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六、狗肉將軍張宗昌

當里格當,當里格當,民國有個張宗昌,山東的民謠就這麼唱:「張宗昌,弔兒郎當,破鞋破襪子破軍裝」;「張長腿,有三多,兵多錢多姨太太多……」

大文豪林語堂曾在1940年出版的《愛情與諷刺》一書中寫過一篇名叫《狗肉將軍回憶記》的文章,讓亂世軍閥張宗昌大名遠揚,幾乎超過了他在歷史中應有的地位。不過,「狗肉將軍」這個綽號的來歷並不是人們想像的那樣,「張宗昌喜歡吃狗肉」,非也非也。

「狗肉」者,非張宗昌愛吃狗肉,乃是喜推牌九、好賭之緣故,因為當時牌九俗稱「狗肉」;另外,也有人說,張宗昌做山東督辦時,某次閱操突然闖入一條不識相的野狗,這無主的畜生不但咬了他的坐騎,還咬破了他的皮靴。張宗昌被這麼一嚇一咬,大發雷霆,隨後就下令在濟南城內全員出動打狗(打死後大家吃狗肉)。此令一下,濟南的大街小巷裡滿是手持大棒的警察士兵,他們見狗就打(也不看主人面了),數天之後,狗屍遍地,狗蹤全無,張宗昌由此也被人稱為「狗肉將軍」。

張宗昌的綽號前面還有三個字,那就是「三不知」。所謂「三不知」,就像民謠里唱的那樣,這位「狗肉將軍」從來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少兵、有多少錢、有多少姨太太」是也。

先說第一個「不知」,張宗昌的部隊成員複雜,有華人、有俄人,有土匪、有正規軍,器械也是各種制式,新舊不一。由於張宗昌特別喜歡招兵擴大自己的勢力,他對那些投奔他的土匪流寇基本是來者不拒,如後來也成為軍閥之一的孫殿英,便是張宗昌做山東督辦的時候收編的。張宗昌擴軍也不管人數,投奔的人報多少是多少,還沒多長時間,就搞十幾個軍出來了,所以他確實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條槍、多少人馬。

第二個「不知」,說張宗昌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也沒有冤枉他。和其他軍閥相比,張宗昌的搜刮能力是一流,當時山東的各種捐稅、攤派、軍用票,完全就是隨心所欲地亂來,碰上其他軍閥,好歹都要顧及點自己的鄉土情誼,但張宗昌對自己的家鄉也一點不放過,這點做得夠狠。不僅是各種苛捐雜稅,張宗昌還公開地走私販毒來養活他的軍隊,父老懞羞亦在所不惜。

第三個「不知」就更搞笑了,說張宗昌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個姨太太,但這事還真的一點不假。據民國報紙報道,有一次張宗昌去千佛山登高,只見他身穿長袍馬褂,口裡含著雪茄走在前面,後面跟著四十幾個奇裝異服的年輕女人,一個個油頭粉面,身旁還有眾多的丫環伺候,其姨太太之多,可見一斑。事實上,張宗昌不但姨太太多,據說還是「八國聯軍」,日本、韓國、俄國的,品種齊全,應有盡有。最荒唐的是,張宗昌喜歡逛窯子,看上了哪個窯姐就帶回去做姨太太,並在外面弄個房子,派兩個衛兵,掛個「張公館」的牌子,就算多了一個。但過段時間,張宗昌忘記了這位「新人」,衛兵撤回,這「姨太太」也只好重操舊業,所以有嫖客經常戲言:「走,跟張宗昌的老婆睡覺去!」這話傳到張宗昌的耳朵里,他也不惱,一笑置之,其荒唐可知。

「狗肉將軍」荒唐固然不假,但其成名立業也不容易。張宗昌,字效坤,山東掖縣人,其父是個吹鼓手(農村婚慶喪儀中不可缺少的氣氛製造者),住鄉間一破屋中。據說,張父某日從外面做事回來,飢甚,就爐煎粥卻老打不著火。這時,一貧婦路過看到,便笑道:「大男人怎麼做得來這個,我來幫你吧!」粥做好了後,張父邀請這女子一起進食,由此常相往來,結成伴食夫婦,並生下了張宗昌。

據鄉人傳說,張宗昌的母親身材高大,力氣過人,用一隻手便可輕輕地挾起一口袋糧食,鄉人常嘲笑她,給她取了個綽號叫「大腳」。由於張家田少家貧,有一年鬧災荒,家裡揭不開鍋,張父便外出謀事,張母在家餓得不行,於是乘著傍晚,拿了根棍子出去,準備劫道自救。出門沒多久,正好有一個人拿著烙餅十餘枚蹣跚而來,這時因為天黑不能分辨是誰,於是張母當頭一棒,將其打暈後搶了人家的烙餅奔回家了。

回家後不久,張父回來,連呼晦氣,說自己在路上被人打暈,做事後人家給的烙餅被搶走了。張母大驚,說:「拿棍子打你的,就是我,所幸肥水不流外人田,餅我吃了幾個,剩下的你趕緊去吃吧。」張父大怒,罵道:「我們家雖窮,但怎麼能做這種強盜的勾當?你趕緊走吧,這裡不能留你了!」張母大怒,後來外出討飯便改嫁了他人。

因為家貧無計,張宗昌少年時便跟著別人去闖關東,他曾在哈爾濱淘過金、修過鐵路,也做過鏢局的鏢手。後來,張宗昌來到海參崴的華商總會中做了一名小協警(類似於黃金榮的角色),並在當地混得如魚得水。因為經常和俄警打交道,張宗昌學了一點簡單的俄語,但千萬別小看了這個細節,這在後來可是幫了他的大忙。

或許是得到其母的遺傳,張宗昌身材高大魁梧(可與馮玉祥相媲美),為人行俠仗義,加上工作性質的緣故,因而很快便在海參崴的黑社會中嶄露頭角。武昌起義後,上海的革命黨,也是會黨中人陳其美派李征五等人來海參崴招收革命義士,張宗昌這時也想投機一把,於是便代革命黨招撫了一股土匪,隨後坐俄國郵船到了上海去鬧革命。

張宗昌這批人抵達上海後,受到革命黨的熱烈歡迎,並大造輿論說是「東北革命軍」開抵上海,一時間風光無限,為各界所注目。按之前的約定,「東北革命軍」本應由匪首劉彈子出任騎兵團團長,但不知張宗昌用了什麼手段,最後自己當上了團長,徐源泉做了團副,而幫主劉彈子只混了個營長。這位老兄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為革命獻身了還是怎麼樣,總之是默默無聞、未見記載,倒是張宗昌投機成功,由此順風順水,屢遇貴人,最終成了民國的一段傳奇。

「二次革命」的時候,作為革命黨陣營一方的張宗昌率騎兵團在徐州與馮國璋、張勳等北洋軍激戰,但他們的隊伍畢竟不是專業出身,結果一戰即潰。張宗昌在這場戰鬥中被打得很慘,手掌受貫通傷,他在失敗之後,身穿和服裹著傷,投降了馮國璋。馮國璋見張宗昌相貌體格皆屬不凡,因而將之納入麾下並令他去收服舊部,也藉以宣傳並瓦解革命黨的軍心。

由此,張宗昌便拜到了馮國璋的門下,後來還當上了江蘇軍官教導團的團長。馮國璋去北京代理大總統,張宗昌也跟著出任總統府的侍從武官。每次閱兵的時候,都是張宗昌身著筆挺的將校服,騎著馬在前面做引導,因而也引起了總理段祺瑞的關注。不久,張宗昌便奉命回江蘇成立第六混成旅,後來參加了湘鄂之戰。

在1920年吳佩孚率軍北撤後,張宗昌部慌忙退入江西,最終被江西督軍陳光遠繳械,張宗昌僅以身免。回到北京後,張宗昌結識了曹錕軍官教導團的教官許琨,於是想通過他的關係去走曹錕的門路(此時老領導馮國璋已死)。這時,他與陸軍部結算的20萬軍餉拿到手,於是便打了八個金壽星送給曹錕做壽禮,這在當時可稱得上驚人之舉。

曹錕是個非常隨和的人,他收了金壽星後很滿意,加上許琨在旁邊說好話,於是便答應將直皖戰爭中繳獲的一批軍械撥給張宗昌,讓他組織一批人馬。可惜的是,張宗昌當時有槍無人,而後來吳佩孚得悉此事後又堅決反對,使得張宗昌藉機復起的願望落空。

許錕在曹錕面前幫他說了幾次話也不成功,於是憤而對張宗昌說:「此處不留爺,自有養爺處,咱們走吧!」於是張宗昌便與許琨到關東投奔了張作霖。在最開始的時候,張宗昌並未受到重視,而他的舊部如程國瑞等人也都陸續到瀋陽投奔了他,因而有一段時間張宗昌十分困窘。直到後來,張宗昌接受了一項剿匪的任務,張作霖和吳俊升分別給了他一些簡陋武器,張宗昌帶著他的舊部卻抓住這次機會,一舉端掉了近千人的土匪窩子,張作霖也由此對張宗昌刮目相看,並有心要培養他一下。

後來,張宗昌便被任命為綏寧鎮守使兼吉林防軍第三混成旅旅長,而這時他的好運氣又來了。當時因為俄國革命引發國內戰爭,中俄邊境上湧來了很多俄國沙皇的潰兵,這些人在被紅軍趕入東北的情況下,願意把武器交給張宗昌,只需折算一點遣散費即可。由此,張宗昌在獲得了大批俄中國軍隊械的同時,又編成了一支500人的白俄軍,後來更是發展成為張宗昌的「鐵甲兵團」。

張宗昌通過收編這支白俄軍,獲得了大量的俄國武器,計有6000支步槍、20多門大炮和四十幾挺重機槍,還有整箱整箱的手雷,這在當時可算是發了一筆軍火財的。張宗昌收編白俄軍的消息傳開後,一些走投無路的沙俄潰兵也都紛紛趕來投靠,人數擴大到2000人左右,「鐵甲兵團」也就成為張宗昌手下一支能征善戰的外國僱傭軍。

張宗昌對這支白俄僱傭軍愛如至寶,有人將這支白俄師稱作「張宗昌的白毛子隊」,這些白俄官兵也自認是「張宗昌的老毛子」。白俄兵不會講中文,只會說「張宗昌老毛子」這幾個字。在作戰的時候,友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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