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河山 第三章 天與地(8)

「宮本雄一,請先生賜教!!」見張松齡答應放棄戰馬徒步與自己比試,日本顧問將指揮刀舉到眉間,鄭重向對方致意。

這傢伙禮數做得十足,下手可是一點都不講究。話音未落,就摟頭帶背來了一記斜劈,試圖把張松齡劈成兩瓣。

跟鬼子打了這麼多年交道了,張松齡怎麼可能被此人的表面上的禮貌所迷惑?!身子迅速向後退了半步,隨即一個上步橫抹,直取對方哽嗓。

「呀——!」宮本雄一像個猴子般跳開,然後武士刀左劈右砍。「噹噹!」兩記脆響聲起,火花四濺,張松齡將猴子的刀鋒格了出去。然而沒等他搶步反擊,對方又是沿著半弧型路線向前斜竄了幾步,再度將刀鋒朝他的後頸甩了過來。

「當!」千鈞一髮時刻,張松齡轉身挑撩將宮本雄一的殺招擋了回去。旋即上步劈刀。雪亮的刀鋒在陽光下帶出一刀閃電,徑直劈向鬼子的肩膀。

宮本雄一豈敢硬接?迅速一個抽身跳步,搶在刀鋒及體前逃了出去。緊跟著又向左前方跳了幾步,手中武士刀舞得就像風車般,又快又急。「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一連串的脆響在戰團中湧起,刀光夾雜著火星,亮得令人心中直發抽。但是,旁觀者當中,卻是誰也不肯眨一下眼睛。唯恐在眼皮合攏與張開的那一瞬間,比試已經宣告結束。錯過了日本鬼子被張胖子大卸八塊精彩鏡頭!

然而,令他們覺得有些失望的是。戰團中的張松齡,居然是守的時候越來越多,攻的時候越來越少。而那名猴子一般的日本顧問顯然打順了手,步子越走越急,刀越揮越快,到後來,居然十招之中至少有九招是在搶攻,只剩下最後一招勉強防守一下,算是給自己留點兒恢複體力的空間。

「不好,張胖子要輸!」幾名半大男孩兒先按耐不住,跑到連長老楊身邊,用力拽對方衣角,「跟小鬼子講什麼規矩,直接一槍崩了他就是!」

「就是!」幾名女生也紅了眼睛,低聲催促老楊開槍,「人質已經被小鬼子丟到一邊去了,只要您一槍打死他,咱們就可以衝過去把人質給搶回來!」

「嗯——」楊連長手按槍柄,低聲沉吟,「再等等,我估計胖子是故意示弱!」

鬼子顧問宮本雄一肯定專門練過刀術,這一點兒,任何長著眼睛的人現代都能看得出來。然而,張松齡所使用的招數,多少也算個練家子的楊連長就有點兒看不懂了。大體上,有點兒像西北軍的破鋒八刀。但與破鋒八刀又不完全一樣,步伐中少了幾分靈活,手臂上的動作,卻更加簡單幹脆。並且力道奇大,每次用刀背砸中對方的刀刃,都能砸出一大串火星來。

「還等什麼等,你們怕丟臉,我來!」見楊連長始終不肯開槍,與張松齡已經混得很熟的楊柳大急,伸出手去,就準備從對方腰間搶盒子炮。

但是,另外一隻大手卻死死按在了她的手背上面,抬起頭,她看見一雙陌生且充滿野性的眼睛。「姑娘,別著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楊連長身邊的李老九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齒,「胖子從來沒讓大夥失望過!況且這盒子炮最難瞄準,你一槍打過去,最後打在誰身上根本沒譜!」

「你……」已經快急哭了的楊柳趕緊抽出手,沖著李老九用力跺腳,「你們這些國民黨……」

斥責的話還沒等說完,周圍的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喝彩聲。趕緊扭頭去看,只見宮本雄一整個濕得像剛從水裡剛撈出來一般,拄著武士刀拚命喘氣。猩紅的血漿則順著刀身淌了下來,淅淅瀝瀝,轉眼間就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個紅色的血窪。

「張——」楊柳的心臟猛然抽了抽,迅速將目光轉向張松齡。卻發現後者氣定神閑地活動了幾下胳膊,然後笑著對宮本雄一發出邀請,「接著來,或者你主動認輸剖腹?還是兩條路,你自己選!」

「呀——」宮本雄一哪能忍受對方如此羞辱,跳將起來,踉蹌著奔向張松齡。後者毫不猶豫地上步左劈刀,緊接著左腳上半步,成右跪步。單手刀從左臂外側繼續向左上掄出一到完美的弧線,再從左上向右下用力斜劈,「當」地一聲,將宮本雄一連人帶刀劈出了兩米多遠,蹬蹬蹬連退數步,一個跟頭坐在了地上。

沒等他重新站起來,張松齡已經人隨刀至。一記簡單至極的力劈華山,刀刃帶著風聲,直奔小鬼子面門。宮本雄一不得不將武士刀舉過頭頂,勉強擋住這全力一擊。受了傷的手臂再次噴出一道血水,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

「當!」張松齡又是一記力劈華山,再奔小鬼子頭頂。逼著對方再次舉刀招架。然後第三次有血水從傷口噴射出來,疼得小鬼子呲牙咧嘴。

張松齡卻是得勢不饒人,一記力劈華山,緊跟著一記力劈華山,像剁菜一樣劈個沒完。雙方的身高差距原本就非常巨大,此刻一個站,一個坐,更是相差懸殊。從側面看過去,簡直就是一個大人在教訓孩子。很快,小鬼子宮本雄一就支撐不下去了,乾脆把身子向前一撲,抱著被砍成鋸子的武士刀,直奔張松齡下陰。

他準備採取這種兩敗俱傷手法,逼退對手,為自己贏得須臾喘息之機。誰料張松齡早有防備,迅速一個擰身撤步,就把他閃了個狗啃食。旋即一腳踩住他的脊背,鋼刀由上到下,「噗!」,一顆碩大的頭顱掉在了地上,咕嚕嚕滾出半丈多遠。

「啊——!」幾個女學生被嚇得伸手捂住眼睛,然後迅速將手指分離開,從指頭縫隙里緊緊盯住張松齡,目光中涌滿了崇拜。幾個小男生則如釋重負般拍拍各自的胸口,然後板起面孔,輕輕撇嘴。誰也記不起就在幾秒鐘之前,他們還為張松齡的安危,緊張得心臟幾乎從嗓子眼兒裡頭跳出來!

「張爺威武!」「張爺好樣的!」獨立營的李老九等人,卻不像年輕學生這般矜持。在馬背上舉起鋼刀,大聲給張松齡喝彩。彷彿後者是他們的自己人一般,根本不管八路軍的騎兵連就在對面,一個個將手臂按在刀柄上,眼睛裡頭寫滿了警惕。特別是那個楊連長,因為觀戰時不小心被李老九摸到了身邊,心中又驚又怒。沒等場地中的比試結束,就已經把全部精力轉移到了對方身上,隨時都可能搶先發起攻擊。

「老楊,這位是我的老熟人,黑石獨立營的李副營長!!」張松齡敏銳地察覺到了周圍的歡慶氣氛中隱隱有一絲古怪,趕緊走到楊連長身邊,一把拉住他的手,將他拉向近在咫尺的李老九,「當年我們黑石游擊隊和獨立營曾經多次並肩打鬼子,彼此都是同生共死的交情!」

「敬禮!」楊連長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主動向李老九行了一個軍禮。

「不敢,不敢!」李老九不知道楊連長的來路,立刻側開半個身子,然後按照江湖禮節向對方拱手,「剛才不是故意要打擾您看好戲,實在是怕您身邊這幾位小娘們兒沉不住氣,胡亂出手,壞了張大哥名頭!咱們草原上不比口裡那邊,喜歡窮講究,萬一名聲倒了,你再大的來頭,做起事情來也要難上一萬倍!」

幾句話,不但將自己剛才偷偷跑過來的原因說清楚了,捎帶著還敲打了楊連長等人一把,警告他們不要以為自己來自什麼大地方,就想在黑石寨這一帶為所欲為。連長老楊先前警惕過了頭,此刻明知道對方話裡有話,也只好裝作沒有聽明白。笑著退開半步,拱手回應,「那就多謝李營長了。不過剛才即便您不出面阻止,我也不會讓同學們隨便開槍。張隊長的本事我們早就親眼目睹過了,對他非常有信心。」

兩個大男人在這裡暗鬥機鋒,剛才差點惹了禍的幾個女生臉上可是受不住了。四下看了看,立刻爭先恐後地向場地中間的人質奔去,一邊跑,還一邊嘰嘰喳喳地叫嚷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她解開。頭上套著這麼大的口袋,悶也悶死了!」

被她們幾個這樣胡亂一打岔,李老九也沒有了繼續跟楊連長糾纏下去的興緻。迅速轉過頭,向著張松齡拱手,「人是張隊長救下來的,李某就乾脆偷一次懶,再拜託你們游擊隊將她給斯琴王爺送回去。至於這個幾個鬼子的屍體,能不能請張隊長賞在下一個面子?讓在下帶回去向上頭邀功!您老想必也知道,我們北路軍這邊對戰功的賞賜甚厚。把這幾具屍體拍了照片給上頭寄過去,咱們營長今年上半年的考績至少能混出一個中上來!」

「什麼賞不賞的,人是你們追趴下的,張某不過給了他們最後一刀而已!」張松齡留下幾具鬼子的屍體根本沒任何作用,想都沒想,乾脆地答應。

從始至終,雙方都對被俘的偽軍都隻字未提,彷彿那些傢伙只是廢品一般,根本不值得任何人浪費口水。然而俘虜們自己可不願意被徹底忽視,落在游擊隊手中有活路,落在獨立營手中一條命差不多就得丟掉小半條。趁著看押自己的戰士不注意,趕緊向張松齡身邊跑了幾步,噗通一聲跪倒,大聲嚷嚷,「張爺,張爺您剛才答應不殺我們!」「張爺,求求您,千萬帶我們走。我們願意加入游擊隊,願意,願意戴罪立功!」

「這些人……」對於自己的同胞,張松齡總是有些下不了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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