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山難容二虎 第七十四節 一山難容二虎

事情僅僅過去了一個月,白彥虎就自恃生息養成,決定襲攻劉松山大營。

白彥虎把出戰時間定在子時,用步隊一萬人取官軍營盤,派五千馬隊去取官軍糧草,又督一萬馬隊隨步隊出擊。為重創官軍,白彥虎又從金積堡請調了十門開花大炮,馬化龍另撥三千人馬相助。該夜恰好陰雲密布,正是偷襲的好時機。行前,白彥虎先默誦了一段古蘭經文鼓舞士氣,然後便屠羊祭旗,這才號令各隊出擊。

官軍各營此時均在離吳忠堡五十里處屯紮。為防白彥虎襲攻,劉松山已預先在離吳忠堡二十里的一座山上埋伏了一營人馬。

白彥虎各路人馬從山下浩浩蕩蕩經過時,已盡收該營兵勇眼底,營官急遣快馬飛赴大營去向劉松山報信。

劉松山急命各營將士撤出營盤,埋伏在大營的周圍,決定圍殲來犯之敵,趁勢收復吳忠堡、靈州二地,殺白彥虎個措手不及。

白彥虎統率馬、步各隊,一路狂奔來到劉松山大營前,見鴉雀無聲,亦不見燈火,還道是官兵正在睡夢中,自以為得計,便發一聲喊,當先殺進營來。

劉松山站在高處,眼見白彥虎率馬、步各隊全部衝進大營,他這裡便令旗一揮,馬上便響起號炮;一時間,大營周圍亮起無數火把,跟著便是槍炮齊鳴。劉松山又下令軍兵盡將手中的火把向營盤投擲,導致大營很快燃起熊熊大火。

白彥虎知道中計,慌忙後撤。人馬互相踐踏,竟然無法傳達號令,死傷慘重。

白彥虎拚死殺出一條血路,只帶三千餘騎突出重圍,退歸吳忠堡。到堡前,白彥虎正要讓軍兵喊話,哪知一聲炮響,正從城樓射出,嚇得白彥虎險些跌落馬下。一人在城樓高聲喝道:「匪酋白彥虎,你還不下馬受降更待何時?吾乃老湘軍分統領西寧道劉錦棠是也!」

白彥虎撥馬便走,直奔靈州。劉錦棠一見,急命大開堡門,提軍隨後猛追。白彥虎行至半路,正與敗走的馬正和相逢。

馬正和稟告白彥虎,靈州已被官軍打破,他與馬長順、余彥祿只好各率一路突圍。

馬正和話音剛落,馬長順率兩千餘人趕到,余彥祿也率三千餘騎來與白彥虎會合。

白彥虎知道吳忠堡、靈州二地已不可復圖,逐率軍撤到吳忠堡以北顧家寨、馬家寨等村寨落腳,並派出快馬去向馬化龍報信。

劉松山因地形不熟,傳令各軍停止追擊,就地紮營休整,一面行文左宗棠與穆圖善,具實稟告交戰實情。

左宗棠收到劉松山的通稟後,當日即上折為劉松山等一班出力員弁請功;穆圖善收到劉松山的通稟後,急派員去向馬化龍問明情況。

馬化龍則回函稱:「吳忠堡之役,實因劉松山無視撫情,一意征剿所致。」馬化龍同時在函後請穆圖善傳令給劉松山,能否讓出靈州給受撫各軍居住。馬化龍怕穆圖善不肯答應,回函不久,又緊急從身邊挑了五名美女送到了將軍府。

穆圖善收到美女後,一面傳令給劉松山,快速將吳忠堡、靈州二地重新交給白彥虎等軍居住,一面上奏朝廷,怒參劉松山不分良莠,一意濫剿,又說其語言矜躁,逼使回民聚眾滋事,影響甘肅安定全局。

劉松山接到穆圖善的咨文後,當日就傳令下去,著令各營讓出吳忠堡、靈州等城堡,全部移至五十里以外的地面屯紮。

白彥虎確認官軍全部撤走後,馬上便帶著人馬重新佔據各堡,並派出近百名屬官,奔赴各州縣秘密招募新兵,與官軍搶購糧食,忙得不亦樂乎。

聖旨終於遞進涇州行轅,請左宗棠甄別馬化龍求撫真偽,不可有成見,敗壞全局。左宗棠接旨後良久不語,轉日即飛檄劉典、劉松山,囑其遵旨辦理。一月後,聖旨又到涇州,卻是斥責左宗棠、劉松山二人的。聖旨指明據穆圖善所奏,劉松山在吳忠堡、靈州等處濫殺無辜,大肆搶掠,命左宗棠嚴辦。

左宗棠接旨的當晚對香姑娘說道:「真不知這個穆圖善是怎麼想的!白彥虎要對劉壽卿下手,劉壽卿趁勢把他趕出吳忠堡、靈州,這有什麼不對?他不僅讓壽卿把吳忠堡、靈州兩城,重新交給白彥虎,還向上頭告了壽卿一狀!這穆圖善,他是不想在甘肅待了!」

第二天,左宗棠拜折一封,向朝廷詳細講明了劉松山收復吳忠堡、靈州二地的真相,然後便拔營離開涇州趕到平涼駐節;同時飛函穆圖善,著其將總督關防送往平涼。時間已是同治八年(公元1869年)十一月初,甘肅最惡劣的天氣到了。

左宗棠此次行軍,雙眼不僅被罩上了一副黑玻璃眼鏡,頭上也多了頂狐皮帽子,官服的外面,還特意穿了件毛皮大衣。香姑娘怕左宗棠足冷,又特意讓侍衛在轎里備了盆炭火。

穆圖善接到左宗棠發來的函件,不由大罵道:「左季高不死,甘肅永無寧日!他竟當真進駐平涼了!他是真想在甘肅做一輩子總督啊!」

穆圖善很快傳一名游擊到籤押房,吩咐道:「左季高要在平涼接受總督關防,這件事就由你去辦理。你可帶兩營兵丁,關防讓文案封好了,交你手上。左季高如果問起本軍,你酌量著答他就是。總體說來就一句話,本軍懶得去見他。本軍一會兒還要給上頭上篇摺子。他左季高既要接領總督關防,就該行總督事。總督衙門在蘭州而不在平涼,他在平涼接印算怎麼回事?蘭州的事誰來料理?他想圖清閑,須問問本軍同不同意!」

關防送走後,穆圖善果然筆走龍蛇,給朝廷拜了一篇摺子,有沒有的說了一大堆,全是左宗棠的不是。他已打定主意,朝廷一日不將左宗棠撤任,他手中的那支筆便一日不停下來。大清國畢竟是滿人打下來的天下,漢員想幹什麼事,須要看滿人的臉子才行。

穆圖善的摺子遞進京師以後,又是什麼反響呢?

恭親王見到穆圖善的摺子後,當即把文祥、寶鋆、沈桂芬、李鴻藻四位軍機召到軍機處,說道:「這是穆圖善從蘭州發來的摺子。這個穆圖善,真不知他要幹什麼。左季高在甘肅用兵,他卻力主招撫;左季高在涇州居中調度,他卻又說偏離省垣,力主讓季高駐節平涼;季高當真到了平涼,他卻又說什麼蘭州的軍、政無人料理!你們幾個都看看吧。」

恭親王把摺子最先遞給文祥。

文祥上日病了一場,病過之後又丁母憂。慈禧太后怕文祥回籍後,權柄全落在恭親王一人之手,於是下旨命其穿孝百日,百日期滿照常到衙門辦事。文祥除孝不過月余。

文祥把摺子看完,隨手遞給寶鋆,口裡卻對恭親王說道:「王爺,這甘肅啊,下官是看明白了,有穆圖善,就不能有左季高,有左季高啊,就不能有穆圖善。這兩個人,可是天生的一對冤家呀!王爺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呢?」

寶鋆這時尚未把摺子看完,卻反手往身旁坐著的沈桂芬手裡一塞,介面道:「文大人所言極是,這兩個人,好像是天生的對頭。不調開,甘肅的事沒法辦。」

沈桂芬展開摺子正要慢慢閱看,不妨李鴻藻伸手把摺子奪了過去,口裡道:「總憲看東西太慢,還是讓下官先看吧。」

李鴻藻話畢,也不管沈桂芬願不願意,展開摺子便看起來。

沈桂芬不急不惱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把鬍子,慢慢說道:「這甘肅的事情還未了,聽說寧夏又鬧騰起來了。」

恭親王這時說道:「甘肅用兵的好時候是過去了,而現在又是冰天雪地。你說這個馬化龍,他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呢?他當真能安穩地降過來?」

李鴻藻這時放下摺子道:「王爺,下官適才把摺子通看了一遍。下官以為,穆圖善所言還是極有道理的。一意對馬化龍用強,耗費實在巨大。雖說胡雪岩在上海為左季高借到了洋款,但仍是不划算的事情。下官以為,左季高再在甘肅待下去,對穆圖善招撫馬化龍,有害而無益。還有一點王爺也要想到,這左季高一貫愛唱高調,若由著他的性子胡來,說不定,甘肅就要成我大清的無底洞了。這甘肅啊,還是按穆圖善的意見去辦穩妥些。」

恭親王沒有講話,文祥卻道:「李侍郎這話講得有失公允。本部堂以為,甘肅的事情,並沒有壞在左季高的手上,恰恰是壞在了穆圖善的手裡。左季高在西安的時候,穆圖善就上折說過馬化龍要降的話,結果怎麼樣呢?本部堂以為,馬化龍要當真想降,就該把手底下的人馬統統解散。他現在不僅不解散人馬,還在暗中招兵買馬!穆圖善已經誤了剿賊的大好時機,朝廷不能再聽他的了!」

寶鋆這時介面道:「文大人所言極是。甘肅的事情,當真就要壞在穆圖善的一人手裡!沈大人,您老以為呢?」

沈桂芬眯著眼睛說道:「寧夏現在最是空虛,應該派個人過去才為妥當啊。」

恭親王這時點頭道:「經笙所言極是。寧夏還真不能大意。」

恭親王忽然用眼望住文祥道:「文山,把穆圖善放到寧夏去吧。省得他在蘭州同左季高搗亂。」

文祥小聲說道:「王爺,穆圖善雖然是寧夏將軍,可他一直駐節蘭州。他雖把總督關防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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