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河山 第二章 流光(8)

只因為換了張松齡來當指揮官,敵軍就從二流地方駐守部隊變成了一線精銳,這未免有些太漲別人志氣,滅自家威風。非但聶榮臻身邊的臨時參謀們,包括很多裁判團成員和軍校幹部,都覺得很不服氣。然而,當攻守雙方真正發生接觸後,很快,他們心中的憤懣便消失了個乾乾淨淨!

太兇殘了,太惡毒了,在張松齡的指揮下,守衛山頭陣地的「日軍」,簡直就變成了一群惡魔。冷槍阻截,分組遠距離射擊、火炮覆蓋、機槍交叉封堵,從陣地前七百米一直到陣地前一百米範圍內,鬼子在戰場上的常用不常用殺招,幾乎被他們交替使了個遍。還沒等推進到可以發起衝鋒距離,進攻方已經出現大量傷亡,特別是從一百五十到八十米這短短的一小段,幾乎每向前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價!

而進入到八十米距離後,進攻方更是舉步維艱。一個個低矮的暗堡,就像會噴火的怪獸,隨時都可以能奪走一整排戰士的性命。與此同時,「日軍」手中數量眾多的擲彈筒,也紛紛開始發威,或者對準固定區域狂轟濫炸,或者彼此配合起來,重點打擊某個目標,令「八路軍」防不勝防!

身為百戰名將,聶榮臻當然不會被這點兒小伎倆嚇倒。大炮,重機槍、擲彈筒配合起來,不斷地對山上的「日軍」還以顏色。同時還派出少量精銳,以排或者班為單位,沿著守軍陣地迅速移動,尋找火力死角和防禦方面的破綻,虛虛實實,騰挪輾轉,打得對方手忙腳亂。

雙方的傷亡數字都迅速向上攀升,很快,就到達了一個驚人的地步。兩邊指揮官的動作都慢了下來,幾乎每一步行動,都要經過反覆斟酌。而裁判團的任務,也變得越來越為沉重。幾乎每一次階段性評估,都要討論上好半天。仔細參考以往的真實戰例,並且諮詢了大量旁觀學員,才能最後得出定論。

「給我集中所有火炮,重點打擊他的陣地左上角!」反覆試探了五十多分鐘之後,聶榮臻將軍終於找到了一處破綻,開始動用手中唯一具備絕對優勢的王牌。

兩門晉造一三式火炮立刻發出怒吼,將重達六公斤一枚的榴彈成串地砸在「日軍」的陣地一角。張松齡和他的參謀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眼睜睜地看著那一段陣地被炸了個百孔千瘡。還沒等他們調動預備隊上前堵窟窿,整整兩個排的八路軍戰士已經吶喊著發起了強攻。轉眼間,就像尖刀一般插進了陣地里。

「裁判團,我方申請階段性評估!」看著張松齡等人滿頭大汗的模樣,聶榮臻將軍慢吞吞地坐直身體,打開軍用水壺蓋子,嘴對嘴鯨吞虹吸。

「左上角陣地處,防禦一方傷亡超過四分之三,兩處暗堡完全損壞,坑道被泥土阻斷!基本喪失對這段陣地的控制權!」裁判團成員們也終於鬆了一口氣,低頭商量了幾句,迅速得出結論。

「我方接受裁判結果!」張松齡點點頭,承認自己輸了一招。旋即,咬著牙大聲補充,「我方啟動一號應急方案,請裁判評估!」

「一號應急方案?!」裁判團成員微微一愣,緊跟著,就看到大隊長陳輝拿著一個預先準備好的信封,快速跑過來,當眾向大夥展示。

信封里,是一張乾淨的草紙。上面清楚地畫出了左上角大部分工事的內部構造,和幾處交通溝的具體走向。在工事的幾處關鍵點上,則用紅色墨水,重重地打下了數個交叉符號,並文字標明了,這是應急方案一,及其具體啟動條件。

「你們……」擔任裁判長的周先覺同學沒等將條件看完,就立刻急紅了眼睛。「你們怎麼能這樣做?那段戰壕里殘留的你方人員,至少還有兩個班!」

「我們現在是日方指揮官,有權力決定採用什麼方式贏得勝利!」大隊長陳輝想都不想,大聲回應,「此外,日本人在戰爭中,也並非第一次採用類似招數。在他們眼裡,這種犧牲絕對值得!」

「這……」周先覺被駁斥得啞口無言,不得不將目光轉向其他裁判。眾學員們接過陳輝手中的方案輪流觀看,都迅速紅了眼睛,怒不可遏。

「怎麼了?能不能給我也看看!」見裁判團遲遲不做出評估,聶榮臻心裡有些好奇,主動申請觀看對方的殺招。

「給!」裁判長周先覺猶豫了一下,派人將方案遞給了他。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大聲說道:「本裁判長認為,防守方的應急措施雖然卑鄙,但的確屬於有效辦法。因此,提議判定方案生效,進攻方在這一段的戰鬥人員傷亡超過四分之三,不得不主動退出戰壕!現在,請所有裁判員舉手表決!」

「同意!」「同意!」「同意!」眾裁判們猶豫了片刻,陸續舉起了右手。

「經全體裁判根據事實裁定,防守方採用自殺性殉爆的方法,利用戰壕中的殘留人員,手動引爆了預先埋在戰壕底部大量炸藥。造成進攻方大量人員損失,不得不主動退出戰壕。該段陣地廢棄,雙方今後都無法繼續利用!」愛莫能助地看了進攻組織者們一眼,裁判長大聲宣告。

「啊!」周圍看熱鬧的學員們立刻驚呼出聲,一個個看著張松齡,兩眼冒火。為了打擊進攻方,居然冒險在戰壕里埋下了炸藥,在關鍵時刻採用自殺戰術,與進入戰壕的「八路軍」來了個玉石俱焚!這算什麼招數?拿那些在工事中死戰不退的自家弟兄當成了什麼?!如此把自家士兵不當人看的指揮者,軍隊中怎麼可能准許他的存在?!

然而,聯想到自己以前看到的和聽說的那些事實,眾人又不能不承認,的確很多喪心病狂的日本軍官,會拿自家士兵當炮灰,發起自殺性攻擊。特別是他們被逼進絕境的時候,做出任何瘋狂行為,都有可能!

正當大夥議論紛紛的時候,聶榮臻將軍也迅速看完了「日軍」的應急方案,站起身,鄭重點頭,「本方接受裁判結果。申請繼續進行下一步推演!」

「同意!請雙方繼續進入下一階段。」裁判長沉重冰冷的聲音,宣告「戰鬥」繼續進行。

這下,進攻方的策略,變得謹慎了許多。再不試圖速戰速決,而是充分利用絕對的兵力優勢,零敲碎打,不斷壓縮守軍的生存空間。但是這種戰術,效果非常緩慢。日本鬼子精湛的槍法和優良的土工作業水準,都令進攻方的招數事倍功半。特別是那兩道形狀怪異的戰壕,被張松齡下令炸塌了一角之後,居然依舊能運轉通暢。與先前的差別只是外形上向內凹了一小塊,其他各項功能都完好無損!

「嗯哼!」觀戰的人群當中,有名學校幹部低聲咳嗽。天已經黑了下來,像目前這樣繼續僵持下去,恐怕到後半夜也結束不了戰鬥。而聶司令員今天來學校,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不可能把寶貴時間都花費在沙盤推演上。

站在張松齡身邊的陳輝聞聲抬頭,目光與軍校幹部的目光碰了一下,快速挪開。他讀懂了對方的暗示,也願意做一些主動退讓。畢竟這只是沙盤推演,輸贏都與現實無關。並且張松齡能在聶榮臻將軍手下堅持了兩個多小時未顯敗相,已經給本期所有學員爭足了臉面。

想到這兒,他先用左手的食指捅了捅張松齡,然後右手抓起一片代表日軍小隊的高粱葉,輕輕推出戰壕,「我方……」

「不要故意放水!」沒等張松齡表態,聶榮臻將軍已經大聲提出了抗議。「你這個小同志,立場要堅定!還有你……」他的目光迅速轉向先前低聲咳嗽的軍校幹部,「不要打擊同學們的積極性,也不要低估我的肚量!」

「沒,沒……」軍校幹部和陳輝兩個都鬧了個大紅臉,趕緊擺著手解釋,「天已經黑了,同學們晚上還要上自修。所以……」

「第二小隊出擊!」張松齡彷彿沒聽見周圍的聲音,迅速從陳輝手裡搶過高粱葉,繼續向前推進。「目標,進攻方前線指揮中樞。機槍掩護,迫擊炮擾亂兩側敵軍注意力,阻止他們前來救援。擲彈筒,製造彈幕。第三小隊……」

「你……」聶榮臻先是眉頭一跳,隨即意識到張松齡的這一招,並非繼續了陳輝先前的放水行為。趕緊組織人手,對自家的前線指揮人員進行重點保護。饒是如此,他的應對也稍微遲緩了半步。當分散在陣地上的其他戰士冒著被日軍迫擊炮炸死的風險,趕到指定位置的時候,前線指揮部已經被「日軍」攪得一片狼藉。

「我方提請裁判團進行階段性評估!」

「裁判團認定,守軍的反擊出其不意,進攻方前線指揮部被搗毀。主要指揮人員受傷,陣亡連長一名,副營長一名,參謀和警衛人員損失三分之二。該小隊日軍無法回撤,被進攻方全殲!」

結果令人震驚,也令人再次對「鬼子張」的很辣,有了一個清醒的認識。為了打亂進攻方的指揮,他居然拿出了三分之一的兵力,作了對方指揮部的殉葬品!而經此一輪血戰,進攻方的指揮固然無法保持先前的高效,作為防守一方,他們也徹底失去了反擊能力,只能蹲在工事後苦守待援!

「呼叫火炮,定點打擊陣地中段第一道戰壕和第二道戰壕中間位置,五輪急射!!」聶榮臻迅速從打擊中回過神來,根據雙方目前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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