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郎高舉木刀向國王突進而上,他沒有任何作戰計畫,眼下的境況也不允許他悠閑地制定戰略,他唯有靠體力一決高下。
「看招吧,混蛋!」
志郎對準端坐不動的國王揮刀而下,對方靈敏地向上一蹦,輕鬆躲過一擊。國王就勢躥入一旁的草林,露著獠牙發出陣陣低吼,比起貓來,那模樣更似豹類。
志郎並沒有停下攻勢,他不停揮舞著木刀,一個勁兒地朝國王衝去。無論如何,他一定得在今天了結一切。
不知是否迫於志郎的氣勢,國王只是一味在草叢中遊走,在高至人膝的茂密野草掩護下,它巧妙地隱藏著純白的軀體。
但志郎仍能精確地捕捉到國王的行蹤。
「結果你的超能力也不太好使嘛……我都看出來了,你發動能力之前得先蓄能,所以身體會像熒光燈一樣發亮,任你往哪兒躲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大笨貓。」
志郎迅速撿起腳邊的碎石,瞄準發光處投去。這一擊雖然沒中,但光團明顯有些不知所措。
這傢伙有些不在狀態嘛。
志郎的目光緊追著在草叢間躥來躥去的光團,總感覺它的動作慢了一拍。
之前它從汽車引擎蓋上對奧斯瓦爾德發動攻擊時,速度簡直快如離弦之箭,但今天完全沒有那日的迅敏,動作也不似往常輕盈。
志郎思考了很多可能。
比方說,它的刀傷可能還未痊癒,或者它才從蛹里出來不久,還沒進入最佳狀態,又或許方才對路易行刑時耗費了過多力氣。不管有何隱情,現在國王的運動能力低下都是不爭的事實。
能行!
以國王眼下的狀態,憑自己的力量足夠擺平它。志郎像是吃了定心丸,接下來只需奮力進攻即可。
志郎繼續揮舞著木刀,他一路追逐著在草間移動的青白光亮。終於,那光團用力一蹦,跳上了汽車的引擎蓋。
志郎沒有絲毫踟躕,卯足力氣一刀劈下。引擎蓋應聲響起巨大轟鳴,車裡的小東西嚇得夠嗆,沒命地往座椅底下鑽去。
「我讓你躲!讓你到處亂躲!」
志郎已經漸入瘋狂。
他一個勁地揮舞著木刀,如同野獸般沖對手一陣狂吼。起起落落的刀刃不斷敲擊著車體,引擎蓋已經被他打得稀爛,恐怕當初他買下這輛車的價錢已經不夠支付修理費了。
「喵!」
胡亂揮舞的刀尖終於碰到了目標,在木刀命中國王的瞬間,從它的體表飛濺起一片火星,在暗夜中一閃即逝。果然,這傢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謎。
「看招!」
國王的身體一下子失去重心,難看地摔至地面。志郎豈能放過這一瞬良機,他趕在這隻怪物重整姿勢前撲身而上,從上至下掐住了它的咽喉。
贏了!
卡在國王脖間的左手猛一發力,將它優美的身軀狠狠摁倒在地。同一瞬間,志郎已經確信自己必勝無疑。
國王拚命扭動著身子,竭力掙脫志郎的鉗制。
「已經結束了,蠢貓!」
志郎改用雙手掐緊國王的咽喉,將它高高抓起。國王的整個身體朝向右側,恰似正被處以絞刑。它痛苦地揮舞四肢,後腳的利爪不時命中志郎的手臂,但多虧厚外套的保護,志郎並未傷著分毫。
志郎雙手緊掐著國王的喉嚨,只消再加大幾分力氣,一切就能結束了。很快,不超過水性筆粗細的優美頸骨就會咔嚓咔嚓地一一碎裂吧。
志郎已經沒有任何猶豫的理由。
「去死吧!」
就在他全力收緊手掌的瞬間,國王嘩地扭過頭來,只用一側眼睛看向志郎。
那隻眼睛如帶笑意般輕輕一眨,擠壓著喉頭的手指驟然接收到馬達般的震動。
同時,志郎聽到了不合時宜的蟲鳴。那是一種金屬質感的嗡鳴,頻率很高。
他的肩膀至頭皮猛然立滿了雞皮疙瘩。志郎反射性地扭過頭,他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做,只是出於本能地做了動作。
幾乎就是他轉頭的同時,從耳垂處傳來一陣灼人的炙熱。高熱集中在一點,就像有誰正拿線香抵在他的耳垂上,志郎忙騰出一隻手護住耳朵,但太遲了。
一陣短促而不祥的呼嘯聲掠過耳畔,志郎還來不及叫糟,就見斑斑血跡飛濺上國王的臉頰。
「哇啊!」
若要找出比較貼切的形容,這感覺就好似沸騰的肉塊驟然綻開。志郎耳邊的皮膚像被什麼東西反覆摩擦著,幾乎快燃燒起來。
為了強忍下突如其來的劇痛,志郎不由得放鬆了手中力道。國王趁機一扭身子,從他手中逃脫了。
志郎用指尖輕輕碰了碰受創的右側耳垂,傳入指尖的觸感就像一塊破布條,又像海邊打撈上的水草,要不就是一塊被啃得七零八落的麵包……很快,志郎的指尖已經沾滿了黏稠的血液。
這就是國王的力量嗎?
如果他沒有本能地別過頭,現在炸裂的就不是耳垂,而是眉間的骨頭和裡頭的腦子,他會落得跟奧斯瓦爾德和路易一個下場。
怎麼了?
志郎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光,他頹然地跪倒在地。
雖然直接遭難的是耳垂,但他的腦子也受到不小牽連,似將耳垂煮沸的餘熱也或多或少地損害了大腦。志郎已經沒有力氣撐起身體,他俯身倒進草叢之中。
混蛋……我才不會這麼認輸。
志郎拚命嘗試著站起身來,但他周身的關節就像散架般完全使不上力。他又試著用雙手撐起身子,但他的手肘已經無法承受身體的重量,立刻無力地折回原位。膝蓋也一樣,完全不聽使喚。
國王……哪兒去了?怎麼不趁機攻過來?
志郎繼續嘗試著調動身體,心頭也不忘分析國王的用意。看來大腦受到的衝擊很弱,至少現在他已經能夠冷靜地進行思考。
志郎盡量朝四周張望一番,到處也不見國王的身影,這傢伙上哪兒去了?
靠自己是沒轍了,那就藉助外力吧,志郎就像一隻巨大的爬行動物,緩緩朝著汽車蠕動過去。當他抓著車輪強撐起身子時,指尖卻一打滑,整個人又重新跌回地面。
「問候那隻畜生。」
志郎憤憤地看向指尖,卻見手中沾滿了稠狀的烏黑血液,還有細密的毛狀物混雜其中。
是貓血。這是今晚喪命車輪的貓們留給自己的見面禮。
志郎看著眼前的輪胎,橡膠的溝回間似乎還夾有紅褐色的肉片,不僅如此,車身內側還掛著一隻分辨不出原型的貓腳。
那隻貓類的前肢似乎就等著這一刻,算準了時機跌落在志郎鼻尖。被碾得稀爛的腳掌,布滿碎末的斷口,無不講述著斷肢主人受到的激烈衝擊。
血肉的腥臭闖入鼻腔,勾起了激烈的嘔吐感,可是志郎什麼也沒吃,現在自然什麼也吐不出來,只有淡茶色的胃液抵不住愈加強烈的作嘔感,一股腦逆流而上。從食道至咽喉再至口腔,全都瀰漫著灼燒般的刺痛。
還沒輸……我還沒輸……
志郎將背抵住車身,支持著身體艱難站立起來。
在哪兒,那傢伙在哪兒?
志郎背靠汽車四下搜索著國王的身影。目所能及之處並沒有他尋找的對象,倒有不少鄰近民居的窗戶里亮起了燈光,多半是自己的大吼大叫和打砸汽車的動靜驚醒了原本正在酣睡的鄰居吧。
如果有人報警可就糟了,他倒不在乎被逮捕,但他並不希望今晚的決勝之戰付之東流。
這時,從意想不到之處傳來了國王的叫聲。志郎連忙轉頭,竟在空地之外發現了大型貓類淡淡發光的身影。
「怎麼?不敢追過來嗎?」
國王吸收了街燈光亮的金色雙瞳璀璨生輝,似乎正招呼志郎趕緊過去。
「給我乖乖等著……這就去收拾你!」
志郎低頭尋找方才和國王扭打時扔在一旁的木刀,最後在車頭髮現了他最後的武器。他拾起木刀緊握在手中,再次向國王走去。
國王眼見志郎朝它追來,便若有所思地向空地外圍跑去,它的身子一路上仍散發著微微熒光。
「喂!去哪兒呢?」
國王彷彿逃亡般沿著柏油路面一路向前,志郎則強行驅動無力的雙腿,吃力地跟在後頭。
說來奇怪,也不知是國王狀態不佳,或是還沒從木刀的打擊中恢複過來,它始終沒有拉開距離,而是保持著志郎能夠勉強跟上的速度。今天說什麼也不能讓它逃了,志郎在午夜的街道中吃力地穿梭奔走,現在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殺了國王。
混賬東西,別亂跑了行不!
原本就缺乏鍛煉的身體早已發出悲鳴,腦中也漸漸變得一片空白,他已經沒有力氣思考。
已經不行了……志郎正欲叫饒,視線盡頭的國王忽然消失了。
糟糕,跟丟了!
志郎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拚命環顧四周。
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