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黎元洪宦海沉浮終受辱

黎元洪是袁世凱的兒女親家(黎女嫁袁世凱第九子袁克久),有一日袁世凱曾對他開玩笑說:「今日之我,為的是將來之你。人多頌揚我的才,我看還不如你的福。」

素有「菩薩」之稱的黎元洪確實運氣不錯,每當危難之時,總能轉危為安、化險為夷,而且還節節高升。黎元洪的父親黎朝相,其早年曾加入鮑超的「霆軍」,後被擢升為游擊(武職從三品),在各地起義被敉平後,黎朝相領了一筆休致費解甲歸田,遂將全家遷到漢陽,並用遣散費蓋了一所房子,一半供家人居住,一半對外出租,以換取一些生活費。黎朝相原本打算做個普通老百姓安度一生,但晦氣的是,承租黎家房屋的一個房客因為涉嫌謀反而被官府捉拿,結果黎朝相也被連帶「窩藏罪犯」之嫌,最後房屋竟被官府沒收。

走投無路之下,黎朝相只好重操舊業,跑到天津北塘再度投軍,又一次棲身於行伍之間。在最初的幾個月,黎家陷入窘境,好在這時黎朝相從天津將餉銀寄來,這才緩解了家中的衣食之憂。1877年,14歲的黎元洪突然染上重病,黎朝相得知消息後心急火燎地從天津趕回來探視,好在黎元洪福大命大,度過這一鬼門關。

黎元洪病癒之後,黎朝相考慮再三,決定將全家遷到自己的駐地北塘,以免再次發生類似的後顧之憂。在父親的影響下,黎元洪常在讀書之餘去父親的兵營觀看操練,由此也棄文從武,並於1883年考中了北洋水師學堂,學習艦艇操作與海軍戰術。不幸的是,黎朝相於次年突然壯年猝死,好在黎元洪在水師學堂讀書有一筆不菲的津貼,他省吃儉用,就靠著這點錢勉強養家糊口,日子過得十分緊巴。為了省錢,黎元洪每次回家探視時都是徒步往返,來回要走上近百里的路程,就是為了省下一個光洋的路費。

1888年,黎元洪從水師學堂畢業後被派往「來遠」艦上見習。「來遠」艦是當時北洋艦隊中最新的裝甲巡洋艦(與「經遠」艦為同級姊妹艦),由德國伏爾鏗造船廠定造,1887年剛剛下水。在見習一年多後,因為廣東水師急需人才,黎元洪被派到「廣甲」艦上充當三管輪。甲午戰爭爆發後,廣東水師的「廣甲」、「廣乙」、「廣丙」三艦也隨同北洋艦隊參戰。在黃海大戰中,由於與之編組的「濟遠艦」擅自撤離戰場,「廣甲」艦在管帶吳敬榮的率領下隨之逃跑,最後又在驚慌失措中擱淺於大連灣三山島附近。由於擔心被日艦發現,「廣甲」艦最終自毀以免資敵,而黎元洪等人跳海逃生,回到旅順。

甲午之戰,北洋艦隊全軍覆沒,廣東水師也是損失慘重,那些原本為人所欽羨的海軍將領也大都被朝廷革職,正當失業後的黎元洪彷徨無計之時,兩江總督張之洞此刻正在南京設立延才館,招聘武備人才。黎元洪得此信息後,急忙趕到南京去投奔,由於當時現代軍事人才奇缺,張之洞對黎元洪頗為讚賞,於是委派他負責監修南京城外的炮台。由此,黎元洪棄水登岸,由一名海軍軍官轉型為陸軍將領。

1896年,張之洞調任湖廣總督,黎元洪也隨之返回湖北老家,繼續效力。在甲午戰後,鑒於舊式軍隊的拙劣表現,朝廷隨後出台了編練新軍的政策,其中便有南北兩個試點,北是袁世凱的小站練兵,南就是張之洞編練的自強軍。由此,黎元洪得到了張之洞的極大重視,並於1898、1899和1901年三次受命前往日本,考察學習東鄰強國的陸軍訓練和軍事工業等。

湖廣總督張之洞對黎元洪頗為賞識,曾經贈給黎元洪一個「智勇深沉」的條幅,並上奏朝廷稱其「忠勇可靠,堪當重任」。由此,黎元洪官運亨通,由幫帶升管帶、千總,再升守備、都司,隨即又晉陞為副將,成為武職中的從二品大員。1906年,清廷計畫在全國範圍內編練新軍36鎮,湖北的計畫任務是兩鎮,當時暫時練成第八鎮和第二十一混成協(相當於旅),前者由總兵張彪任統制,後者則由黎元洪出任協統,黎元洪也由此成為湖北軍界中的第二號人物。

黎元洪是新派軍人,對手下的士兵也還不錯,但他在仕途上順風順水,因此對革命黨原本並無好感。據曹亞伯在《武昌革命真史》中的記載,在武昌起義爆發後,黎元洪親自坐鎮第四十一標並令關閉營門,禁止士兵外出參加革命。其間,一個名叫周榮棠的革命士兵翻牆而入,前來四十一標聯絡起義,但很不幸被抓獲,黎元洪為防止軍心動搖,當即下令處決。直到午夜時分,革命黨用蛇山和楚望台上的大炮轟擊四十一標,黎元洪方知大勢已去,只得打開營門,各自逃生。

黎元洪逃出營門後,來到幕友劉文吉家中暫避。在慌亂當中,黎元洪感到大難將至,他語無倫次地對劉文吉說:「我身居協統,如今部下兵變,死也是死,不死也是死。如果革命黨失敗,朝廷必定要重罰我;如果革命黨成功,我恐怕也是性命不保,這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劉文吉安慰他說:「現在事態不明,還是先觀望一下好,說不定會有出人意料的結果。」

劉文吉果然有先見之明,在一夜激戰後,革命黨雖然已經取得勝利,但有個棘手的問題擺在他們面前,那就是臨時指揮起義的首領都資望太淺,不能服眾,而原先的那些革命黨首領又下落不明,革命士兵們陷入了群龍無首的境地。

命運的改變也許就在不經意間。正當黎元洪惶惶不安的時候,革命黨人已經探得他的下落,並決定由他來出任軍政府的都督。黎元洪對此十分惶恐,連稱:「莫害我,莫害我!」革命黨哪裡管得了那麼多,大筆一揮,便在軍政府的布告上籤下了黎元洪的大名……這就叫霸王硬上弓,想不做都不行。

三天後,黎元洪也想通了,反正這「黎大都督」的名聲已經傳遍全國,認與不認已無區別,倒不如乾脆就認了算了。於是,黎元洪積極投身革命事業,一舉成為了首義元勛,並進而當上了民國的副總統。

黎元洪在袁世凱時期明哲保身,無所作為,但在袁世凱稱帝並封他為「武義親王」的時候,卻能堅定共和立場,拒不受封,這也為他保住了政治資本。在袁世凱死後,黎元洪順利地繼任為大總統,這正是應了袁世凱的那句話:「今日之我,為的是將來之你!」

不過,黎元洪雖然貴為總統,但總理段祺瑞才是實權派人物。由於在多個問題上屢起衝突,黎元洪最後憤而將段祺瑞的總理職務免去,由此掀起了更大的政治風潮。在北洋系的督軍宣稱要獨立的情況下,黎元洪只好請求張勳入京調停,不料張勳暗懷鬼胎,結果引發復辟醜劇,國會被解散,黎元洪也被趕出總統府,最後自請辭職並隱居天津五年之久。

中國有句古話,叫「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在1922年直奉戰爭後,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來臨了。原來,直系大佬曹錕、吳佩孚勢力相繼逼走皖系段祺瑞和北洋元老徐世昌,他們為了扶持曹錕當總統,需要中間有個人來過渡一下,這找來找去,便以「法統重光」的名義找到了黎元洪的身上。

所謂的「法統重光」,指的是黎元洪在張勳復辟的非常時期離任大總統,因為是被脅迫的,所以不能視為自動離職,應該將他迎回並補滿任期,等任期結束後再重新選舉大總統;第一屆國會也是被張勳非法解散,所以也應該重新恢複,大意如此。

黎元洪心裡也清楚,直系這些人並非真心擁戴他上台。因此,開始他並不想去蹚這池渾水,而是直截了當地跟那些請他出山的人說:「你們直接選曹三爺做總統不就結了,何必搞這麼複雜?」

但是,擁戴的大戲既然已經開演,黎元洪想不參加也是不行的。在黎元洪拒絕後,曹錕、吳佩孚加強了邀請的力度,他們先後派出各路代表親赴黎府,盛情相邀。而各省督軍也在曹錕、吳佩孚的指使下紛紛發表通電,請求黎元洪以國事為重,出面挽救危局,說得是義正辭嚴、情真意切,連黎元洪看後都有點陶醉,不免怦然心動了……既然是眾望所歸,那我就勉為其難,姑且出山風光一次吧!

當然,黎元洪也不想被人隨意擺弄,於是他提出了出山的條件,那就是各省督軍應立即解除兵權,還政於國家,否則自己決不當這個莫名其妙的總統。曹錕得知後極為惱怒,大罵道:「請他做個現成的總統,他竟然還要向別人提條件!我們捧他上台,他卻叫我們下台!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吳佩孚雖然也很憤怒,但他卻勸曹錕少安毋躁,姑且敷衍一下黎元洪。於是,在曹錕、吳佩孚的建議下,直系的各省督軍如蕭耀南等人也就假惺惺地隨聲附和,表示願意聽命。不料黎元洪這時卻得寸進尺,他派出代表到曹錕、吳佩孚處要求給予切實保證,並要求等到全體督軍都通電支持後才肯復任總統。曹錕手下的人氣得要命,連聲嚷嚷著踢開黎元洪自己干算了,吳佩孚則按捺住自己的怒氣對黎元洪的親信代表金永炎說:「黃陂如果再要裝腔作勢,我就無能為力了。你回到天津後,請他說一句痛快話!」

黎元洪和幕僚們一番商議後,覺得台階已經搭得差不多了,再弄下去恐怕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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