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二、張宗昌大舉南下,孫傳芳五省聯軍

奉軍最早進入關內的,是負責進攻熱河北路的第二軍張宗昌部。說到張宗昌,文中曾多次提到過,趁此機會把他的來龍去脈說個明白。張宗昌,字效坤,1882年生於山東掖縣,其父親是個吹鼓手(農村婚慶喪儀中不可缺少的氣氛製造者),因為家貧無計,張宗昌少年時便跟著別人闖了關東,曾在哈爾濱淘過金、修過鐵路,也做過鏢局的鏢手。後來,張宗昌來到海參崴的華商總會中作了一名小協警,因為經常和俄警打交道,張宗昌學了一點簡單的俄語,但千萬別小看了這個細節,這在後來可是幫了他的大忙。

由於張宗昌身材高大魁梧(可與馮玉祥相媲美),為人行俠仗義,加上工作性質的緣故,因而很快便在海參崴的黑社會中嶄露頭角,而辛亥革命黨也有不少是混黑社會的,因而張宗昌多多少少交到一些這樣的朋友。武昌起義後,陳其美派人來海參崴招收革命義士,張宗昌也想投機一把,於是便代革命黨招撫了一股土匪,隨後坐俄國郵船到上海去鬧革命。

按之前的約定,這批人到了上海之後,應該由這股土匪的頭子出任團長,但不知張宗昌怎麼七搞八搞的,最後自己當上了團長,而那個土匪頭子只混了個營長,也不知道後來是不是為革命獻身了還是怎麼樣,總之是默默無聞、未見記載,倒是張宗昌投機成功,由此順風順水,屢遇貴人,最終成就了民國的一段傳奇。

「二次革命」的時候,張宗昌的騎兵團在徐州與馮國璋、張勳等部激戰,但他們的隊伍畢竟不是專業出身,結果一戰即潰,張宗昌失敗之後便裹傷投降了馮國璋。馮國璋見張宗昌相貌體格皆屬不凡,因而將之納入並令他去收復舊部。由此,張宗昌便拜到了馮國璋的門下,後來還當上了江蘇軍官教導團的團長。在袁世凱稱帝的末期,據說張宗昌收了有關方面的20萬大洋,派部下陳國瑞數人到上海把曾經的老領導陳其美給幹掉了(在黑道上,張宗昌和陳其美兩人還屬同門)。

馮國璋代理大總統後,張宗昌也跟著出任總統府的侍從武官。每次閱兵的時候,都是張宗昌身著筆挺的將校服,騎著馬在前面做引導,因而也引起了總理段祺瑞的關注。湘鄂之戰前,張宗昌奉命回江蘇成立第六混成旅,後來被派上戰場。

1920年吳佩孚率軍北撤後,張宗昌部退入江西時被江西督軍陳光遠繳械,張宗昌僅以身免。回京後,張宗昌結識了曹錕軍官教導團的教官許琨,於是想通過他的關係去走曹錕的門路(此時老領導馮國璋已死)。這時,他與陸軍部結算的20萬軍餉拿到手,於是便打了八個金壽星送給曹錕作壽禮,這在當時可謂是驚人之舉。

曹錕性格隨和,他收了金壽星後十分滿意,加上許琨在旁邊說好話,於是便答應將直皖戰爭中繳獲的一批軍械撥給張宗昌,讓他組織一批人馬。但是,張宗昌當時有槍無人,而後來吳佩孚得悉此事後又堅決反對,使得張宗昌藉機復起的願望落空。

許琨得知後,憤而對張宗昌說:「此處不留爺,自有養爺處,咱們走吧!」於是張宗昌便與許琨到關東投奔了張作霖。在最開始的時候,張宗昌並未受到重視,而他的舊部一兩百人也都陸續到瀋陽投奔了他,因而有一段時間張宗昌十分困窘。直到後來,張宗昌接受了一項剿匪的任務,張作霖給了他一些簡陋武器,張宗昌帶著他的舊部卻抓住這次機會,一舉端掉了近千人的土匪窩子,張作霖這才對張宗昌刮目相看,並有心要培養他一下。

張宗昌隨後便被任命為綏寧鎮守使兼吉林防軍第三混成旅旅長,而這時他的好運氣又來了,當時中俄邊境上湧來了很多俄國沙皇的潰兵,這些人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願意把武器交給張宗昌,只需折算一點遣散費即可。張宗昌由此獲得了大批的俄國軍械,並編成了一支500人的白俄軍,也就是後來的鐵甲兵團。

由於在奉軍的聯合秋操中表現出色,張宗昌所部被改編為奉軍第三混成旅,成為奉軍的正規軍,隨後作為主力軍參加了第二次直奉戰爭。在出戰之前,張宗昌對部下說:「這回我們要是戰勝了,毫無問題,什麼都有……要是戰敗回來,奉天是不會養活閑人的,到時我們就找個山窩去落腳吧!」

張宗昌的第三混成旅作為奉軍第二軍的前鋒進攻熱河北部,首先遭遇的是直系勁旅董政國部,在經過一番血戰後,張宗昌迫其退卻,並攻克冷口,奇襲灤州。而此時正好馮玉祥倒戈,直軍一片混亂,張宗昌趁機揮兵追擊,並大肆收編潰散的直軍,其部隊一下就膨脹了七八倍,成為奉軍中一支不可小視的力量。

第二軍總司令李景林部一直躲在張宗昌的背後,他們在聽說張宗昌攻陷灤州、直軍大潰後,也急忙兼程趕來搶奪戰利品,一天一夜竟然走了400里。最後,李景林反後來者居上,自己做上了直隸的軍務督辦。李景林跟隨張作霖多年,他當直隸督辦自然沒有問題,但另一個人就不高興了。

原來,在倒戈之前,馮玉祥與直系大將王承斌達成協議,由王承斌接收一些直系部隊並重組第二十三師,由王承斌出任直隸督軍。王承斌之所以支持馮玉祥倒戈,原因就在於吳佩孚奪了他第二十三師的師長職務,沒想到局勢的發展遠遠出乎他的想像,剛被收攏的直系部隊很快便被奉軍李景林部繳械,王承斌也由此自嘗苦果,從此在軍政界一蹶不振。

王承斌原本也是個人才,他身材豐碩,相貌奇偉,氣宇軒昂,少年時受業於表兄吳景濂,後就讀於保定武備學堂,畢業後不久便進入北洋第三鎮,跟隨曹錕多年,是當時直系僅次於吳佩孚的大將。論才智、論韜略、論驍勇善戰,王承斌本不在吳佩孚之下,可惜「既生瑜、何生亮」,吳、王二人終究積不相乘,彼此出現嫌隙。本來王承斌在賄選中出力甚大,但曹錕酬功不勻,王氏這才在倒戈中袖手旁觀,結果既毀了他的前程,也毀了曹錕、吳佩孚多年打造的直系勢力。

由於奉系挾新勝之威,又收編了大量的直系部隊,馮玉祥自知國民軍力不如人,便以退為進,宣布自己精神不好,隨後避入北京西郊天台山,以暫時迴避矛盾。張作霖見馮玉祥辭職下野,於是也高調宣布辭去東北巡閱使一職,並自解「鎮威將軍」的名號。

這馮、張二人的故作姿態,倒把臨時執政段祺瑞給急壞了。這傻子都知道,目前的局勢沒有這兩個大佬的點頭,誰說了也是不算的,又何必虛張聲勢、浪費大家的時間呢。於是,段祺瑞給了馮玉祥一個「西北邊防屯墾督辦」的名號,而給了張作霖一個「東北邊防屯墾督辦」的名號,算大家扯平。

老段自己沒有兵權,自然不希望馮、張之間的任何一方做大。事實上,他這一次出山,也有恢複皖系勢力的打算,但如何在馮、張之爭間漁翁得利,顯然也非易事。馮玉祥最初的打算是防止奉軍入關,而張作霖的計畫是屯重兵於華北以壓制馮玉祥的國民軍,隨後奉軍南下解決長江各省的直系勢力,以最大可能的擴張奉系勢力。

張作霖的計畫,是要沿著津浦路南下,奪取山東、安徽與江蘇,這樣才算是沒有白打這次仗。而恰在此時,段祺瑞提出讓盧永祥出任江蘇督辦,理由是直奉戰爭的開始本就是因為江浙戰爭引起,再說盧永祥也投入了張作霖的門下,正好以酬其功。

在安排盧永祥的同時,段祺瑞又下令皖系政客王揖唐出任安徽督辦,張作霖剛開始並不同意,但轉頭一想,盧永祥和王揖唐並沒有實力去南方就任,何不借「護送」的名義派奉軍南下,趁機拿下安徽與江蘇呢?

主意既定,張作霖立刻積極表示願意出兵幫助驅趕江蘇督軍齊燮元,經費要由奉軍自己承擔,不需要中央政府出一分錢。既然張作霖做出一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樣子,段祺瑞、盧永祥等人便也不好拒絕,何況齊燮元根本就不肯下台,要用武力對抗中央呢!

1924年12月中旬,張宗昌受命率軍南下趕走齊燮元,護送盧永祥上任。盧永祥雖然也收攏了一些殘兵敗將並自號「光復軍」,但實際上是沒有戰鬥力的。倒是張宗昌有七、八萬人馬擁擠在天津,正好想南下奪取點地盤,於是欣然受命,提軍南下。

從天津沿著津浦路南下的話,就必須經過山東,而當時的山東督辦是鄭士琦,鄭是皖系人馬,他的實力有限,自然不敢拒絕假道,因此奉軍通過山東暢行無阻。出了山東之後,第一個軍事重鎮是徐州,當時的鎮守使是江蘇第四師陳調元部,這卻不是什麼大問題。

陳調元是陸軍大學第一期畢業,他在湖北的陸軍第三中學堂做過教官(唐生智、何應欽、白崇禧便畢業於此),後來又投入馮國璋的門下。說來也巧,張宗昌投奔馮國璋的時候,陳調元是南京憲兵司令,當時與張宗昌結為金蘭之好,這次他見張宗昌率大軍南下,自知無力抵抗,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把徐州讓開,自己率部隊撤到碭山、大豐一帶。

由此,張宗昌不費一槍一彈便入了徐州,隨後江蘇門口洞開,而張宗昌的部隊全部是用火車運送,一朝夕便已抵達長江北岸,並在浦口下車後立即搶上渡輪或帆船,進攻南京。齊燮元沒有想到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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