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河山 第四章 男兒(7)

事發突然,緊追過來的貝勒府死士們也毫無思想準備。猛然間看見斯琴和趙天龍兩人在臨跳上馬背之前先後軟倒,竟然被嚇了一跳。紛紛將腳步停在五六米外,揮舞著刀槍大聲叫囂,「趕緊投降吧,貝勒爺不會殺你們!」「龍爺,你是條好漢。但這次貝勒府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龍爺,咱們蒙古人和滿人原本就是一家,你何必為了那些漢人……」

「閉嘴!」趙天龍用刀尖拄著地面重新站起來,對追兵怒目而視。「要戰就戰,少他媽的啰嗦!」

說罷,也不理睬眾人如何反應。先用左手將斯琴送上白馬的後背,然後抬起左腳,重新踩住馬鐙。深吸一口氣,腰桿和大腿再度緩緩發力。

那東洋大白馬是專門為軍官培養的坐騎,頭腦聰明異常。見自家主人動作遠比平日生澀,竟然主動將腰向下塌了數寸,四蹄同時穩穩踩住地面,紋絲不動。

得到坐騎如此及時果斷的配合,趙天龍接連發了兩次力,終於重新坐在了馬鞍上。強忍住肚子內的絞痛,他從自己身上扯下會見客人時才穿的長袍,擰成一根繩子,將斯琴捆在了胸前。然後挺直脊樑,刀尖前指,「讓路,擋我者死!」

「嘩啦啦!」眾死士立刻潮水般後退,唯恐動作慢了,成為入雲龍的下一個攻擊目標。剛剛從會客室追出來的勃日貼赤那見狀,氣得七竅生煙。劈手搶過一把鋼刀,抹斷了距離自己最近一名死士的脖子。然後舉起血淋淋的刀刃,聲嘶力竭地咆哮道:「給我一起上,誰再退,我先宰了他!」

「那我就先宰了你!」趙天龍正愁找不到合適目標,立刻撥轉馬頭,直接朝著他沖了過來。勃日貼赤那嚇得魂飛天外,一邊快步向後躲避,一邊聲嘶力竭地喊道:「攔住他,快給我攔住他。你們不要怕,他已經中毒了!我在他的酒裡邊下了毒藥,日本太君給的特效毒藥!」

「嘩——!」死士們先是朝著他所在位置一聚,然後潮水般分散。一個個將頭扭過來,滿臉難以置信。

好在趙天龍這回也只是聲東擊西,只催動坐騎向他迫近了兩步,就再度沖向了貝勒府的後門。沿途的若干蒙古侍衛狼奔豚突,竟無一人願意再擋住龍爺的馬頭。

「呯!呯!呯!」後門口,幾名預先安排在這裡的伏兵果斷地端起了三八大蓋兒,沖著趙天龍胯下的白龍駒扣動了扳機。也不知道是白龍駒衝刺速度過快的緣故,還是他們過於緊張的緣故,連續三輪齊射,居然全都打在了地面上。打得馬蹄下火星飛濺,卻沒能讓白龍駒的速度減慢分毫。

眼看著白龍駒的鐵蹄就要踩到自家頭頂上,伏兵們嘴裡發出「哇——」地一聲慘叫。丟下步槍,撒腿就跑。連負責看守的貝勒府後門都忘記了栓,被趙天龍用刀背一磕,就四敞大開。馬蹄騰雲駕霧般跳過門檻,只留下一股黃褐色的煙塵。

「追,趕緊給我上馬去追!快去!不要怕!他都是快死的人了,你們到底怕個什麼?!」到了此刻,勃日貼赤那才發現自己上當,又羞又氣,跳著腳催促。

除了川田國昭帶過來的鬼子兵之外,沒有任何人響應。所有貝勒府的侍衛,無論先前是支持他勃日貼赤那的,還是支持小阿爾斯蘭的,都愣愣地看著他,失魂落魄。

成吉思汗的父親死於一杯毒酒,所以自打成吉思汗一統蒙古各部之後,在酒宴上給客人下毒,就成了公認的十惡不赦之罪。即便長生天不降下懲罰,周圍的其他蒙古豪傑們,也絕不會放過他!

而今天,勃日貼赤那卻親手將毒藥放進了斯琴和趙天龍兩個的酒碗里。並且還當著所有人的面兒供認不諱。如果大夥還繼續為虎作倀的話,以後有何臉面在草原上立足?!即便仗著日本鬼子的勢,沒人敢公然朝大夥臉上吐口水。待大夥蒙長生天召喚之後,又如何去面對極樂世界裡的列祖列宗?!

「哇,哇——!」非但貝勒府的武士們被勃日貼赤那的喪心病狂給嚇壞了,其他應邀前來赴宴的客人,也被驚得面如土色。甚至有個別的客人,當場就蹲了下去,伸出手指,拚命朝自家的嗓子眼裡捅。幾下過後,就將剛剛吃進肚子里的東西,全都給吐了出來。

「我,我只在斯琴和趙天龍的酒水裡下了葯。其他,其他都沒有下,真的沒下!」勃日貼赤那見此,立刻意識到自己剛才情急之下失了言。趕緊擺著手,大聲補救,「真的,真的沒下。不信,不信你們去問川田太君。他這次來貝勒府,目標只是斯琴和趙天龍,絕不會殃及無辜!」

「吆嘻!」川田國昭厭惡地瞪了勃日貼赤那一眼,不得不親自出面收拾殘局。「諸位,諸位大可放心。我大日本皇軍恩怨分明,不會傷害無辜的人。即便是斯琴和入雲龍,我也給他們提前預備好了可以解毒的特效針劑。只要他們現在就投降,馬上就可以進行緊急注射。」

「川田太君慈悲!」勃日貼赤那哈著腰拍了一句馬匹,隨即又快速將面孔轉向自己的爪牙,「聽見了沒有?還不趕緊去把斯琴和龍爺追回來!沒有太君的賜給的解藥,他們兩個肯定要死在半路上!」

「是!」眾蒙古侍衛們低低地答應了一聲,沒精打采地去馬廄拉坐騎。勃日貼赤那急於在自家主子面前有所表現,也親手拉了兩匹最好的戰馬,將其中一匹馬的韁繩遞給川田國昭,自己則拉著另外一匹,點頭哈腰地建議,「太君,要不,咱們兩個也一起去追?!您,你應該也知道。斯琴和趙天龍二人在草原上都有那麼一點,那麼一點兒小名氣。如果咱們兩個不親自去監督的話……」

「不用著急,我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川田國昭笑著擺了擺手,用非常流利的漢語回應,「大夥一起過去迎接他們吧,我估計,他們兩個人已經沒有力氣自己走回來了!」

說完話,得意洋洋地跳上馬背。抖動韁繩,帶頭先出了貝勒府的後門。勃日貼赤那豈敢違背主人的命令?也趕緊吩咐下屬將客人們都扶上坐騎,然後協裹著所有人一道跟在了川田國昭身後。

一行人各自懷著心事,拖拖拉拉追出了三十餘里,果然在白茫茫的雪野上,重新看到了趙天龍和斯琴夫妻兩個的背影。在二人的戰馬前方,則橫著整整一個中隊的鬼子騎兵。每名騎兵都將刀舉在了胸前,彷彿面對著千軍萬馬。

「去,告訴他們兩個,趕緊下馬注射解毒劑。否則,一旦錯過了最佳時間,誰也救不了他們!」川田國昭暗暗鬆了一口氣,扭過頭,裝出一幅慈悲模樣吩咐。

「哈伊!」勃日貼赤那用力彎了一下腰,然後點起十幾名親信,在他們的保護下,緩緩靠向趙天龍。

與對方隔著至少八十米遠,他就謹慎地將坐騎停了下來。然後將手掌搭在嘴巴旁,大聲喊道:「斯琴殿下,龍爺!你們兩個別跑了!那份毒藥是日本太君專門替你們預備的,兩個小時之內如果不注射解藥的話,必死無疑!」

「你?!」趙天龍的反應明顯變遲鈍了許多,撥轉馬頭,驚詫地看著他,喃喃地追問,「你,你在酒里下了毒?!」

他的聲音不大,卻嚇得勃日貼赤那連連後退。一直退到了百餘米外,才又重新將手搭在了嘴巴上,結結巴巴地回應,「我,我只是想把你們倆留下。沒,沒想毒死你們!太,太君說了,只要你們肯向他,向他認個錯,保證以後不再跟八路來往。他,他立刻就會給你們注射解藥!立刻!」

「你,你在酒里下了毒?!」沒有風,雪野里一片寂靜。趙天龍卻彷彿根本沒聽見勃日貼赤那的解釋,愣愣地看著他,繼續低聲追問。

「我,我真的沒想毒,毒死你們啊!」勃日貼赤那緊張得都快哭出來了,又後退了幾步,用顫抖的聲音回應,「你們,你們趕快投降吧!這,這天下早晚是日本人的,你們,你們何必跟八路攪在一起!」

「龍爺,投降吧!別堅持了。不為自己想想,你也為斯琴想想!」

「龍爺,投降吧。注射完了解藥,你再找這王八蛋算賬不遲!」

「龍爺,別硬撐著了。我求你了!」

一眾賓客不忍看入雲龍就這樣死於宵小之手,也紛紛策馬上前,帶著哭腔勸告。

趙天龍的目光慢慢從眾人臉上掃過,又是鄙夷,又是失望。當把所有人都看得將頭低了下去之後,他輕輕嘆了口氣,將嘴巴靠近斯琴的耳邊,低聲商量,「你剛才聽見他們說啥了么?要不要我把你放下?你自己來做決定!」

「龍哥,你呢?」斯琴淡淡笑了笑,蒼白的臉上盛開起一朵蓮花。

「我是游擊隊的副大隊長!」趙天龍輕輕搖了搖頭,低聲向妻子解釋。

「我是烏旗葉特右旗的女王!這輩子除了親生父母之外,只跪過長生天!」彷彿早就知道丈夫會做如此回答,斯琴又笑了笑,將頭埋在了趙天龍懷裡。

「知道了!」趙天龍滿意地點點頭,隨即高高地舉起了手中鋼刀,「趙天龍、斯琴夫婦在此,哪個前來送死?!」

「嘩啦啦!」不待勃日貼赤那做任何反應,他身邊的侍衛們率先撥轉馬頭,撒腿就跑。

「你們,你們這群……」勃日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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