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雷子:齜牙的嬰兒

我的一顆心也跟著海波哥、大鳥一起,提到了嗓子眼上。偷偷地瞄了眼身邊的四哥和啞巴,他倆眼神中也滿是緊張。死老頭把身子靠著我貼緊了些,我以為他又要說些什麼,可死老頭什麼都沒說,應該也只是有點兒緊張罷了。

海波哥和大鳥爬得並不快,因為一路上都盡量摸著草比較密的草叢前進。到距離下面的村莊還有一兩百米的時候,兩人停了下來,應該是在商量著什麼吧。交談了大概幾分鐘,然後兩人便朝旁邊移動了過去。這時身邊的死老頭說話了:「海波哥他們應該是怕從這方向直接下去暴露了我們。」

四哥也「嗯」了一聲,說:「別看海波哥平時不發表意見,但真正做起事來,還是挺有一套的!」

海波哥和大鳥緩慢地往旁邊移動著,過去了應該有五六十米,正對著恰好是村邊一個矮房子的側面。相對來說,那房子距離有農夫幹活兒的莊稼地有個幾百米。位置在那村莊里靠著左側,一個不顯眼的角落。最關鍵的一點是,那房子距離下坡的草堆只有七八米遠。

海波哥和大鳥瞄準了這目標,爬了下去。看起來很順利,當時在那院里站著的一男一女恰好一起把院子門關上,往旁邊一戶人家裡去了。但這一點海波和大鳥應該看不到,因為他們所處的位置已經和那房子呈一個水平面了,只有我們在上面俯視的人能看仔細,為他們感到慶幸。

誰知道兩個人趴在那距離房子只有七八米遠的草堆里,沒動靜了。大夥便都捏了一把汗,吳球低聲地罵道:「趕緊上啊!再晚那些人就又回來了!」

大家都提心弔膽,也不可能誰扯著嗓子喊上一句提醒他們。海波哥和大鳥紋絲不動地耗了有十幾分鐘。四哥忍不住了,沉聲說道:「不會是出啥事了吧?」

四哥身邊的啞巴把一隻大手搭在了四哥肩膀上。死老頭也說話了:「再看看吧!海波和大鳥應該是摸不準裡面的情況,想直接在那裡貓著,看能不能聽到房子里的人對話。」

聽死老頭這麼一說,大夥覺得也有道理,畢竟海波哥和大鳥下去的目的,也只是要聽聽村民說的是啥話。或者確切地說是,聽聽說的是不是日本話。

又那麼沉靜了十分鐘,我們在山坡上面的幾個人有點兒沉不住氣了。而海波哥和大鳥趴的那草堆里,才開始有些動靜了。振振哧哧地憨笑著,說:「他倆看來也忍不住了,要鑽進村子裡去了。」

正說到這兒,那房子的隔壁屋就有了動靜——之前進去的那一男一女,帶著倆漢子出了那小院,直溜溜地朝著海波哥和大鳥守著的那房子走過去了。而且遠遠地看著,他們四個人還都沒有說話,手裡還是握著農具和掃把。

四哥罵道:「慘了!」話音剛落,只見海波哥和大鳥兩人從草堆里沖了出來,對著房子側面的窗戶彎著腰跑了過去,他們應該是準備效仿之前我和四哥、啞巴下去探路的方法吧!

結果兩人並沒有像開始我們那樣在窗戶邊蹲著觀察一會兒,兩人直接朝著窗戶給翻了進去。也就是他們翻進去的瞬間,那四個村漢村姑也推開了那院子的門。

振振身子往上一抬,驚慌地罵道:「完了!他奶奶的要出事了!」

我和趴在他旁邊的吳球忙一人按住他一邊肩膀,把他給按了下來。振振也覺得自個兒差點兒壞了事,趴下來後皺著眉,扭頭便對著四哥說:「四哥!這咋辦?這看著急死人啊!」

四哥沒有答理他,死死地盯著下面。

只見那四個村漢村姑進到院子里,估摸著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麼,在院門口站著不動了。其中那個女的慢慢地移著步子,往門外退去,到退出了門,女人撒開步子便往村子中間那幾個老漢待的房子跑了去。剩下的三個漢子,很快站成了一個等邊的三角形,並把各自手裡的農具舉了起來,農具的上方被他們平放著,對著前方。

四哥的聲音也有點兒顫了:「真是小日本,那些莊稼家什是步槍!」

果然,那三個漢子端著農具的動作完全是小日本端步槍的姿勢,再加上日本人習慣的三人作戰隊形……

我們六個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四哥他們幾個當時心裡怎麼樣我不知道,我那一會兒心臟就快停止跳動了。但也都只能那麼看著,希望海波哥和大鳥如有神助般化險為夷。

下面的局勢卻更加不樂觀了,只見那三個漢子急匆匆地出了房子,應該是大聲地喊了啥。方圓幾畝地的村漢村姑們便都動彈起來,朝著海波哥和大鳥藏身的房子跑了過去。院子里的那三個漢子,微微地扭頭往回看,瞅見人都過來了,便張開嘴大聲吼。

我們自然是聽不到他們在吼些啥,海波哥和大鳥身處的房子里,應該是他倆回了啥話出來,那三個端著莊稼家什偽裝槍的漢子繼續吼叫。

過了大概有十幾秒鐘,我們最害怕看見的情況出現了。只見大鳥雙手放在自己腦袋後面,表情害怕地彎著腰,從那房子里出來了。

仨莊稼漢立馬撲了上去,把大鳥按倒在地上。其他的村民也都擁到了那院子里。吳球便罵道:「大鳥這丫真沒出息,你看那窩囊樣……海波哥就不會那麼做。」

四哥瞪了吳球一眼,吳球忙住了聲。

突然,只見被按倒在地上的大鳥一把掙開他身邊的兩三個人,從地上蹦了起來,朝著旁邊的土牆就撞了上去。院子里的一干村民被他突然上演的這一出嚇了一跳,瞬間十幾個人凶神惡煞地沖著大鳥迎了上去,一瞬間便把大鳥結結實實地重新按倒在地上。其中一個矮個子還舉起手裡的玩意兒,對著大鳥的腦袋狠狠地錘了下去。

就在大鳥蹦起來的同時,房子側面的那扇窗戶上,一個我們所熟悉的身影,迅速地翻了出來——是海波哥。只見海波哥翻出那窗戶後,對著他們爬進來的那方向,扯開雙腿大跨步地跑了起來。

院子里的那些村民應該也聽見了聲響,緊跟著兩三個村民也從那窗戶翻了出來。其中一個村民把手裡那個看上去是鋤頭的玩意兒平舉了起來,手在上面比畫了一個拉槍栓的動作。

四哥和死老頭兩人異口同聲地罵道:「完了!」

只聽見「砰」的一聲,正在往上狂奔的海波哥,一頭扎進了草堆里。

幾個村民很快跑了過去。

我的十個手指死死地在面前的草地里摳著,趴在我兩邊的死老頭和振振,呼吸聲也都加速了,清晰地傳到我耳邊。我扭頭去看四哥,四哥也正看著我,眉頭皺得緊緊的。我只能對著他點點頭,壓低著聲音說:「可能沒打中要害吧!」

四哥「嗯」了一聲。

下面那幾個追了過去的村漢已經撲到了海波哥摔倒的位置,其中兩個漢子一貓腰,從草堆里拖起了倒在地上的海波哥。

死老頭的聲音傳了過來,有點兒興奮:「嘿!快看!海波哥沒死!」

果然,被兩個村民拖著的海波哥,雙腿還在瞪著,貌似還想要反抗,而他左邊肩膀上血染了半邊衣服。

然後,海波哥的眼神遠遠地對著我們這邊望了過來,我們趴在那裡的六個人都感覺到了他和我們的眼神有了一個交匯。那眼神是豁達的,驕傲的。

海波哥笑了,只見他又狠狠地蹬了起來,並對著天空大聲地吼道:「狗日的小鬼子!我操你們祖宗十八代!」

拖著海波哥的一個鬼子舉起了手裡看上去是農具的槍托,對著海波哥的頭砸了過去。海波哥一臉的血,對著那鬼子一口血唾沫就吐了過去。

我雙眼不由自主地濕潤了,身邊的死老頭和振振都伸出手,抓住了我的兩隻手。我左右看看,發現大夥彼此都手抓著手那麼趴著,相互之間的眼神里沒有害怕,雖然濕潤著,但卻是異常地堅定,承接著海波哥望向我們時流露的那股子豁達與驕傲。

被海波哥吐了一口血水的鬼子沖著海波哥大吼了一句,應該是在罵。然後只見他鬆開了拖海波的手,舉起了手裡的槍,對著海波哥那滿臉是血的腦袋就瞄上了。

我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到那一幕。儘管我是從學校進的軍隊,但也上過戰場,見識過血肉橫飛的場面。但那一會兒,一個活生生的兄弟——一直很是照顧著我們的海波哥,就要在我們面前被殺掉的場景,我確實沒有勇氣看。兩邊抓著我手的兩隻手也在狠狠地用力,我可以感受到趴在身邊的五個兄弟心裡的感受。

槍聲並沒有響起,到我再睜開雙眼時,只見另外一個村漢模樣的鬼子已經把那舉槍的鬼子的槍搶了過去,並對著那要開槍的鬼子在說著什麼。

挨罵的鬼子低著頭,不甘心地踢了海波哥一腳,伸手把海波哥一把拖起,往山坡下走去。

我們全都鬆了一口氣。海波哥咧著嘴在笑,對著天上的藍天白雲咧著嘴笑。他把雙腿伸直,享受地放鬆著,任由兩邊的鬼子把他往下面拖著。

四哥的聲音在我們耳邊響起:「奶奶的!拼了命也要把他們給救出來!」

說完四哥身子就要往上挺,而他身邊的啞巴比他動作更快,雙手一起按住了四哥的肩膀,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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