妄之後。這裡面還有一層意思,他那天晚上特意叮囑我不可以辜負柳依依一片情意,看樣子是有意撮合柳依依和我。這個風君子管的有點太寬了,難道他還想包辦婚姻不成?

我算是明白了,他是希望看見自己的兩個門下弟子能夠在一起。阿秀先插手「下藥迷奸」了我。風君子當然不高興,他是替柳依依出氣。還好,他沒有干涉我在人世間其它事情,我也只能隨他去了。要想他把阿秀放了,只有先等我把柳依依接出來。雖然風君子嘴上說不急著等我破妄,可實際上是在扣人質催我。風君子這麼做事有點賭氣了。他自己說的不錯,他是二流的性情。

「紫英姐,你也知道綠雪嗎?你見過她?」我一直懷疑在昭亭山上讓風君子「失身」的女子就是綠雪。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搞清楚,現在紫英姐提到綠雪,我也想問一問。

紫英姐:「我當然見過她,我當年在飛盡峰修行,她在昭亭山已經修行了一千多年了。三百年前我們就認識了。最近聽說她經常和風君子見面,要想管得住阿秀風君子恐怕只有找她了。」

這一段時間見不到阿秀也好,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和她相處。還是暫時不要想了,馬上就要去九林禪院聽《金剛經》了。也不知道風君子和法澄在搞什麼鬼。

……

法澄和尚親自送來了文牒票引,這相當於出入九林禪院講經堂的證件。上次活佛請我去廣教寺,我和尚雲飛被旅遊局的臨時工攔在大門外要收票,天下修行人都看在眼裡,鬧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九林禪院顯然也知道了這個笑話,所以這一次提前把出入證送過來了。法澄把東西送到了麵館,當時我不在,他留給了紫英姐,交代她一定要交給我。

看著這出入證我突然想起了關於這個法澄和尚的故事。每個地方都有一些神神怪怪的市井傳說,我小時候就聽大人說過這麼一個故事:有個老太太,跑到糧站去買米買油。糧站的工作人員問她買多少斤米?老太太說秤她多少斤就買多少斤。結果老太太上秤一站,分量是二百多斤,糧站就賣給她這麼多米。買完米又問她買多少斤油?老太太還是說秤她多少斤就買多少斤,上秤一站,這次變成了五斤重,就買了五斤油。

我小時候以為是大人說著玩的,後來紫英姐告訴我確有其事,而這個老太太就是法澄。當然幾十年的市井流傳,故事變了樣子,小和尚在人們嘴裡說成了老太太。為什麼說是小和尚呢?因為那時候法澄的年紀還小,跟著師兄到集市上買米買面,有人逗他小和尚要買多少米多少面?小和尚回答:「你秤我多少我就買多少!」結果就留下了這麼個故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時法澄的大師兄法海尚未閉關入定,至少應該在六十多年前。

前文提到,在文革期間,蕪城的修行道場比如廣教寺和齊雲觀都收到了很大衝擊,然而九林禪院卻是個例外。原因嘛,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一個人——九林禪院的前任方丈法泠大師。五十九年前,九林禪院法海禪師閉關入定修行,一坐就是幾十年,當時將方丈之位傳給了二師弟法泠。這法泠禪師有悲天憫人的胸懷,然而卻性如烈火,不太像一個出家人。

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倭寇入侵,抗日戰爭全面打響,蕪城一帶百姓流離。法泠和尚見國難當頭,不願在寺中枯守佛座,參加了當時的地下抗日組織。九林禪院也因此成為了當時蕪城抗日武裝的一個秘密據點,借著寺廟的掩護,來往十分隱蔽。當時蕪城地下黨的領導人高飛盡也曾在九林禪院避難,與法泠是親密戰友。

後來,法泠將方丈之位傳給了師弟法源,自己蓄髮還俗拿起戰桿參加了抗日武裝隊伍。再後來法泠和尚戰死沙場,以身報國難。解放後法泠被追認為革命烈士,烈士陵園中也有他的照片和介紹,當然名字不是法泠,而是他的俗家姓名王金泠。我們學校清明節的時候組織到烈士陵園祭奠,還給王金泠獻過花圈。

法泠的故事蕪城老一輩人幾乎人人皆知,他的生死之交戰友高飛盡後來成了戰鬥英雄,再後來成了蕪城第一位地委專員和市委書記。十年動亂的時候,也有一小撮人企圖跑到九林禪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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