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為了感謝程家卿,齊萬春特地請程家卿到一個北方海濱城市逛了一圈。他的廠子在那裡設了個辦事處。
通過這次旅行,程家卿深切地感到:自己的的確確完完全全在為了一個縣長。他像喝了魔鬼烹調的蘑菇湯一樣,只嘗出了其中的鮮,沒嘗出其中的毒。
這個城市瀕臨大海,準備了許多的海風和異國情調從海上吹來。城中有尖頂的教堂,還有新建的鐵柵欄上爬滿青藤的洋別墅。齊萬春請程家卿下塌於一座五星級賓館。
「你不是要我墮落吧?」
一進賓館,程家卿便笑著問道。
「這次請你來,就是要你徹底放鬆放鬆,拋開一切。你先休息休息。今天晚上請你上有名的太平艦海鮮樓。到了那裡,你會發現另一個世界,今晚八點。」
齊萬春很準時,一輛計程車將他們穩穩地載到一座高檔的有著古典建築氣韻的海鮮樓門前。齊萬春氣壯如牛地腆著大肚昂首在前。他的義大利黑手黨一樣的西服和鱷魚錢包閃著油油的黑光,程家卿跟在後面,倒像他的跟班。
「喲,是齊老闆,好久不見。」
不等齊萬春開聲,吧台上有一個又瘦又小的年輕人迎上來。
「老地方。」齊萬春吩咐道。
「又來當一名水兵。」年輕人詭秘地笑著,腳並不停,將兩人往前引。
「要幾位?」
「你看我們來了幾位?」
「兩位,好好。」
「要好的,不能虧待了我這位朋友。」
「哪敢蒙你齊大老闆。」
在他們談話的當兒,程家卿一邊走,一邊朝兩邊半透明的房間里觀望。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裡面有男女摟抱成一團的身影,還有男人和女人的喘息聲。他明白自己到了一個什麼地方,不禁怦然心動。
兩人進了一間雅間,這是和式的格局,鞋子盡可脫在門外,進門席地而坐,很自然。
雅間放著一台帶影碟的電視機,牆上掛著日本仕女圖。
「到了北京你才知道自己的官太小,到了廣州你才知道自己錢少,到了海南你才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到了這裡你才知道的哪個部位容易發燒。」
「這樣不好吧!」
程家卿忐忑不安。他看著齊萬春像看著一個瀰漫著粗莽氣息、骨架粗大的原始人,內心充滿了崇敬和陌生感。
「開放一次吧,這不是內地了。你不要太書生氣,有一句話叫做『開房搞活,聞(又鳥)起舞』。應該適應當前形勢,要不要來個白種女人?」
「我……我看隨便吧。這裡不會有事?」
「你放心,不會有事的。開始我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有一次為了爭一個吧女,差點與一個人動手。結果沒有動成,還因此與那個人成了朋友。你猜他是誰?這個市裡的一個公安分局的副局長,交換了明片才知道。」齊萬春停了一下,補充道:「而且,兼這裡的幕後老闆,這個海鮮城實際上就是他的。你想會有事嗎?再說,還有保安呢。所以每次來,我都要放心大膽地到這裡放鬆放鬆。這裡有一個特色,吧女老是換,老有新面孔,長江後浪推前浪。」
正說著,那個瘦小的年輕人親自指揮女侍拿來酒菜、水果、點心等。當女侍繞到齊萬春身邊擺放時,齊萬春順勢在她(禁止)上捏了一把。女侍受驚的身子像貓猛然往後一縮,手裡的東西差點掉在地上。
「別緊張,一緊張,(禁止)就會僵硬像個鴨梨。」齊萬春恬不知恥地評價道。
瘦小的年輕人用身子抵開受驚的女侍,圓滑地說道:「她是新來的,只是不懂事,哪裡會緊張。見了你的錢,她笑都來不及。」
「好說,好說。」
齊萬春從鱷魚錢包里用兩個指頭夾住一張大票,慷慨地遞過去。女恃接過,果真嘻嘻笑著走了。
「連一聲謝都沒有。」齊萬春不滿地嚷道。
「謝你的人馬上來。」
「你小子嘴越來越油滑了。還不快點。」
不到五分鐘,上來兩個吧女,一個身子較為豐滿,如同琵琶;另一個較為清麗,如同小號。豐滿的一上來就朝齊萬春拋了一個媚眼。
「不認識了,真是貴人多忘事。」
「怎麼,是你。你不是嫁人了。」
「你怎麼知道的。」
「聽說的。」
「嫁是嫁人,但是上個月老公車禍死了。這不,又重操舊業了,還是干這個好。」
「你哪裡是耐得住寂寞的人。這位,新來的?」齊萬春的眼睛像手電筒一樣在那清麗的吧女臉上輕佻地照來照去。
「這是我師妹,叫橙橙。」
「不是真名吧。」
「你連老娘的真名恐怕到今天還不知道呢。」
「好好,坐坐,這是我的一位朋友,是一位很有才氣的作家,來體驗體驗生活。」齊萬春指了指程家卿。
「這裡可不要作家,要水兵。」
「他是報名來當水兵的。」
程家卿囁嚅著,不知說什麼好。看他的樣子,不像他來風花女人,倒像女人雪月了他。他想到臨陣脫逃,卻找不到一句遁辭。
「程兄,你先挑吧。」
齊萬春也真說的出來,程家卿暈暈乎乎,像做夢一樣,但他很快穩住了局勢。
「我學孔融讓梨。」程家卿覺得沒必要打破一對舊情復熾的情人的鴛夢,便攢勁說出一句十分得體令他本人也十分滿意的話來,似乎他說不出漂亮話來,便沒有資格在這裡下去。
「你瞧,到底是作家,話一說出來就壞透了。橙橙,你好好伺候這位一肚子壞水的作家。」那個豐滿的女人格格笑著,擠眉弄眼地挽著齊萬春走進了裡間。
隨後,裡面傳出來抽水馬桶喧響的水聲。原來,裡面是浴室、衛生間、愛情練習場所三位一體。
這位名叫橙橙的清麗女子似乎入道不久,也許是和自己一樣,第一次來。
程家卿一面想著,一面拿眼睛去瞄橙橙。只見她端坐著,正盯著日本仕女圖中一位櫻花樹一樣纖弱淡遠的日本仕女看,手拘謹地放在膝益上。十根嫩芽一樣的手指,似乎像紗窗一樣能透出光來。似乎,只要抓住其中的一根手指,便能抓住整個春天。
「咱們跳個舞吧。」
橙橙接受了程家卿的邀請。房間很小,旋轉不開,橙橙的身體吊在程家卿身上,她的柔軟平坦的腹部,卻緊緊地貼在程家卿身上。程家卿感到一種既不同於對傅梅也不同於對章如月的衝動,確切地說,是一種兄長對親妹妹的卿卿愛憐。
「你今年多大了?」程家卿問道。與橙橙的耳鬢廝磨,使他全身染上了橙橙發叢中傳遞過來的一股清香。
「十九歲。」她的話語中似乎也有芳香。
「這麼年輕為什麼來干這個?你是學生?」
「是的。我是藝術學校的學生,學畫的。」
「哦。既然是學畫的,為什麼不好好學?」
「我需要錢。我爸今年年初下崗了,我媽癱瘓在床,已經病了十來年了,我不得不幹這個。」橙橙咬了咬嘴唇。
「那這裡的老闆給你多少錢?」
「我聽豪姐的。」
「就是剛才陪齊老闆的那位?」
「是的。」
「你先不談好價錢,會受盤剝的。」
「那也沒辦法。只要每個月有個幾百塊就行了。」
「你就不怕出事,或者——染上玻」
「豪姐跟我講過:這太平艦里的小姐全都是健康的,而且這裡很隱秘,上面有人保護,絕對安全。不然,怎麼能叫太平艦呢?」
「她的話你也信。」
「姑妄聽之,姑妄信之吧。」
「你是橙橙吧。我看你呀,不如改叫蠢蠢。」
「蠢蠢?」
「蠢蠢欲動的蠢蠢。」
「看來,你這位作家還是有良心的,關心起我們下層平民的生活來了。」
「作家也是人嘛。」程家卿只好繼續裝下去了。
「是啊,陀思妥耶夫斯基也當過賭徒,而郁達夫也曾在日本風流過。(又鳥)鳴狗盜之徒,作家中肯定也不少。這不算什麼。」
「你每晚都來?」程家卿不能不懂裝懂,只得岔開話題。要知道,他平生最討厭作家之類的玩意。那些人窮倒罷了,偏偏又酸,他不喜歡。
「一個星期四個晚上。」
「這麼賣力,能不能堅持?」
「不知道,我,還是第一次來。豪姐說一般晚上要鬧到午夜的,兩點三點也說不定。」
「這樣休息不好,會耽誤功課的。」
「功課倒沒什麼的,只怕遇人不淑。剛才那個人簡直像黑旋風李逵,太可怕了。不知豪姐怎麼會喜歡他。」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青蛙說癩蛤蟆古怪,癩蛤蟆反說青蛙不帥。」
「你真逗,我一眼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