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邵德:消失的屍體

第八個戰俘的名字叫戴宗民,上面記載是個啞巴。在他的資料最後用日語寫著四個字:無替代之前先預備使用。我之所以在看到他相片後大吃一驚,是因為他居然和三年前逃跑的那個叫鄭大兵的長得一模一樣,不同的是之前的鄭大兵的眼神很是有著侵略性般地怒視著,並且留著大鬍子。而相片中這戴宗民的眼神灰暗,眸子深處似乎在刻意地掩蓋著什麼一般。

「無替代之前先預備使用」,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對於這戴宗民和鄭大兵是不是同一個人,我無法確切地肯定,因為我自認為記憶力很強,但這世界上本就沒有真正一模一樣的人,甚至雙胞胎。可是我現在手裡只有這戴宗民,也就是啞巴的相片,並沒有鄭大兵的相片能對照,只能說憑我的記憶來確定,似乎也太過於武斷。而資料最後那幾個字,更是充滿了詭異。

我一抬頭,發現小五又在盯著我看,見我看見,他忙把頭扭到一邊。我便有點兒忍不住,問他道:「小五,我們以前認識嗎?」

小五嘿嘿笑笑,說:「之前聽陸司令說起過你,說你挺能幹的,他看你像看他自己親兒子一樣。」

我點點頭,然後問道:「小五,你以前是在哪裡乾的?我咋沒聽陸伯伯說起過你?」

小五回答道:「我和你們有點兒不同,我是做機密工作的,一直在日軍軍部特高科混,最近才調回剿匪大隊的。」

「哦!」我胡亂應了,扭頭看那四個鬼子軍官。他們都盤腿坐著,沒有吭聲,也不知道他們聽不聽得懂我們說話。我唯一認識的那位山口信,也低著頭坐在那兒,眯著眼睛在養神。

我用日語對山口信說道:「山口君,你到中國多少年了?」

山口信扭頭望了我一眼,用一口還一般般的中國話對我說道:「我到中國十幾年了,以前就在上海開布坊,戰爭爆發後才入伍的。」

我心裡忙慶幸之前沒有說出罵鬼子的話來,沖他點點頭,站起來喊道:「好了,也歇了有一會兒了,繼續追吧。」

四個日本軍官「刷」地站了起來,而我們那十幾個皇協軍兄弟卻顯得差勁了很多,懶懶散散地站起來,連隊形都沒有。

接下來便是繼續往前趕。時間也似乎過得很快,一下子就日頭往西偏了。我們依然悶頭尋找著戰俘留下的痕迹。慢慢地發現個規律,小五走出個十米,便刻意地用手往身邊的樹上去胡亂地摸上幾下,好像那樹上有什麼標誌。隨後便換上肯定的眼神,方向感強上了很多。

林子里那一會兒微風,初秋,天氣也還是挺舒服的,這讓我們雖是一路趕路,卻也沒有覺得多辛苦。我和小五還是走在最前面,鬼子這次跟在我們後面,依然把槍握得緊緊的。冷不丁地,身後一個兵吼道:「什麼人?」

我們齊刷刷地扭頭過去,只見一個小兵在後面舉著槍指著一棵樹後面,一臉的嚴肅。

四個鬼子軍官反應也不慢,舉著手槍便往樹那邊跑去。跑在最前面的一個留著仁丹鬍子的高個子一腳踢開了他面前的一叢草,只聽見「嘩嘩」的聲音從草叢裡傳了出來。接著,一個灰色的人影模樣的東西從那草里蹦了起來,然後直溜溜地往樹上爬了上去,速度快得嚇人。仁丹鬍子二話不說,抬起槍便朝那人影放了一槍,人影爬得更快了,「刷刷」聲在林子上方一通亂響,還掉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下來。仁丹鬍子身手也不錯,一個箭步迎了上去,在空中就一把抓住了那團東西。

那是一隻還在蹬腿的兔子,兔子的脖子上有幾個清晰的牙印。小五喊道:「可能是只猴子什麼的吧?咬著這兔子正要上樹,被咱嚇跑了!」

山口信沖仁丹鬍子用日語複述了一遍,仁丹鬍子點點頭,提著那兔子便往我們這邊走過來。接下來,在我們十幾個人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那隻兔子腿蹬了幾下,估摸著是斷氣了吧。然後,那兔子在仁丹鬍子手裡,就像水蒸氣一般,顏色慢慢變淡,短短的幾秒鐘的時間……竟然憑空消失了!

仁丹鬍子當時臉都白了,抓兔子的手就那麼一眨眼工夫,變成了抓著空氣。

大家都抽了口冷氣,一起跑了上去,往地上看,眾人在周圍地上胡亂踩著,不敢相信那麼好幾斤的傢伙,在我們眼皮底下就像水蒸氣一樣沒了。幾個鬼子用日語開始罵娘,站在那裡不知所措,我手下那群兔崽子,也都一個個慌了神,說:「邵長官,這難不成咱這麼多人一起眼花了吧!」

我也感覺背上冒出了冷汗,身邊的小五便在我耳邊說道:「邵哥,這林子似乎有點兒古怪,咱還是先追戰俘吧!早點兒逮著了趕緊往回走,免得到了晚上真冒出啥蹊蹺來。」

我腦子裡當時迷糊糊的,不管是誰,見到那麼一出,也不能不驚訝。還沒輪到我反應過來,那仁丹鬍子一把跳了起來,用日本話大聲地吼道:「妖怪,大阪鬼冢太郎來滅你吧!」說完瘋了一般舉起槍便往剛才那黑影消失的方向沖了過去。

我反應過來,大聲地對山口信喊道:「快攔住他!」

山口信愣了一下,然後對著往林子深處瘋跑的仁丹鬍子喊道:「鬼冢君,請停下來!」

仁丹鬍子好像發狂了一般,沒有理睬我們的話,一個勁兒地朝那邊跑了進去。另外三個鬼子軍官也只好跟著往前面跑。我愣了下,一招手,也往那邊跑去,身後的小五似乎在說什麼,我沒聽見。

大概跑了三四百米,前面的仁丹鬍子「哇」的一聲慘叫聲傳了過來。只見他的身體在前方往上蹦了起來,有五六米高,半空中的他,手腳胡亂地揮動著,最後狠狠地摔了下來。落地的那一剎那,我清楚地看到,地上枯葉里有東西往上探了一下,正迎上了仁丹鬍子落下來那身體的脖子,並似乎重疊了一下,把那脖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拖。

我身前的三個鬼子軍官都毫不猶豫地一把掏出槍,對著枯葉下的東西扣動了扳機。我也掏出了槍,只是沒有他們那般衝動地開槍。

枯葉下悉悉率率地動了幾下,似乎地底下有什麼東西在鑽來鑽去似的,繼而又安靜了下來。我和那三個鬼子軍官最早跑到仁丹鬍子摔下來的地方,一幫弟兄們也都趕了過來。只見仁丹鬍子全身都是血,雙腿齊膝以下沒了,一扭頭,血淋淋的一雙腿在他蹦起來的位置狼狽地歪倒在地上。而地上的他,脖子上全是血,一個很大的窟窿,正「嘩嘩」地往外冒血,仁丹鬍子的雙眼還大大地睜著,瞪著我們,嘴巴里胡亂地發出些已經聽不出說啥的聲音來。

山口信他們三個一把摟住他,對著他喊著「鬼冢君,堅持住」之類的話。我們這群中國士兵,都瞪眼在他們四個身邊,不敢吱聲。十幾個人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叫鬼冢太郎的小鬼子合上了眼。枯葉下卻好像什麼動靜都沒有過一般地安靜。我那十幾個手下一個個在地上踩,看是不是有洞,可什麼收穫都沒有。

其中一個兵便喊我了:「邵長官!快看那雙腿!」

我們都扭頭往鬼冢太郎在地上的那雙腿望了過去,只見那雙腿的顏色也在變淡,甚至包括腿上面那半截黃色的褲管和黑色的皮靴,到最後還真像剛才那隻兔子一般,在空氣中消失了!

我一扭頭,忙往山口信他們懷裡的鬼冢太郎沖了過去,山口信和那幾個日本軍官似乎也懂了我的意思,一把狠狠地抓住鬼冢太郎的身體,我也已經蹲到了他們旁邊,雙手狠狠地抓著鬼冢太郎的一隻手。而鬼冢太郎的屍體,和我們意料中的一樣,居然就那麼慢慢變淡,然後,在我們四個人手裡就那麼消失了,我們的手都一起握上了一團空,連一絲衣角都沒剩下。唯一留下的,就是地上和我們身上沾上的鬼冢太郎的血。

所有的人都不吭聲了,互相看著。有兩個沒出息的小兵明顯地雙腿在那兒抖了起來。這短短的十分鐘,發生的這一切那麼不可思議:躥上樹頂逃走的人影、消失的兔子、鬼冢太郎離奇的斷腿、枯葉下探出的離奇東西,以及最後也這般消失的屍體……

一切的一切,在我們這十幾個人之前各自幾十年所接受的知識和意識里,都只能用詭異來解釋了。在沉默了有十幾分鐘後,我最先緩了過來,招手對十幾個手下吼道:「都還傻看著幹嗎?把這一塊的樹葉下都給老子翻個遍,看下邊到底有啥畜生洞穴在這底下,一把火給它燒個通透!」

山口信抬起頭,對我遞了個感激的眼神,我點點頭,然後突然間覺得一直盯著我背後的小五的眼神似乎不在了。我猛地扭頭往周圍看去,那孫子真的不見了。我扯開嗓子吼道:「你們伍長官呢?」

士兵們一個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沒人回答。我揮揮手:「繼續找地上吧!」說完我獨自往之前跑過來的方向走去。

走了差不多五六十米吧,在我頭頂傳來了人的聲音:「邵兄弟,這上面有點兒古怪……」

我一抬頭,見一棵十來米高的樹上,小五正趴在上面對我說話。我當時正一肚子火,便對他吼道:「有啥古怪啊!有啥古怪你也得給老子和大夥跟緊點兒!」

小五並沒有因為我大聲對他吼叫而變臉色,反而對我擠眉弄眼地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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