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黑白 第三章 縱橫(18)

「隱蔽!」這下,安德烈徹底清醒了,一把推開攙扶著自己的鮑里斯,撒腿就往帳篷外邊沖。紅鬍子昨天傍晚剛剛來過這裡,如果紅鬍子想打掉這支隊伍的指揮部,最好的選擇是利用迫擊炮的射程優勢,直接轟擊中軍大帳。

「大統領,你的靴子!」鮑里斯的反應速度也不慢,緊追著安德烈的身影衝出了帳篷。在晨曦的第一縷曙光中,他們看見兩支騎兵隊伍飛一般越過營地的臨時圍牆。馬背上的戰士們手握非常具有中國特色的厚背大砍刀,殺得營地里剛剛醒來的白俄羅斯人七零八落。

「不要慌,不要慌!原地組織反擊。他們沒幾個人,他們沒幾個人!」安德烈顧不上穿靴子,赤著腳站在地上大喊。沒有人肯聽從他的命令,即便是他自己的心腹屬下,忙碌了將近一整夜,又剛剛灌了一肚子白酒,也沒力氣再端穩步槍。

大多數白俄羅斯土匪都是剛剛從噩夢中被驚醒,渾然不知道身在何處。當聽見密集的馬蹄聲直奔自己的頭頂而來,憑著本能跌跌撞撞地鑽出帳篷。他們赤裸著的脊背,成了突襲者的最佳攻擊目標,帶隊的黑大個子鋼刀一拖,就在一名白俄羅斯土匪後肩胛處拖出了一條二尺來長的口子。血如泉水般自傷口噴起,被凜冽的晨風吹成一團團淡粉色煙霧。重重霧靄中,黑大個子揮著鋼刀砍向另外一名跌跌撞撞的俄羅斯土匪,將他的頭顱一刀切離脖頸。

「是入雲龍,他朝著這邊衝過來了!」鮑里斯扯了一把兩眼發直的安德烈,大聲慘叫。能在馬背上將鋼刀使到如此出神入化地步的人,傳說中只有一個。那就是以前的獨行大盜,現在的八路軍游擊隊騎兵教頭入雲龍。昨天晚上安德烈還栽贓此人潛入營地內刺殺了大統領伊萬諾夫,沒想到對方今天早晨就找上了門來!

「不要慌,不要慌。他不知道咱們兩個站在這裡!」安德烈被拽了一個趔趄,反手扯住鮑里斯,揚起另外一條胳膊,狠狠抽了對方一個大耳光,「兩條腿肯定跑不過四條腿。你再不鎮定,咱們今天都得死。趕緊去後營組織人手反擊,我盯在這裡想辦法拖住他們!」

鮑里斯雖然被打得眼冒金星,頭腦卻變得清醒了許多。愣了愣,有些感動地追問,「那你?你身邊沒有幾個人啊!」

「我是大當家!」危難關頭,安德烈身上終於體現出幾分梟雄本色。一腳踢開試圖拉著自己一道逃向後營的鮑里斯,厲聲咆哮,「我既然從老伊萬手裡搶了這個位置,就早晚有這麼一天。快去,別耽誤功夫。趁著敵人還沒把咱們徹底衝垮!」

「哎!」鮑里斯抹了把眼淚,連滾帶爬地向後營逃去。安德烈很恨地吸了一口清晨的冷空氣,轉身跑進帳篷內,翻出一把嶄新的三八大蓋兒。那是日本人作為禮物贈送給伊萬諾夫的,槍上的機油還沒抹乾凈,從上到下透著一股現代化武器特有的光澤。

子彈也是滿滿一整袋子,就放在伊萬諾夫平素用的座位旁。安德烈將子彈袋子跨在肩膀上,拖著步槍再度衝出帳篷。營地前部已經被偷襲者徹底攪成了一鍋粥,至少上百名白俄羅斯人在睡夢中丟掉了性命。僥倖沒被鋼刀砍死的則亂鬨哄地躲避著戰馬的踐踏,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兩支身著不同裝束的騎兵則在入雲龍、黑鬍子兩個的帶領下,於營地內往來馳騁,如入無人之境。這兩個人的都是馬背上縱橫了多年的好手,無論騎術還是刀術,都屬一流。幾名白俄人無路可逃,轉過身來試圖從側面將他們從馬鞍上拉下,卻被入雲龍和黑鬍子二人一刀一個,統統砍翻在地。跟在二人身後的兩隊騎兵則策馬從血泊中快速馳過,撲向其他手足無措的俄羅斯人,如虎入羊群。

「入雲龍,我在這裡,有本事沖我來!」安德烈氣急敗壞地咆哮著,趴在一具被炮彈炸死的屍體後,向入雲龍瘋狂開火。「乒、乒、乒、乒……」連續射出的子彈沒有打中入雲龍,卻成功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包括一些沒頭蒼蠅般亂跑的白俄羅斯土匪,終於找到了主心骨,拖著長槍、短槍,哭喊著向安德烈這邊跑了過來。

「向我靠攏,向我靠攏!不要慌,他們總計才一百來人!只要咱們頂住第一波攻勢,就能將他們趕出營地去!」畢竟是個積年老匪,安德烈作戰經驗十分豐富。將性命豁出去之後,很快便想到了度過危難的辦法。

「向二統領靠攏,向二統領靠攏。咱們用排槍攔截他們,用排槍攔截他們!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如果不攔住他們,咱們今天誰也活不了!」見到安德烈死戰不退,幾個小頭目也恢複了鎮靜,扯開嗓子,用俄羅斯語大喊。

在求生慾望驅使下,許多白俄羅斯土匪暫且忘記了恐懼。從藏身處紛紛跳出來,拖著各色槍支,不顧一切朝安德烈靠攏。

周黑碳大怒,帶領剛剛易幟沒幾天的獨立營弟兄追上去,沖著白俄羅斯人的後背亂剁。十幾名躲避不及的白俄羅斯土匪被當場砍死。但是更多的白俄羅斯土匪加速奔向了安德烈。還有幾名留著一把大鬍子的老匪,自知跑不過年輕人,轉過頭,嘴裡發出絕望的叫喊,「啊——」

「啊——!」一名老匪撲向周黑碳的坐騎,被他用刀劈得倒飛出去,凌空變成了兩段。第二名白俄老匪哭喊著滾倒,從地上抱向周黑碳的馬腿。周黑碳的坐騎揚起四蹄,將此人肚子踏了個稀爛。但是在咽氣之前,這名老匪還是成功地抱住一隻馬蹄,逼得周黑碳不得不停住坐騎,俯身砍斷他的雙臂。

俄羅斯人的狼性,在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前後短短不過數秒鐘功夫,已經有十多名老年土匪撲向了飛奔而來的戰馬。寧可被馬蹄踏得筋斷骨折,也要替同夥爭取一線反撲之機。周黑碳和趙天龍兩人的隊伍雖然沒被老匪們造成任何損失,衝擊的速度卻大幅度放緩。趁著這個功夫,白俄羅斯匪幫二統領安德烈終於糾集起了一夥亡命徒,以自家同伴的屍骸做掩體,沖著游擊隊和獨立營的將士們扣動了扳機。

「乒、乒、乒、乒!」敢跟安德烈一道聚集起來拚命的白俄羅斯土匪,都是些戰鬥經驗非常豐富老兵,倉促組織起來的火力雖然單薄,卻非常有節奏感。幾名沖在馬隊外圍的獨立營戰士被子彈打中,一頭栽倒。失去了主人的戰馬悲鳴著脫離隊伍,在營地內四下亂撞。兩個躲在倒塌帳篷後裝死的年青土匪被馬蹄踏中,厲聲慘叫。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匪卻順手扯住了韁繩,飛身翻上了馬背。

「該死!」周黑碳勃然大怒,調轉坐騎,帶領麾下弟兄就沖安德烈撲了過去。安德烈求的就是這種結果,端穩步槍,不斷向周黑碳等人扣動扳機。

「乒、乒、乒、乒!」三八大蓋兒和水連珠步槍雖然都不能連發,在有經驗的老匪手裡,卻能相互配合著打出持續的火力。更多獨立營戰士中槍,慘叫著從馬背上跌了下來。幾名躲在帳篷後開冷槍的老匪趁機衝出來,拉住無主的坐騎,返身衝進馬隊。

獨立營的攻擊節奏,受到了極大的干擾。不得不放緩推進速度,跟遠處和近處的敵軍糾纏。在另外一側追殺潰兵的趙天龍見狀,連忙打了個手勢,帶領游擊隊火速趕過來增援。一名剛剛爬上馬背的俄羅斯老匪敏銳地發現了這個情況,俯身從地上撿起一把馬刀,咆哮著迎了上來。

「給大統領報仇!」這名積年老匪嘴裡,發出野獸臨終前的咆哮。不求有任何戰果,只求能干擾對方的指揮。才沖了三兩步,戰馬的速度還沒有完全加起來,一顆從營地外飛來的子彈就準確地射穿了他的腦袋。「啊——」老匪的咆哮聲戛然而止,慘叫著從馬背上栽落,死不瞑目!

「不要著急,瞄準目標再開槍,替趙隊長他們開路!」張松齡用準星套住另外一名試圖干擾騎兵隊伍的土匪,同時大聲向身邊的游擊隊員們命令。跟在他周圍的清一色都是十八、九歲的少年,騎術和作戰經驗都遠不及趙天龍身後的那些成年游擊戰士,但是人卻更機靈,可塑性也更強。他們紛紛學著張松齡的樣子,將步槍頂在肩膀上。以半跪姿勢射擊,替自家騎兵清理道路。「乒、乒、乒、乒……」清脆的槍聲絡繹不絕,很快,就將敢於衝上來跟游擊隊騎兵糾纏的白俄土匪們清理一空。趙天龍的隊伍立刻如掙脫了枷鎖的蛟龍般,咆哮著沖向了獨立營的側翼,將那些試圖拖延獨立營攻擊速度的土匪們一個接一個砍翻,然後又速度調轉方向,追上那些正試圖向安德烈靠攏的土匪們,或者從背後將他們砍死,或者驅逐得他們抱著腦袋倉皇逃命!

「彼得,你帶一半兒人手去對付入雲龍!」正在組織火力攔截獨立營的安德烈很快就發現了新的危機,調整兵力,遣派人手專門去對付游擊隊的騎兵。入雲龍身邊的游擊隊員中間很快也出現了傷亡。但他們卻沒有被打亂進攻節奏,不管斜前方連續射過來的子彈,在自家隊長的統率下,繼續高速馳騁。

快速飛奔的戰馬,令白俄羅斯土匪很難瞄準。五統領彼得無奈,只好重新將攻擊目標定在黑鬍子的隊伍上。然而,剛剛吃了一個虧的周黑碳也變狡猾了,迅速將隊伍拉向安德烈的側面,高速迂迴著去收拾那些正試圖設法往一起聚集的土匪們,不再跟安德烈等人硬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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