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振旗鼓:商人的陷阱 第九節

又是一個激動人心的夜晚,即將開張的三義泰的大屋子裡,太春和黃羊蹲在那盤大石磨上啃焙子,他們面前的磨盤上擱著兩碗白開水。歸化城的焙子好吃不貴,是窮人的好乾糧,那白焙子一個足有一寸厚,外面焦脆裡面暄軟吃起來一股香噴噴的面香味兒;油焙子用胡麻油起酥,金黃金黃的,老遠就聞到那股油香味兒,煞是饞人,價錢上要比白焙子稍貴些。太春和黃羊捨不得吃油焙子,買了一摞白焙子照樣吃得香甜。

黃羊一邊吃一邊憤憤地罵道:「他媽的,眼睜睜地就被人耍了。」

太春息事寧人地:「算了,友和哥也不是外人,他升遷對咱沒壞處。」

黃羊:「要是別的人老子非得跟他打一架不可。」

太春道:「那文全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通過這事我倒是看出來了,友和哥這個人心思夠用不可小瞧,你想想看,文全葆、李泰掌柜,哪個不是商場上的老手?還不是輕易地讓友和哥給耍了?」

黃羊瓮聲瓮氣地:「要不就說這個人厲害呢!哥,要我說咱兩個對他還得多個心眼,別到時候把咱也耍了。」

「那倒不會,咋說我們三個也是磕過頭的拜把子弟兄。」太春肯定地說:「黃羊,吃好了沒有?別瞎思謀了,吃飽了就起來幹活兒吧,別操那麼多心,把咱自己的買賣做紅火了才是正事!」

黃羊把最後一口焙子咽下去後端起碗來喝了半碗水,然後操起撬棍與太春合力移動著磨盤。

經過幾天的準備,一切事情都安頓妥當了,只要把三義泰的牌匾掛出去,這買賣就算開張了!這天早上,黃羊和太春站在門外一人一個繩子頭,兩人正在張羅著把三義泰的牌匾吊上房檐。店鋪內,太春請來的大賬房路先生也是一臉喜氣,此刻手裡攥一把雞毛撣子在撣著桌子椅子上的灰塵。

太春今天特意換了一件簇新的青色長袍,頭戴一頂瓜殼小帽,臉也颳得凈光光的,大辮子油光錚亮,人顯得精神了許多。黃羊也是換了一身衣裳,他說自己穿不慣長袍,說那東西拖泥帶水地干起活兒來不利索,太春也不勉強他,於是黃羊還是短打扮,不過衣裳倒是新的。

太春正拽著繩子,猛然覺得手裡一輕,扭頭看時發現是一個年輕後生在幫自己拉住了繩子。再仔細一看,太春大喜過望:「赫連!你咋來了?」

赫連笑道:「我聽說三義泰要重新開張了,所以就自己跑來了。還說呢,三義泰重新開張也不叫我。」太春抱歉地:「這不是沒來得及么,哪兒能忘記你呢。」

黃羊搬來一個梯子,赫連緊走幾步從黃羊手裡接過梯子。赫連將梯子擺好,飛快登了上去。

黃羊:「你慢一點……,這是誰啊?」

太春:「你沒認出來呀?」

赫連轉過臉:「是我,赫連!」

黃羊:「哈哈!你這小子,你長得是貓耳朵呀,老遠就聽到動靜了!」

赫連在梯子上固定好牌匾,麻利地從梯子上下來,對太春說:「妥當了,許大掌柜。」

太春高興地說:「好!赫連,原先我還覺著缺點什麼,你這一來,齊了!」

三義泰的招牌在薩拉齊被迫摘下來,竟然在歸化城的街頭又亮了出來,店面一溜六間,迎著街,十分敞亮。

這時,前來賀喜的客人們也陸陸續續地到了,最先到的是卜泰、娜燁和沙格德爾王爺,緊接著萬裕長的文全葆、天義德的李泰,張友和到底是精明人,竟然把大盛魁的古海大掌柜也請到了。

看看到時候了,太春大聲吩咐道:「赫連,放鞭炮!」

赫連是個機靈的小夥子,早把鞭炮掛在了一根竹竿上,太春的話音剛落,那邊就噼里啪啦地響了起來。前來賀喜的人們紛紛抱拳向太春祝賀:「恭喜!……恭喜!」

太春抱拳還禮:「謝謝!謝謝各位掌柜!辛苦了!」

太春向卜泰介紹道:「卜老爺,這是我們請的大賬房路先生。」

卜泰一把攥住路先生的手,誠摯道:「路先生,往後你要多多操心了。」

路先生是個老實人,他說:「請東家放心,我自當勉力做事。」

赫連過來自我介紹說:「卜老爺,我叫赫連,過去在薩拉齊的時候就跟著許大掌柜了。」

卜泰:「好!後生,算你有眼光,跟著許掌柜錯不了!」

太春又來到大盛魁古大掌柜跟前:「古大掌柜,客套話就不多說了,三義泰以後還得仰仗您的扶持呢。」

古海客氣地應道:「好說好說。」

太春見娜燁遠遠地站在後面含笑望著他,就走過去:「大格格,三義泰能有今天格格功不可沒,謝謝你了。」

娜燁笑道:「許大掌柜,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收拾得好精神啊,顯得越發英俊了呢!」

太春壓低聲音道:「格格,今天這日子,你可不許取笑我。」

娜燁依然笑道:「我說的是真話呢!」

這時,黃羊大聲喊道:「哥,客人到得差不多了,我看該入席了!」

太春應道:「好,我這就來。格格,你這裡容太春以後再謝吧!」說完,快步向黃羊那邊走去。

娜燁望著太春的背影,嘆了口氣:「冤家,我幫你難道是為了要你謝我嗎?」

且說太春正在忙著招呼客人,一個衣冠不整的男人走到太春跟前:「大掌柜,我是不請自到啊,你還記得我嗎?」

太春打量著眼前的人,大聲道:「是錢福常老兄!哎呀,真是貴客臨門!」

錢福常說:「我說過您是大福大貴之人嗎,咋樣,如今應驗了吧?」

太春:「應驗了,應驗了!往後我做什麼事都得先請錢先生算算。錢先生,走,一同去吃個便飯,你不會不肯賞光吧?」

錢福常:「既然你誠心請我,哪有見飯不吃的道理?走!」

開張儀式之後三義泰請前來賀喜的客人到大觀園吃飯,筵席一直進行到夜裡。

三義泰正式開張了。

三義泰後院的榨油作坊里,兩盤大磨轉動著,發出轟轟隆隆的巨大響聲。油坊裡面很熱,窗戶上嚴嚴實實地擋了破棉被,一盤老土炕燒得滾燙,據說屋子裡必須很熱很熱,否則不出油。一盞麻油燈擱在牆上的洞洞里,發出微弱的光亮。地上,一頭被蒙著眼的小毛驢繞著磨道一圈一圈地走著,細碎的蹄聲踢踢踏踏地不絕於耳,黑糊糊的油坊顯得有了些許生氣。

光著膀子的赫連揮動胳臂掄著鎚子在費力地砸著油槽子里的油楔,油楔嘎吱嘎吱地響著,閃亮的胡油從石盤下流淌出來。

太春走進來伸出一根指頭沾一點油在舌頭上舔舔,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

赫連滿頭是汗地問道:「許掌柜,怎麼樣?」

太春讚許道:「好!好胡油!還是咱薩拉齊時候的那股味道。」

赫連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許掌柜,赫連榨出的油你就一百個放心吧!」

「這是誰在這裡吹牛呢?」

張友和人未出現聲音先到了。

赫連喚道:「張掌柜到了!」

太春:「友和哥,你嘗嘗咱這油。」

張友和拿指頭沾一點在舌尖上舔舔:「嗯,不錯。還是那味道。」

太春:「山東那家老相與一下就要了兩萬斤!就是不吃不喝連明晝夜咱也給人家榨不出來。」

張友和:「那就再加他兩盤油榨。」

太春:「我正想和哥哥商量呢,有你這句話我們就幹了。」

張友和說:「放心大膽地干吧,做買賣講究把握商機,沒有機會的時候你不能蠻幹,機會來了你又不能猶豫。就像老虎撲食,一下撲過去。牢牢地抓住!」

太春:「好,我就照友和哥哥說的去辦。」

二人說著話離開了油坊,向賬房走去。

太春:「照這個勢頭,咱三義泰用不了兩年就能夠在歸化打出個局面。」

張友和:「太春,你聽著,大盛魁那邊還要多聯絡,一定要貼緊這個老龍頭。能爭取到與大盛魁做相與,那就好做買賣了。」

太春:「慢慢來吧。」

張友和話鋒一轉:「哥告訴你個好事情,文全葆答應在萬金賬上給我記大功一次。並以此為依據破格提升身股,將身股升至三厘六。就等著年底時在財東會議上通過了。」

太春:「那好哇!哥哥終於熬出來了。你別說這個文全葆還真的是夠意思。」

「他?哼,要不是我幫了他的大忙他還想當通司商會副會長?就怕是早就被李泰掌柜踩成臭狗屎了!」張友和說:「再說了他文全葆也不敢不答應我,我的手裡抓著他的小辮子呢。有這個小辮子在我手裡,以後我想咋用就咋用!」

這時,黃羊進來了,他淡淡地跟張友和打了個招呼:「友和哥哥來了」,然後揭開水缸拿瓢舀了半瓢水咕嘟咕嘟喝了一氣。

張友和說:「黃羊,這兒有茶。」

黃羊頭也沒抬地說:「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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