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01種死法

何許人

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超過1001種死法,千奇百怪匪夷所思的死法,不論聖賢還是螻蟻,世界上的每個生命總有一天會面對死亡,那是命運安排的不可逆轉的軌跡。

請相信,最好的死法,就是死得其所。

一些人死於雪崩或山崩,然而美國喬治亞州男子威利·穆菲卻是死於「花生崩」。1993年,當穆菲在一家花生處理廠工作時,遭遇了一起意外事故,數噸帶殼花生像雪崩一樣壓向他,將他活埋在了花生堆里,穆菲再也沒能夠活著走出來。

59歲的加利福尼亞男子傑克在游泳池中遭遇了荒唐的死法。當游泳池開始排水時,他正好坐在了游泳池內的排水孔上,排水孔放水時高達每平方英寸136公斤的強大吸力全都作用到了傑克的身體上,他沒有絲毫站立起來逃生的機會,當場死在了游泳池中。

1991年,57歲的泰國人Yooket Paen在家中踩到牛糞摔倒,然後觸到一根裸露電線身亡,她52歲的妹妹在事後向鄰居演示姐姐是如何踩到糞便身亡時又不慎摔倒,然後倒在了同一根電線上觸電身亡。

法國喪葬承辦人馬克·布傑德一生和棺材打交道,可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最後竟然會死於棺材。1982年,馬克在自己的工廠中生產棺材時,不小心碰到了一堆高高壘起的棺材,導致這些棺材全都砸在了他身上,將他當場砸死。最後,馬克被安葬在了其中一隻壓死他的棺材中。

——摘自《1001種荒謬的死法》

「《1001種荒謬的死法》,怎麼看這麼奇怪的書?」徐子昂把書名和編號輸入電腦,臉上寫滿擔憂。

「是林楠要看的。」我收回借閱證向徐子昂道別,然後離開圖書館。走出大門時才發現,方才灰暗的天空已經飄起粗線條的雨絲來,溫度很低,冰涼的濕氣透人骨髓。

廣玉蘭的大葉子把雨水匯聚成流,淅淅瀝瀝地傾注下來,我把背靠在門廊的柱子上等著雨停,隨手翻看起剛借的奇怪的書。那本書是兩個英國人寫的,裡面記載著千奇百怪匪夷所思的死亡事件,有被自己的鬍子絆倒摔死的,有看電視笑死的,有教跳傘的教練忘記帶傘包活活摔死的,還有一個英國人為了防止自己打鼾而用衛生棉條塞住鼻孔結果活活憋死的。

就像《一千零一夜》里並沒有1001個故事,這本書里也沒有1001種死法,但我相信世上的死法肯定不止書上記載的那些。就像眼前這條街上過往的同學們,他們對於生命的流逝都是無知無覺的。誰又能準確地預言自己的死法呢?除非自殺,人不可能像神那樣具有先知的本領。

我的腦子有些亂,也許不該看這種亂七八糟的書,可雨非但不停反而越下越大了。眼看天色漸漸暗淡下來,溫度也越來越低,圖書館裡的同學走得差不多了。我攏了攏單薄的夾克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本想把包抱在懷裡就這樣沖回去,卻沒有這樣的勇氣,原本感冒就沒好,再這麼一折騰肯定要發燒。

就在這時,一把黑色大傘在我身邊忽然撐開,熟悉的聲音冒了出來,「林楠不來接你嗎?」

說話的人是徐子昂,他在圖書館勤工儉學做管理員,現在是下班時間。

「他工作忙,電話一直佔線。」我為那個莫須有的佔線解釋道,我沒打過電話。

林楠是我交往了快一年的男友,系裡一位資深教授的兒子,他比我大兩歲,也是從這所大學畢業的,目前在保險公司擔任售後部經理。他念書時成績雖然不算好,卻是個很適應社會的人,畢業不到半年就做出了讓人刮目相看的成績,是公司最年輕的經理。和他在一起,我不否認沒有物質方面的原因。徐子昂是我的同班同學,為人很樸實,雖然他一直沒勇氣對我表白,但我知道他暗戀我。他家裡很困難,即便是讀研也兼著三份工作。其實我很願意跟徐子昂做朋友,但林楠是個相當愛吃醋的人,而且他脾氣不太好,所以我必須自覺地和徐子昂保持安全的距離,否則就算是共一把傘讓林楠發現,也會對我……所有人都會知道那是怎樣不堪的後果。

「你的臉色不太好,這裡的風大,還是讓我送送你吧。」徐子昂明亮的眼睛凝視著我。

「你先走吧,我等雨停就好。」我往後躲了躲,固執得有些不近人情。

徐子昂從來就不會勉強別人,他默默地把傘塞到我手裡,什麼也不說就義無反顧地衝進了雨里,密集的雨珠全方位地籠罩了他,他也不在乎。

他才跑出去不到五十米,身旁就發生了驚人的一幕:一條吉娃娃掙脫狗鏈跑上街去嬉水撒歡,狗主人追上去,卻沒注意到被積水埋沒的正在修理的地下井,「請繞行」的告示牌被雨水衝倒在地,他一腳踩空栽了進去,污水立刻沒過頭頂。一米見方的深坑游泳也不行,眼看水面上咕咚咕咚地冒出氣泡,徐子昂不顧骯髒趴在地上伸手去拉那個倒霉的男生,用了好一會兒才把那個男生從水裡拽出來。狗主人劇烈咳嗽著想吐出喝下去的髒水,差一點喘不上氣來。

我撐著傘追了過去。狼狽不堪的徐子昂從衣領一直濕到腳跟,蒼白的嘴唇似乎在微微顫抖著,分不清全身是哪裡冷。原來水也可以這樣腥,我低著頭不敢看徐子昂的眼睛:「我先陪你去男生寢室吧,然後再回自己那裡,這樣也許不會碰見林楠。」

徐子昂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很爽朗地笑了。

緩過勁來的狗主人打著哆嗦道謝,徐子昂豪爽地擺擺手,讓他趕緊回去。我們肩並著肩朝男生寢室走去,那把傘就像個迷你避風港,把我們同樣單薄的身體保護得很周密。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我們都走得特別慢,這段路程被暫時拉長了,但我們什麼話都沒說。就在距離男生宿舍只有五十米距離的丁字路口,身後忽然傳來急促的汽車喇叭聲。

我驚恐地回過頭,是林楠的車,沒想到還是狹路相逢了。林楠看到徐子昂後立刻下車,黑著臉把我從他身邊拽走,就像在拽一隻布娃娃,很不客氣地瞪了徐子昂一眼。林楠猛踩油門車子咆哮起來,臨走,他還濺了徐子昂一身的泥水,他很過分。

模糊的後視鏡中,我看到徐子昂孤零零地站在雨里,扔掉了傘,兩隻手緊緊地攥成拳頭,彷彿全世界的雨水都在那一刻集中在他身上,雷電在他頭頂猙獰著面容,說不出的難受。天已經黑透了,窗外是無窮盡的幽暗,一些昏暗的燈光在遠處閃爍不定,隱隱約約,彷彿籠上了一層薄霧般,讓這個世界愈發顯得不真實起來。車窗上是被雨水肆虐的風景,風勁雨疾,可我寧願在外面也不想再在車裡待下去。

林楠一言不發地轉動方向盤,並把指關節捏得嘎嘣響,這密閉的車廂簡直就像個即將爆炸的火藥桶。我瑟瑟地發抖,牙齒也格格地打著寒戰,林楠會怎樣對我呢……

天地間濃墨重彩的水汽像是獸類的呼吸,粗粗地喘著氣,四面八方地逼近。

三天後是學校建校60周年大慶,一連三天都不用上課,比過聖誕節還熱鬧。經過幾天沒日沒夜的大雨,終於消耗掉了所有沉積的烏雲,氣溫也高了許多。

所有在讀研究生們都要去校慶現場接待嘉賓布置會場,我們班的同學都被安排在會場門口做接待外賓的翻譯工作,女生們被要求統一穿著及膝短裙。天氣有些熱,我們站在陽光下不一會兒就大汗淋漓。到了下午,大家都除去了外套只穿著貼身的襯衣,不少人還挽起了袖子。唯獨我還穿著厚厚的小西裝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額頭上卻是豆大的汗珠,藏也藏不住。

「眉眉,怎麼不脫衣服?看你熱的。」副班長呂晴晴一邊說一邊動起手來。

可我一個勁地躲,「別,別脫,求你了,我不熱。」

呂晴晴覺出了不對勁,「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白,病了嗎?要是病了就去休息吧,我幫你跟老師說說。」

我往後退了一步,試圖躲開她的手也躲開她關切的視線,「沒事,我沒病,你就別管我了。」

呂晴晴是班上最熱心腸的女生,我越是躲越是激發了她的好奇心,她一把掀起我的袖子,手臂上兩條醒目的深紫色淤痕像醜陋的大蜈蚣,觸目驚心。

「天啊!林楠又打你了?」呂晴晴用手捂住嘴才讓自己不發出尖叫,她又查看了我另外一條手臂,上面同樣布滿了顏色濃重的淤痕,「他用皮帶抽你?這個畜生。」

「別再說了好嗎?求求你。」看旁邊其他女同學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忙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可已經來不及了,大家一下子圍了過來。緊接著,還有人發現了我深色絲襪下面隱約可見的大片淤青。

「眉眉,跟林楠分手吧,不然遲早有一天你會被他打死。」

「要不我們報警吧,他這是蓄意傷害罪。」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也太過分了吧。」

「要不要我找幾個體育系的男生好好收拾他一頓,為你報仇?」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氣憤填膺,但最後我說了一句話就讓大家都住了嘴。

我說:「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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