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14年前的詭案

凡他物傷,若在頭腦者,其皮不破,即須骨肉損也。若在其他虛處。即臨時看驗。

——《洗冤錄·卷之四(驗他物及手足傷死)》

郭小芬鬱鬱不樂地下了樓,埋著頭向醫院大門口走去,突然聽見身後有幾個人的腳步聲,他們邊走邊談論著什麼,其中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很耳熟,回頭一看,竟是姚遠。

兩個人都是一愣。姚遠趕緊跟身邊的王雪芽介紹道:「王總,這是我女朋友,她……她來接我。」王雪芽笑道:「很恩愛的小兩口嘛,好吧,你先陪她吧,明早記得按時上班哦。」然後和另外一個又瘦又矮的人匆匆向停車場走去。

「你怎麼在這裡?」姚遠有點不高興,「這都幾點了,你還不回家,出點事兒咋辦!」

「我是記者,再晚的時間都有在外面採訪的,你要是擔心我,前兩年就不應該丟下我一個人去上海!」郭小芬沒好氣地說。

深夜的醫院格外安靜,兩個人的爭吵像撕破了什麼,接下來的沉寂顯得空空蕩蕩。

很久,他們面對面站著,誰也不看誰的眼睛,最後還是姚遠先說話了:「小小,我們能好好說話,不吵架嗎?」

郭小芬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我是來醫院看望一個病人……你這麼晚了怎麼也在這裡?」

姚遠說:「我們公司上午不是開記者招待會,與這家醫院達成戰略合作,一起啟動那個『健康更新工程』合作項目了嗎?我是和剛才的王總一起來找院長敲定合作細節的。」

郭小芬有點驚訝:「上午的記者招待會上,你們公司總裁錢承不是剛剛猝死嗎?怎麼還有心思辦這事?」

「八寶山天天火化人,地球還不轉了?」姚遠說,「治喪的事情公司自然有專人辦理,『健康更新工程』是大事,不能停頓的,董事會已經授予王總全權處理。這家醫院也非常重視這次合作,剛才那個又瘦又矮的是院長助理張文質,專門和我們對接此事的。」

「『健康更新工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郭小芬問。

姚遠大致介紹了一遍,郭小芬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聽完了說:「姚遠,我是做法制報道的,醫療的事情不是很懂,但是近幾年人體器官倒賣活動十分猖獗,不法分子為了暴利,都到了光天化日劫持路人麻醉取腎的地步,想想都令人髮指……你們那個『健康更新工程』,說白了就是給人換零件,那麼零件從哪裡來?供體是誰?你都知道嗎?」

姚遠看了看她,冷冷地說:「這是公司商業秘密。」

「這不應該是秘密!」郭小芬嚴肅地說,「這就好像上市新葯不標藥品成分、飲料食品不寫添加劑含量一樣,都是不可以的事情。說不清供體來源的器官移植手術是非法的,姚遠你可要加小心,別涉入太深,如果發現什麼不正常的情況要及時跟我說——」

「然後你寫完稿子,拿出去獲獎揚名?」姚遠諷刺地說,「郭大記者真是敬業啊!」

郭小芬只覺得心頭騰起一股火兒,她提醒姚遠,純粹是擔心他被牽扯進違法事件,竟被如此誤解:「姚遠,大學畢業之前咱倆談過,假如將來找到一份很不錯的工作,但職業要求與基本道德相違背該怎麼辦?我記得你那時特別堅定地說:寧可辭職,也要捍衛道德的底線,現在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你當你還是大學剛畢業?你當你還是不諳世事的學生?」姚遠冷笑道,「基本道德,基本就是胡扯,還不如五分鋼鏰兒值錢呢!」

郭小芬越聽,身上的血越冷,她很悲哀,又無能為力,只能獃獃地看著這個曾經熟悉而今陌生的眼前人,很久,轉過身默默地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姚遠一直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地望著她的背影,好像看著一段已經逝去的時光。

郭小芬沿著醫院的圍牆走出很遠,忽然想起蕾蓉臨別的囑託,拿出手機給呼延雲打了個電話,半天才接通,話筒中的聲音沉悶而含糊,顯然是從夢中被拖醒的人特有的:「小郭啊……什麼事啊?」

「打擾你睡覺了,不好意思。」郭小芬把蕾蓉剛才來醫院看姥姥、匆匆離去前留言的經過說了一遍,電話那邊半天沒有聲音,她以為是斷了,連忙「喂,喂」了兩聲,呼延雲有點煩躁:「我在,等一下,我想一想……你說蕾蓉走得很急,當時發生了什麼特殊情況嗎?」

郭小芬想了想:「沒有啊……她走後我有點糊塗,還打她手機來著,關機。」

「她應該有手機,卻不親自給我打電話告別,也不發簡訊,還關機了,難道是手機沒電了?她走得很急,又說要回南方,這是受到迫害或面臨極大危險時才會採取的辦法,那麼她的手機就不是沒電,而是擔心被跟蹤……」呼延雲自言自語道,「對了小郭,這兩天我在醫院看護我姥姥,沒有看新聞,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麼和蕾蓉有關的事件?」

「嗯,有的。」郭小芬就把錢承之死、蕾蓉在現場驗屍、有人傳聞聽到「死亡預測」等等,給呼延雲講了一遍。

呼延雲頓時緊張了起來:「小郭你現在還在市第一醫院附近對嗎……好,旁邊有個特別大的肯德基,24小時營業的,你到那裡面等著我,我馬上打車過去找你。」

放下電話,呼延雲趕緊穿好外衣準備出門,只覺得腦袋昏沉沉的,又有些口渴,拿了大玻璃杯子來到廚房,想接點清涼的自來水喝,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把一缸子水舉過額頭往下倒,被淋得「哎喲」一聲慘叫,哭笑不得地抹了把臉,反倒清醒了一些。

他想:蕾蓉最近面臨的壓力既有輿論,也有源頭不明的構陷,而她匆匆逃避的肯定不是前者,應該是後者——擔心手機被追蹤更說明了這一點,那麼蕾蓉要想「回南方」,肯定不會坐飛機、坐火車,應該是通過溪香舍走「秘密渠道」……

想到這裡,他給「玉浮閣」茶樓打了個電話——那裡明著是茶樓,暗裡是溪香舍在本市的聯絡處,接電話的是茶樓的經理侯志華,外號叫「猴子」的,最是聰明伶俐的一個人,這時在電話里卻一肚子火氣:「呼延,我們這兒被人抄了。」

呼延雲大吃一驚:「怎麼回事?」

「剛才,茶樓正要打烊,突然衝進來幾個人,不分青紅皂白就說要搜查,我讓他們出示搜查證,他們說是名茗館派來的,我說既然是『四大』的兄弟,更要給面子啊,不能說搜就搜,好么,卡著我後脖子甩到一邊,所有員工都集中到一樓,電話只讓我接,不讓我往外打,現在他們還在那兒翻箱倒櫃呢!」

呼延雲勃然大怒:「你把他們領頭的叫來,我和他說話!」

猴子直接把電話給身邊的郭煒,不屑地一努嘴:「呶,找你的。」

郭煒接過電話剛說了一個「喂」字,呼延雲就惡狠狠地說:「帶著你的人,滾出去!」

郭煒火了:「你是誰?」

「我叫呼延雲,不知道就去問問愛新覺羅·凝!」呼延雲傲然道,「如果是她讓你來搜玉浮閣的,你馬上打電話告訴她,『四大』之間只協作不拆台,是中國推理屆最起碼的規矩,她要想破壞,就考慮清楚,有沒有能力承擔破壞的後果!」

電話「啪」的一聲掛上了。

郭煒愣了片刻,他一向做事周密,這回卻惹上了大麻煩,搜查玉浮閣的命令的確是凝下的,發現蕾蓉逃走後,凝馬上想到蕾蓉可能會利用溪香舍的「秘密渠道」南下,所以讓郭煒速去玉浮閣,裝成客人闖進去查看,但是等趕到了,一看玉浮閣要打烊,情急之下管不了許多,帶人就沖了進去,並亮出了字型大小……他當然知道呼延雲是誰,所以挨了他一頓臭罵之後,一時間竟手足無措。

「我說,還不帶著你的人走?」猴子揉著後脖子,得意洋洋地說。

郭煒瞪了她一眼,打了個手勢,帶著人離開了玉浮閣。

猴子趕緊打電話給呼延雲報告,這時呼延雲已經坐在了計程車上:「他們走不遠的,肯定還在附近埋伏著呢。」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猴子一頭霧水。

聽她的口氣,似乎完全不知道蕾蓉的事情,難道蕾蓉根本沒有來過玉浮閣?那她要怎樣南下?名茗館夜闖玉浮閣,莫非是要搜尋那份絕密的檔案?他們應該知道那檔案不可能放在這裡啊……

呼延雲越想越凌亂,只好含混地說:「猴子,你給溪香舍總部打個電話,告訴余柔:保護好蕾蓉——遇到解決不了的困難,就來問我。」

呼延雲是獨立的推理者,拒絕加入「四大」中的任何一派,也和每一派都多少有些交往,其中與溪香舍最是親近,所以猴子痛快地答道:「你放心!」

望著車窗外深沉的夜色,呼延雲知道這是異常兇險的一刻,一步也不能走錯。懾於自己的威名,郭煒帶人退出了玉浮閣,但他們肯定還要在附近監視,等待蕾蓉自投羅網。這種情況下,必須有個警界內部的幫手,這個幫手要有不顧一切保護蕾蓉的膽識和義氣,過去,可以找林香茗,而現在,他能想到的,只有劉思緲……

郭小芬坐在肯德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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