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新官上任三把火,載灃要殺袁世凱

時間如同流水,日子總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一轉眼便到了1908年。在這一年的11月,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相繼離世,兩人一前一後,相隔不到一天。

兩宮駕崩後,光緒的弟弟載灃被推上了攝政王的位置。載灃出生於1883年,他在老醇親王奕譞去世後承襲了醇親王的爵位,當時年僅9歲。在和光緒鬧翻之後,慈禧太后開始有意培養載灃:1900年,載灃被任命為宮廷行走,後來又派往德國代表清廷謝罪;1901年被委派為閱兵大臣;不久,慈禧太后又讓他前往軍機處學習行走;1908年,載灃成為軍機大臣,當時他年僅26歲。光緒龍馭光歸天后,慈禧太后安排由載灃的兒子溥儀繼位,年號宣統,載灃則以攝政王監國。

曾有人說,光緒在臨終之前,載灃去見過他最後一面。在這次會見中,光緒囑託弟弟一定要誅殺袁世凱,為自己報仇雪恨。有人說,光緒在被囚禁期間,每天在紙上畫大頭長身的各式鬼形,寫上「袁世凱」三字,然後撕成碎片;又經常畫一烏龜,龜背寫有「袁世凱」三個字,然後貼在牆上用小竹弓射擊,射爛之後還不解氣,還要再取下來剪碎,「令片片作蝴蝶飛」。更玄乎的是,還有人說光緒臨死前一言不發,唯用手在空中寫了「斬袁」兩字。

這些傳聞流傳頗廣,聽起來也頗像那麼回事。畢竟,袁世凱在戊戌政變中干下了出賣友人以圖自保的勾當,光緒也因此被囚禁瀛台,「十年困辱,均由袁世凱致之」。慈禧太后死後,就連「亂黨」康有為和梁啟超都給載灃寫信,說袁世凱是光緒爺被困的罪魁禍首,要求載灃「誅殺賊臣」。看來,在保護傘慈禧太后死後,袁世凱的日子是不好過了。

究竟有沒有這場傳說中的「殺袁」兄弟會,事出有因,查無實據,但載灃上台後第一個要對付的,確實就是袁世凱。在庚子年後,袁世凱在慈禧太后的庇護之下風光無限,也的確辦了不少大事、實事,但問題是,他的勢力擴展太厲害了,不管是編練軍隊還是官制改革,還有預備立憲,他樣樣都要積极參与。袁世凱不僅朝中有人,門生故舊也是遍布天下,特別是北洋新軍里的那些將領,哪個不是袁世凱鐵杆心腹、惟其馬首是瞻?

皇族親貴們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大清王朝本是馬上打來的天下,可沒想到的是,經過這兩百多年的養尊處優後,曾經讓滿人引以為豪的八旗勁旅竟然已經不能打仗,重金豢養的綠營也是遇戰即潰,毫無用處。在太平軍、捻軍被鎮壓下去後,曾國藩、李鴻章等漢人的勢力異軍突起,各省督撫多由漢人出任,地方權力過大,結果是尾大不掉,清廷也就開始出現軟政權化的趨勢。特別在庚子年中,南方的漢人督撫們拒不執行朝廷命令,而且還宣布「東南互保」,這隱約間,清廷實際上已經是失去了半壁江山。

越是失去的,就越想奪回來。從官制改革到預備立憲,皇族親貴看著漢人的勢力在不斷壯大,特別是這幾年突然崛起的政治新星袁世凱,他年富力強又黨羽甚眾,怎能不讓那些親貴們憂心忡忡、夜不能寐。

果不其然,載灃剛剛上台主政,肅親王善耆和鎮國公載澤便密告載灃,「如今朝廷的內外軍政,都是袁世凱的黨羽。從前他所畏懼的是慈禧太后,如今太后一死,在袁心目中已經無人可以鉗制他。」善耆等人建議,目前之計,非得痛下決心,快刀斬亂麻,對袁世凱速作處置;不然等袁世凱的勢力養成,屆時非但不能削除,反有禍在旦夕之虞。

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短短的一兩年間,豈能輕易動搖袁世凱的勢力?更何況,軍機處在朝廷中至關重要,要想處置袁世凱這樣的軍機重臣,必須經過其他軍機大臣們的同意,滿族親貴要誅殺袁世凱,談何容易。

正因為如此,載灃才不敢貿然而行。在再三的思慮之後,載灃和隆裕太后把首席軍機大臣慶親王奕劻請來商議如何處理。不料老慶聽後,立刻伏在地上,一言不發,作恐慌狀。在隆裕太后的厲聲質問下,奕劻才囁囁嚅嚅的說,這事關係重大,得和張之洞商量。載灃沒辦法,只好又召見張之洞。張之洞是漢人大臣,而且已是暮年,他聽後不免長嘆一聲,且有兔死狐悲之感。在沉吟半晌後,張之洞說:「國家新遭大喪,主上又年幼,當前須以穩定大局最為重要,此時誅殺大臣,先例一開,恐怕後患無窮。」他見載灃仍遲疑不定,便又說:「王道坦坦,王道平平,願攝政王熟思之,開缺回籍可也。」

應該說,張之洞和袁世凱的關係並不算好,但這次他說的話卻的確是寬仁厚道的長者之語。不管張之洞是為了大局著想還是其他,他的表態卻在無意中保護了袁世凱。

事實上,除了奕劻和張之洞反對誅殺袁世凱外,其他幾個軍機大臣也表示反對,比如那桐和世續,他們都是袁世凱的私黨,世續還暗地為袁通風報信。而在地方督撫中,兩江總督端方是袁世凱的姻親,東三省總督徐世昌更是袁世凱多年的把兄弟。另外,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也曾為袁世凱出面說情,這些人都構成了阻止殺袁的重要力量。

不過,話說回來,袁世凱是不好對付,但在皇權體制下,袁世凱何嘗不慌張?當他從慶王府聽到「將對袁不利」的消息後,也是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無計可施。

1909年1月2日,在嚴辦袁世凱的流言聲中,袁世凱迎著冰冷徹骨的寒風,像往常一樣前往內廷(載灃主政後,每日都要召集軍機大臣商議朝政)。當他走到殿廷的時候,早被買通的當值太監攔住,偷偷地說:「今日攝政王怒形於色,袁大軍機可不必入內。聽說嚴懲諭旨即下,恐怕對袁大軍機不利,還是早籌自全之策為妙。諭旨如何嚴峻,則非我輩所能得知。」

袁世凱聽後,猶如被打了一悶棍,他在腦海一片空白的情況下,失魂落魄地走回了自己家中。待到稍微清醒,袁世凱急忙把自己的幕僚親信召來商議對策。屬下張懷芝說,情勢危急,不如立刻前往火車站乘三等車前往天津,畢竟直隸總督楊士驤是自己人。袁世凱聽後立刻起身收拾行裝,並在張懷芝等人的保護下前往天津。為防不測,袁世凱不敢到天津本站下車,而是提前一站讓張懷芝給楊士驤打電話,讓他派人來接。

楊士驤倒還鎮定,他接到電話後讓袁世凱萬萬不可來督署,也不能讓人看見他的行蹤。正當袁世凱氣惱之時,楊士驤的親信很快登上火車。他帶來了北京的最新消息,說袁世凱「罪只及開缺,無性命之虞。」袁世凱聽後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隨後立刻回京,預備明晨入朝謝恩,不然將會引起更大的麻煩與風波。

此時的袁府早已是陷入了慌亂當中,袁世凱失蹤的消息在北京城中不脛而走,一時間謠言紛紛,有人說袁世凱被秘密處死的,也有人說袁世凱畏罪自盡的,一時紛紛擾擾,鬧得是雞犬不寧。直到後來,主持軍機大政、負責找尋袁世凱的張之洞聽說老袁已經回來的確切消息後,他心裡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事後,老張忍不住對左右調侃道:「人家都說我是『有學無術』,袁世凱是『不學無術』,我看哪,他不但有術,而且是多術,你看他這次倉皇出走,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誰能知道他躲在哪裡?我現在算是知道什麼叫『術』了。」

第二天,袁世凱終於見到了那道上諭:「內閣軍機大臣外務部袁世凱,夙承先朝屢加擢用,朕御極復予懋賞,正以其才可用,俾效驅馳。不意袁世凱現患足疾,步履艱難,難勝職任。袁世凱著即開缺回籍養痾,以示體恤之至意。」

三天之後,袁世凱懷著無比的委屈和幽怨,帶著他的姨太太和親信們,離開了北京。誰說袁世凱位高權重、不可一世?慈禧太后在死前將他從北洋大臣調入軍機,他不也只能乖乖地交出兵權?如今攝政王載灃命他「回籍養痾」,他不也只能磕頭謝恩、跌跌撞撞、抱頭鼠竄而去,哪裡還敢說半個「不」字?在皇權專制制度下,能保住一條性命已屬萬幸,足見專制之毒,不言而喻。

袁世凱被排擠出京後,其私黨一個個清除,清末的政壇也再次發生或大或小的地震:楊士驤於當年去世,端方接任直隸總督;張之洞去世;郵傳部尚書陳璧被革職;徐世昌內調郵傳部尚書,東三省總督由錫良接替;黑龍江布政使倪嗣沖被查辦;民政部侍郎趙秉鈞被斥,載灃接管警政;江北提督王士珍自請開缺,等等。隨後,載灃又派自己的弟弟載洵做了海軍大臣,另一個弟弟載濤做了軍咨處大臣掌管陸軍。載灃的這些措施,其實都是那次出訪時德國皇帝教導的,那就是:軍權一定要掌握在皇族手中!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載灃三兄弟看似掌握了軍政大權,但袁世凱的勢力實際上遠未拔除。事實上,載灃並不是主政的合適人選,在他的治理下,慈禧太后死後導致的威信真空進一步加劇,而清廷軟政權化的趨勢也變得更加的嚴峻。

載灃的性格天生就比較軟弱,口才也不好,在公開場合話不多,也沒有什麼熱情。他這個人從小就對政治沒什麼興趣,據說他的房中懸有一聯:「有書大富貴,無事小神仙」;團扇則錄有白居易的一首詩:「蝸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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