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振旗鼓:商人的陷阱 第十七節

山路上,一輛馬車載著太春和許路得不緊不慢地走著,這山路十分兇險,一邊是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一側是萬丈深淵,馬蹄踏在山石路上發出「格拉格拉」的聲音,在幽深的山間顯得分外響亮。

路得坐在車轅子上趕著車,和太春拉著家常:「都說是打仗打仗的,其實哪有那麼多打仗的事,那是人們傳來傳去的把事情給傳大了。三年了我只一次親眼看到一支義軍從這裡經過,人長的什麼樣還沒看清楚呢,都是外邊傳得懸。許掌柜,您到雲台來就來對了,這會兒大黃的價正低呢。連往常的七成價都要不上。」

太春:「啊,我知道。」

路得:「許大哥,那歸化城是座什麼樣的城市啊?」

太春:「啊,這可是怎麼說呢,也就是一座普通的城市。」

路得好奇地:「有城牆嗎?」

太春:「看你說的,既然是一座城市怎麼會沒有城牆呢?有,什麼都有,凡是這裡的城市有的歸化城也都有。」

路得:「我可想到那邊看看呢。前幾年我們雲台山有一個葯農到了那邊做生意,據說掙了大錢。」

太春:「這還不容易?你要想去我走的時候你跟著我就是了。只是不知道到時候路上是不是太平。」

許路得:「俗話說得好,雲彩再密也不能把天全遮黑了。仗是在打,可它總也會有個縫。其實不管是官兵還是義軍都有他們到不了的地方。水路不好走完全可以走旱路嗎,這大山裡的路徑多得很,從哪條路都可以走出去的。」

太春:「你是說有旱路可以出去?」

路得:「有。」

路得:「這幾年這裡的大黃便宜透了!簡直就是白給。有腦筋的人就應該趁這個機會做生意。越是看著沒生意做的地方越是有錢好賺呢。」

路得的見解讓太春感到意外:「哦,我看你生意經念得不錯呀,頭腦倒是滿清爽的。」

「您快別誇我了。」路得笑了:「說來說去還是許掌柜您的頭腦清爽,我只不過是在說說而已,您看您已經在這樣做了。」

太春:「說和做只不過一步之遙,生意上的事請只怕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的。」路得:「許掌柜說得好。」

太春:「路得兄弟,你要是不嫌棄我三義泰的字型大小小,往後就給我干吧,別種地了,你專管就地替三義泰收藥材。」

路得高興地:「那好哇。往後你就不用這麼辛苦地往雲台山跑了,這邊的事我給你操持,萬無一失!」

太春興奮地:「好,就這麼說定了!」

山裡的天氣就是古怪,剛才還晴空萬里呢,一陣風刮過去也不知從哪就來了一片雲彩,轉眼間就下起雨來了。只一會兒功夫道路便泥濘得不好走了。偏偏馬車又陷在爛泥里,任憑許路得怎麼吆趕,駕車的轅馬拼力掙扎了好一陣,那車軲轆就是拉不上來。太春和路得只好脫了鞋襪赤腳下到泥水裡,路得在前面趕,太春在後面推,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那馬車總算拽了出來。

就在許太春和許路得在雲台山的山道上趕馬拉車的時候,在歸化城俄國商人伊萬的洋行里,張友和與伊萬正在談一樁生意。倆人坐在西式的圓桌旁,桌子上攤開著一本賬簿,旁邊是一個小巧的手提箱。

張友和從提箱上取下算盤,噼里啪啦地算了一氣後看著對方說:「伊萬先生,您這筆賬總共是三千三百五十二兩銀子。」

伊萬擰著眉毛想來想:「怎麼會這麼多?」

張友和噼里啪啦又打了一遍算盤:「不錯,您這筆賬是三千三百五十二兩銀子。不信您可以自己打一遍。」

張友和說著把算盤往伊萬跟前推推。

伊萬說:「張,我不是說你的算盤打錯了,我是說貨價太高了!」

張友和笑笑:「貨價是隨行就市,您也知道我國南方正在打仗,交通阻隔,雲台山的大黃運不出來。所以大黃的價碼自然就高了一點兒。」

伊萬:「可是你要明白,我們的訂貨合同是在南方打仗之前就已經簽訂了的!」

張友和:「關於這一點合同上寫得的很明確,一旦供貨因為意外事件而被影響,貨價就以市場時價為準。」

伊萬不滿地:「哼!隨便你吧,怎麼結都可以。」

張友和拿毛筆在賬簿上寫著:「對不起了,伊萬先生。」

「用不著道歉,」伊萬說:「張,你等著瞧,往後托博爾斯克公司不再會和你們萬裕長商號打交道了。我們會從別人的手裡搞到我們所需要的貨的,大黃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對伊萬的話張友和不做任何反應,他平靜地把賬簿合上,將毛筆插入箱子上的一個筆筒。然後將箱蓋合上。

張友和:「伊萬先生,您不要生我的氣。我也是臨時被文大掌柜支來收賬的,您知道我的位置是在錢莊。所以請您原諒,我沒權力改變貨價。無論是提高還是降低貨價我都沒有權力。」

伊萬:「我懂,這是萬裕長曆來的做法,文全葆是一個很狡猾的人。」

「那麼,再見!」

張友和哈哈笑著,和伊萬告別了。

回到萬裕長後,張友和向文全葆彙報了剛才會見伊萬的經過。

文全葆很滿意地說:「很好。我就知道這樣的事只有你張友和才能辦得妥帖。」

張友和謙恭地:「文大掌柜過獎了,本來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文全葆認真地:「咋能這樣說話,三千多兩銀子的賬不是一筆小數目。再說我也曾派過別人去辦理,不是都沒有辦好嗎?」

張友和:「謝文大掌柜誇獎,今後我一定勤勉做事,不辜負大掌柜的栽培。大掌柜,錢莊那邊我還忙著,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轉眼間玉蓮已經出了月子。黃羊媳婦在這裡已經忙乎了整整一個月了,玉蓮很是不忍,她對黃羊媳婦說我已經出月子了,你也是有家的人,趕緊回去吧。玉蓮攆了她幾回後,黃羊媳婦將該洗的洗了,該涮的涮了,然後又千叮嚀萬囑咐地說:「玉蓮你日子還淺著呢,千萬要記住生的、硬的東西不能吃,涼的、重的營生不能幹,……」

在玉蓮的再三督促下黃羊媳婦這才離開了太春的家。

玉蓮淚眼婆娑地站在門口,望著黃羊媳婦漸漸遠去的身影,想著她剛才最後的那句話,心裡莫名地感到了一陣孤單和凄涼。

眼看著到了交貨的日子,可是仍然沒有太春的一點消息,伊萬已經是第三次來三義泰催貨了。

黃羊陪著小心說:「伊萬先生,實在對不住,實話說我們比你還急,您還得耐心再等幾天。」

路先生也說:「只要大黃一到,我們立刻到府上告知。」

伊萬的臉上很不好看,他冷冷地說:「再見。」說著便離開了三義泰。

這時,張友和走進來,問道:「伊萬又來催貨了?」

黃羊發愁地:「可不是。眼看著規定交貨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太春哥那邊一點消息也沒有,真是急死人了!友和哥,這事該咋辦?」

張友和:「我也沒辦法。當初太春去雲台山進大黃,你們沒有一個人跟我說,我要是知道,是絕對不會讓他去的。這倒好,一去兩個多月了,貨沒回來不說,人也沒有消息,你說這要是萬一出點什麼事情可該咋辦?!」

「是啊!正因為著急我才找你討主意啊。」

「黃羊你現在知道來問我了,可當初呢,當初你們不和我打招呼?」

黃羊坐在那裡只是不說話。

路先生勸道:「張掌柜,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屋裡吧。」

說著,路先生把張友和讓進了賬房,並對黃羊使個眼色。於是黃羊也跟了進來。

路先生給斟了兩杯茶放在張友和跟黃羊的面前。

張友和說:「想當初接這筆生意的時候就不該瞞著我,要是跟我商量我是肯定不會同意的。這明擺著嗎,誰都知道長江以南戰火連天、道路阻隔,你就是收了大黃也根本運不出來。」

黃羊急得在地上走了幾個來回,他停下站在張友和面前:「太春哥他也是為了三義泰的生意。」

「哪個掌柜不是為了掙錢?」張友和抱怨道:「自己冒險不說,字型大小跟著他也得受連累。你看著吧,如果合同到期我們不能按時交貨,還不得給人家伊萬賠償呢!」

「話不能這麼說,咱三義泰沒什麼好出路,在歸化商界要想站住腳咱憑什麼?」黃羊說:「太春哥說得對,就得吃別人不願意吃的苦,受別人受不了的罪,冒別人不敢冒的危險。話說回來,現在還沒到最壞的時候,太春哥要是把買賣做成了呢?」

張友和:「行了,咱也別在這兒爭論了,再咋爭也沒用。燒高香盼著太春能平平安安地回來。賺不賺錢都是小事,人能活著回來就是咱們三義泰的福氣了。」

路先生:「這些日子把雲掌柜急得直上火,張掌柜您快給拿個主意吧。」

張友和:「我能有什麼辦法,整整五萬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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