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死亡是一條河

暗河中莫名出現的發光源,絕不是探照燈和手電筒,而是一種冰冷的熒光,亮如明月。玉面狐狸也看出那不是廓爾喀人的探照燈,預感到有危險,她連忙撿起魚尾彎刀。我們二人顧不上再拼個你死我活了,撿起背包,躲進一條岩裂。卻見那個巨大的發光源,緩緩沉入暗河,眨眼又不見了。

我鬆了一口氣,這才發覺,那岩裂十分狹窄,我和玉面狐狸兩個人全身上下都是濕漉漉的,擠在一起,我隔著衣服接觸到她柔軟的身子,心中不禁有些異樣。

我對玉面狐狸說:「你不是想要我的狗命嗎,怎麼直往我懷裡鑽?」

玉面狐狸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抬手就是一刀,我將身子向左一側,稍稍避過她的來勢,右手按住她握刀的手腕,擒住往下一擰,喝一聲:「撒手!」玉面狐狸的魚尾刀應聲落在岩石上。她手腕被我扭住,疼得直吸涼氣,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心想:「打不過怎麼還哭上了?」只好把她放開。怎知她抬手又是一記耳光打向我,我和她離得太近,又看她眼中含淚,好似梨花帶雨一般,沒料到她突然動手,臉上「啪」地挨了一下,打得我眼前直冒金星。玉面狐狸撿起魚尾刀,傲慢地挺直腰板兒,轉身走了出去。我有心發火兒,又不能摁住她揍上一頓,只好不再理她。

我一看此地不宜久留,打開我的背包,點了一下裝備,只有三個黑驢蹄子,兩包壓縮餅乾,一支狼眼手電筒,一捆信號火炬,一個空的行軍水壺,以及工兵鏟。背包上配有浮漂,所以落在暗河中也沒有沉下去。但這暗河無邊無際,水勢浩大,我如今落了單兒,僅僅憑一個綁有浮漂的背包,如何脫身才好?

我打開狼眼手電筒往周圍看了看,正應了那句話:人不該死總有救。不遠處的岩石上,有一個船型棺木,只是空棺,以魚皮纏住的死屍,並不在棺中。

圓沙古城乾屍廟下的暗河,分為上下兩層,由於水位下降,上層已經成了積滿流沙的洞窟,下層暗河幽深湍急,邊緣布滿了層層疊疊的巨岩。當年從乾屍廟中拋入聖井祭祀洞神的棺木,也有若干穿過流沙,落入了暗河。那棺木都是整根沙柳,從中掏出人形,沙柳浮力甚強,正好用來渡河。我將背包扔進棺槽,使盡全身的力氣,要將棺木推進暗河。

忽聽玉面狐狸在我身後說:「你要把我扔下?」

我轉頭看了她一眼,說:「你我不是一路人,走的不是一條道兒,暗河中還有別的棺材,各走各的為好。」

玉面狐狸服軟說:「我不會水,你帶上我,我告訴你西夏金書的秘密!」

我一聽這話,倆眼珠子一轉:「西夏金書中有什麼秘密?你先說了,我再帶你走!」

玉面狐狸還沒開口,忽見暗河中那個巨大的光源又出現了。

我見情況緊急,只好先讓玉面狐狸上了木棺,不過我也明確地告訴她:「不要想跟我玩兒什麼花樣,胡爺我往外掏壞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我身上的西夏金書你也別想看上一眼,怕你一看走不動道兒了,八匹騾子六匹馬拉不回去!」

緊接著我用工兵鏟在岩石上一撐,木棺落在暗河上順流而下。二人乘在木棺上隨波逐流,在湍急的河流中持續迅速向前。如果我所料不錯,暗河的盡頭便是西夏壇城,供奉金闕明珠的密咒伏魔殿,同時也是西夏妖女的墓穴,但是很難估計距離,只盼雪梨楊、胖子、大金牙三人也能脫險,抵達那座深埋山腹的地下宮殿。玉面狐狸之前說只要我帶上她,就會告訴我西夏金書中的秘密,可她一直也不吭聲,我也不想去問,明知問了對方也不會如實相告,而且玉面狐狸也未必全部知道。如若她已經洞悉了其中的秘密,那就沒必要搶奪這個西夏金書。西夏金書共有四幅圖畫,其中三幅的信息不僅玉面狐狸知道,我也知道,只有最後一幅圖畫——永恆的死亡之河上,兩個無臉鬼捧起一個黃金棺材。其中似乎隱藏了打開西夏地宮的秘密,必須揭開這個謎團,才可以進入密咒伏魔殿!

我打頭兒想了一遍,又往前抬頭一看,見玉面狐狸在前面瑟瑟發抖,兩手緊緊抓著木棺,看來她確實不會水,這倒不是裝的。

我嚇唬她說:「你在江湖上好歹有個匪號,手下也不少,是不是沒想過會有今天?我可提前告訴你,上了我的船你就得聽我的,我讓你怎麼著,你就得怎麼著,別想跟我玩兒什麼哩格兒楞,否則讓你吃板刀麵,要麼就吃餛飩!」

玉面狐狸問我:「板刀面怎麼吃?餛飩又怎麼吃?」

我說:「板刀面是我一刀剁了你!餛飩是我直接給你扔河裡去!」

玉面狐狸說:「我看你只是咋呼得凶,卻不願意殺人。」

我說:「那你可看走眼了,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在潘家園兒是什麼名號——戳破天的大旗杆子!話雖有點兒懸,能耐不含糊!你是不是以為我能混到這個地步,是光憑我長得英俊?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你奶奶個腿兒的,我這也是拿腦袋拼出來的,如若不是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我敢吃這碗?你要是凡塵俗世待膩了,你儘管言語一聲,今兒個我發送你一場!」

玉面狐狸扭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又回過頭去,輕輕地發出一聲嘆息。

我一看這路子不對啊,她怎麼還委屈了?不過這麼一來,我也不好再嚇唬她了。

過了許久,玉面狐狸嘆了口氣,才開口說:「其實……其實我與你真的沒有什麼過節兒,只是我必須從西夏地宮中帶出明月珠……」

我說:「那也不必說了,各有各的苦衷,誰生孩子誰知道肚子疼。」

玉面狐狸嗔道:「人家好好跟你說,你怎麼不聽呢。」

我心說糟糕,這會兒怎麼連稱呼都變了,不說你我了,說成「人家」了!這個「人家」是幹什麼吃的?我只好對她說:「那你說吧,你為什麼要明月珠,不是那些境外財閥出大價錢讓你來盜墓取寶嗎?」

玉面狐狸低下頭說:「我祖上家世顯赫,但我父母早亡,自幼是祖父將我帶大,前幾年他老人家在一次事故中撞到了頭……」

我心說:「你祖父不也是個盜墓的老土賊嗎,是不是掉進哪座古墓里摔壞了腦殼?」這話我只在腦中想了一下,卻沒說出口。

這時玉面狐狸繼續說道:「西夏地宮中供在密咒伏魔殿中的明月珠,又稱上清珠,那是一件稀世之寶,根據史書記載,人若有所忘,以手撫此珠,則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我祖父頭部受損,只有這明月珠才救得了他。所以,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我也要在西夏地宮中找到這枚明月珠。」

我說:「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如此執著。」

玉面狐狸說:「你能體諒我的苦衷便好。」

我說:「我可以體諒,非常之可以體諒。」

玉面狐狸說:「之前是我不好,如今咱們一同落進暗河,多虧你仗義出手,我才沒做了這水下之鬼。」

我說:「既在江湖混,都是苦命人,豈有見死不救之理!」

玉面狐狸說:「我可真不知道怎麼報答你才好!」

我說:「你想怎麼報答?」

玉面狐狸柔聲說:「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你想讓我怎麼報答,我都聽你的。」

我說:「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也不想再死皮賴臉地非要冒充正人君子了。」

玉面狐狸嗔道:「胡哥,你太壞了!」

我一聽不好,糟了個大糕,稱呼怎麼又改了?已經不說「人家」了,改叫「哥」了!

我對玉面狐狸說:「壞人肯定有,不過應該不是我。」

玉面狐狸說:「那是誰啊?」

我說:「明知故問,總共就倆人,兩口子壓死奶娃子——不是你就是我。」

玉面狐狸說:「你就喜歡說胡話,真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我口中同她對付,心中卻說:「你這是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看來你真不認得我是誰!縱觀當今世界,階級敵人人還在心不死,我一刻也沒放鬆過警惕,連睡覺都睜一隻眼,說句不好聽的,老子的閱歷比你的月經還多,我會相信你這套鬼話?」想到這兒,我對她說:「剛才聽了你的身世,我感同身受,我也曾經年少愛追夢,要是說起我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既然你提起明月珠,那我就不得不說一說我的祖父,說到我的祖父,我真是有一肚子的苦水兒要訴。我們家老太爺,從三歲就給地主放牛,十歲出去放牛的時候,被日本鬼子用刺刀挑起來,摔死在了大石頭的上面,留下我太奶奶,含辛茹苦,一針一線縫窮把我爺爺帶大。我爺爺小時候那叫一個苦啊,可他從小就要強,從小就發奮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好不容易當上了人民教師,教了好多學生,桃李滿天下,真得說是吃下去的是草,擠出去的是奶,可他打小營養不良,最後擠奶擠太多了,擠成了乳腺炎,我全世界打聽遍了,只有上清珠才能治他的乳腺炎!」

玉面狐狸聽到這兒又扭過頭來,幽怨地望了我一眼,說道:「胡哥,你太討厭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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